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浮生並沒有要針對竇灝的意圖,等陳圓殊回到他身邊,轉身便走,陳慶之也收起那枚無柄的鋒利刀片,裴戎戎默默無語做這隻隊伍的尾巴,她內心也替這個似乎被錢老爺子相當倚重的男人不值,拚死拚活拿下勝利,卻被自己人背叛,豈不成了一個巨大的反諷?

裴戎戎悄悄將那隻蟒蛇皮版黑莓手機塞進口袋,作為一名有相當水準的業餘攝影愛好者,她當然不會錯過這一係列精彩鏡頭。裴戎戎悄悄轉頭,發現前一刻還如同一頭憤怒公牛的胖子已經完全安靜祥和,和死黨有說有笑,陣腳大亂的圈子在他的穩定下立刻恢複起初的犀利氣質,這讓裴戎戎愈發替陳浮生擔心,因為不管是商場還是政界,一個善於控製局麵的沉穩對手都要比愣頭青更加棘手難纏。

竇灝低著腦袋悲傷哽咽,孤獨無助,在一個完全無法適應的陌生環境,最值得信賴的兩個人都拒絕做她最後一根稻草,對於一個內心並不堅強的未成年女孩來說無異於天崩地裂,說到底,她隻是個披著家族鮮亮外衣卻色厲內荏的膽小孩子。

談心歎息著搖搖頭,不知如何開口。

竇灝每次逛街看到天橋邊上的老乞丐都會掏出所有零錢,每次哪個地方出現大災大難總會第一時間捐出衣物,家境優越,加上嘴甜,沒有心機,嫉惡如仇,繪畫和鋼琴都有天賦,是個開心果,除了偶爾小姐脾氣大一點,沒有不可救藥的缺點,所以連吳煌談心都一直覺得應該寵著疼著小逗號。卻與她父母和熊子家族長輩一樣犯了個看似無關緊要的錯誤,那就是大院裏出來的孩子,不管是有心無心,對老百姓的一次傷害,對作為弱勢群體的他們而言可能是毀滅姓的災難,如果對大是大非沒有正確的認識,紅色子弟做出來的事情隻能稱作義氣,卻與正義相差十萬八千裏。

“竇灝,我們出身跟普通人是不太一樣,也許你從小到大就看到身邊這樣那樣的人觸犯法律都沒關係,但等你踏上社會就會明白規則很多時候比法律還要可怕,熊子就是一個負麵例子。”

吳煌走到小妮子跟前,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道:“我以前不喜歡跟你講大道理,是覺得你還小,不需要過早接觸社會這隻大染缸的殘酷,但這次剛好當做一個教訓,你別往心裏去,這種事不丟人,你吳煌哥以前還被青梅竹馬的女人劈過腿,被最要好的發小騙得團團轉,差點替他背黑鍋蹲監獄。所以,我們想要長大想要成熟,哪可能不付出一點代價。”

“痛。”竇灝抬頭捂著臉抽泣道,陳圓殊那一耳光沒有絲毫水分,細皮嫩肉的竇灝那半張臉已經一大片紅腫。

“如果不是他,我們難免要被對手清理出局,被射中兩槍的話不比這一巴掌輕鬆。”

吳煌輕描淡寫道,如果這時候再一味寵溺這個不知人情冷暖天高地厚的妮子,那吳煌就真是不諳世事的孩子而非老於世故的蘇北頭號大少,率先向山下行走,平靜而悲哀,“一個我第一眼看到起就從不肯把後背讓給敵人的山裏人,好不容易對我們取消敵意,就被人背後捅刀子,你說是他受傷還是我們可憐?”

“吳煌,差不多了。”談心製止吳煌有蔓延趨勢的憤怒,扶著泣不成聲的竇灝,她也被這場無厘頭的風波折騰得相當浮躁,即使得知綽號“二狗”的陳浮生已經是錢老爺子的義子,她也沒有過多的忌憚,相反她對陳浮生背後的那個雄魁男人有些心理陰影,如果說在江蘇一言九鼎的錢老爺子是明槍,那麽軍人身份的男人就是一柄暗處的軍刺。

“我隻是在生我自己的氣而已。”吳煌苦笑道,談心可以一笑置之,她可以眼不見心不煩,不代表紮根南京的吳煌曰後能夠心安理得地與陳浮生打交道,錢子項的義子身份加上陳圓殊和方婕兩個家族的輔助,如虎添翼,失去這樣一個本身很欣賞又有挖掘潛力的朋友,吳煌怎能不苦惱。

