好死不如賴活著,瘋癲老頭當年聽到張三千那娃的娘親投河自盡後感慨了這麽一句,等陳浮生在上海和南京發憤圖強了這麽長時間,除了知道生活不易,也意識到當年吃的苦頭竟然也是筆財富,例如小人物的腰可以彎,但不能折斷,再者就是小時候窮怕了,一粒米飯都舍不得從嘴裏漏掉,所以懂得手裏有資源後就必須充分利用。
他這才厚著臉皮想要竹葉青去老鴛鴦一趟,事實是晚上不僅有曾與胭脂虎共“患難”過的王京泉要到場,還有柴進之和薑子房,更有吃晚飯就去石青峰拍攝的周驚蟄,陳浮生的企圖是一鼓作氣鎮住柴進之拉攏王京泉和聯絡薑子房,一舉三得,對他來講竹葉青是一筆不可再生資源,能抓住利用一次就要死死拽住,否則就是暴殄天物,竹葉青料定陳浮生沒安好心就直接拒絕,這讓陳浮生趕往老鴛鴦的時候不太有底。
蒙蟲給竹葉青開車駛向祿口機場,還是那一顆標誌姓妖豔大光頭,笑道:“這小子越來越有出息了。”
“我知道你一直看好他。”複姓皇甫的竹葉青低頭查閱馬仙佛送給她的龔紅泉資產報表,很難想象這頭胭脂虎除了最後一次出手是互利互惠,之前都一直在打壓陳浮生這位後起之秀。
離開石青峰之前,陳浮生還送給她一塊鯉魚跳龍門的羊脂玉配飾,她對玉並不感興趣,不喜歡什麽君子如玉的說法,也不認同人能養玉,不過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下,就當是她給石青峰出力的回報,一筆兩清,誰都不欠誰。
“他比商甲午更對我胃口,商甲午那家夥左一口姑姑右一口姑姑,也不嫌膩歪,而且身上沾了太多他幹爺爺姚尾巴的陰氣,我不喜歡。這二狗好歹也是能拿刀子的男人,有血姓,拿把狙躲在陰暗角落多沒趣。”光頭蒙蟲絲毫不掩飾他對陳浮生的偏愛。
竹葉青沒有發表言論,她的字典裏隻有成王敗寇。
陳浮生特地在老鴛鴦訂了一間最大的包廂,最先到的是不再敢擺譜的王京泉,陳浮生第二個到,薑子房隨後趕到,老鴛鴦的真正東家柴進之姍姍來遲也在意料和情理之中。
王京泉沒架子,薑子房在魏端公崛起後就一直以邋遢大叔形象示人,這種人畜無害的家夥隻要對方不會睜眼瞎地狗眼看人低,都合得來,有陳浮生幫著撮合熱絡,在柴進之到老鴛鴦閣之前三個男人說話投機,柴進之一坐下位置,氣氛就詭異起來,陳浮生站起身自罰一杯道:“本來今天說好要請一位神秘嘉賓來老鴛鴦,沒想到結果還是食了言。”
“誰這麽大牌,連子房兄都出山。”柴進之還是老習慣,拿著鼻煙壺時不時嗅兩下,一臉笑意,他現在心情不錯,稱得上神清氣爽,龔紅泉跟上海浦東會的夏河一樣莫名其妙在南京人間蒸發,這間接說明南京不是誰都能來翻雲覆雨的場子,他身為名義上南京地下王朝的末代皇帝,不計較陳浮生是否功高震主,他與父親柴榮豐和爺爺柴益仁兩位黑道巨擘都不一樣,沒太大功利心,而且陳浮生也表現出足夠的敬意,隻要不是不能駕馭的年輕人,柴進之都樂意提攜。
“柴太子,你就別挖苦我了。”薑子房笑道,還是一臉絡腮胡,依舊是冬天大晚上隻能靠空調提供溫暖的單身漢大叔,他和魏端公這一輩都習慣把柴進之稱作太子,因為柴榮豐老爺子當年實在太過權勢彪炳,當時長江三角洲就是柴榮豐、浙江澹台浮萍和上海熊寶平三大巨頭分割三省台麵下的領域,王魁子身後的靠山四爺,加上已經逝去的喬八指,曾經都是柴榮豐的手下,或多或少都受過柴老爺子恩惠,薑子房年輕的時候是一匹野馬,隻不過他崛起的過程中讓位給魏端公,與柴進之有過一點不厚不薄的交情,所以薑子房這些大叔或者上了年紀的老頭都會對柴進之格外敬重。
王京泉隻是聽說過柴太子,從沒有機會拜見,本來陳浮生酣暢淋漓3刀捅翻黃宏飛就讓他大呼過癮,對於頭戴綠帽子的憤慨也衝淡許多,加上陳浮生現在又幫他引見柴進之,那是相當感激,所謂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哪怕多一個點頭之交也是多一條路,至於能否把路走寬拓大也就看自己本事,王京泉望向神身旁陳浮生,尋思著是不是事後表示點什麽。
“是竹葉青。”陳浮生苦笑道,這個鴿子放得確實有點大了。
“哦?”一直沒怎麽動筷子的柴進之停下嗅鼻煙壺的動作。
王京泉手一抖,所幸那塊燒製精細的紅燒肉掉進了碗裏而不是桌上。
“上海那位?”薑子房已經做局外人很多年,所以不如柴進之和王京泉那般緊張。
陳浮生點點頭,竹葉青不到場,他實在沒法子沾沾自喜,現在這個社會能賺到錢的白手起家人物和坐穩江山的二三代公子哥都不傻,誰虛誇誰浮躁,誰值得結交誰隻是酒肉朋友,大家心裏都有數,這才是外人擠不進圈子或者勉強擠進了也呆不久的真正原因,誰家沒有一本難念的經,沒有一本藏在心底的私人賬簿?陳浮生不想王京泉淪為邊緣人,笑問道:“聽說王老哥和竹葉青在雲南邊境一帶一起做過生意?”
王京泉點頭歎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時起年輕,敢闖,跟著竹葉青跑跑腿,也算經曆過一些風浪,總之,外人說什麽她是靠身體上位,我打死都不信,黃浦教父熊寶平這麽多年退居幕後,看似是把事業都交給竹葉青打理,她才有今天的位置,我倒覺得是竹葉青控製了熊老,這裏沒外人,我才敢這麽說。我是親眼見識過她出手的人,知道胭脂虎為什麽稱虎,虎人呐。女人做到她那份上,我們男人也太丟人了。”
柴進之緩緩開口道:“老爺子生前說過,竹葉青曾經打爛過很多個木人樁,誰能在她身上留下哪怕一丁點兒傷疤,都會不得好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