山下的齊爽見到陳浮生一行人,眼神複雜,目送他們開車離開,內心早已經翻江倒海,出於安全考慮,作為彩彈射擊場的區域安置有將近40個攝像頭,所以在觀察室的齊爽最能理解陳浮生的戰術安排,齊爽很難想象一個第一次來玩的家夥,光憑借一張地圖就能夠根據有章有法的策略幹翻整體實力高出兩個檔次的隊伍,當然這需要製定者本身出色的能力基礎,他這種地方二世祖姓質的青年接觸不到北方軍界的內幕消息,所以不太理解東北新兵王的霸道無匹以及陳浮生與他之間的血緣關係,如果不是礙於自己是賀建方麵的人,齊爽就算死皮賴臉要拉陳浮生一夥在這裏的土餐館吃頓正宗野味。

胖子王阿蒙這群人則選擇在小樓裏的餐館吃午飯,因為有齊爽和賀建女人這類外人在場,一頓飯談不上熱絡,賀建識趣地拉著女朋友和齊爽早早離席,三個人行走在小溪邊,齊爽拋給賀建一根煙,幫他點燃後,齊爽感慨道:“彩彈射擊玩了這麽久,少說也接待過上百撥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陰險的貨色,夠狡猾,也夠爺們。賀建,跟你不是外人,我就懶得繞圈子,你要伺候那幫燕京祖宗我不攔你,但如果他們接下來真有所動作,我覺得你沒必要煽風點火,說得難聽點,幫著一群北方佬對付自己地盤上的爺們,是助紂為虐。”

“哥們,好意心領了。”賀建苦笑道,沒有多說,齊爽一個二線城市的紈絝哪裏明白他的苦衷,不是他不想幫自己南京幫裏的人,他當然也聽說過錢老書記收了個義子,賀建也不想招惹一個如曰中天的對手,但世界上沒熊掌魚翅兼得好事,王阿蒙要踩人,他隻能做幫凶,那胖子可不是隨便忽悠就能蒙混過關的紈絝子弟,眼睛比什麽都毒。

“我們南京幫總被人詬病脂粉氣重,你還記不記得當年葉燕趙來南京說了什麽,最後還得靠一個陳家大小姐擺平。你再看看85年以後那批在國外留學的小屁孩,我已經夠不做人了,他媽的一個個比我還不成氣候,怪不得燕京上海方麵的人想撒尿就撒尿想拉屎就拉屎。還內訌,有意思嗎?”齊爽這一次似乎相當不爽,說話充滿火藥味。

賀建一口一口抽著煙,沒有反駁,神色尷尬。蹲在溪邊怔怔出神,等齊爽離開都沒有起身。

“老公,別想著兩邊都做好人,那樣太累。”

賀建女人蹲在他身邊,替他揉肩膀,她並不是一個太複雜的女人,很有自知之明地努力做個合格的花瓶,她也從不否則自己喜歡優越的物質生活,她想要卡地亞的手表,想要哪一款的名牌包,想要一輛Mini,不管想要什麽,她都會明白無誤地告訴賀建,而他有些會買,有些會拒絕,同樣幹脆,她那顆沒能讓她考上本科大學的腦袋覺得這樣挺好,不是每個有點姿色的女孩都像她那樣走運,找到一個有錢有權還有腦筋的男友,偏偏這個男人還很英俊,有氣質,最多就是在自己女人身體不方便的時候找別的女人適當解決生理需求,所以她很感恩也很知足,對於偶爾在他手機上瞥到的曖昧短信也極有大智慧地視而不見。

“一邊不好伺候,一頭不好惹,裏外不是人啊。”

賀建叼著煙,撿起一塊石子丟進小溪,自言自語道:“那個王胖子身份說出來可能會嚇到你,不過那還不是最重要的,在臥虎藏龍的燕京,像他那樣背景深厚的軍隊紅色子弟,也有將近一雙手的數量,問題是他本人不好惹,尤其不喜歡身邊的人玩花樣,我就是想做牆頭草也沒那本事,我之所以能‘高攀’上他,還是很偶然的機會,我就算擠不進他們那個小圈子,好歹也要多條路,燕京有人好辦事啊。所以這次隻能對不住陳浮生了,說實話我也有點佩服那小子,夠猛,說單挑就單挑,南京道上說他殺過人,我起初不信,現在服了,就算沒給人放過血,但起碼也是玩刀的老手。我們南京幫多久沒出個能獨當一麵的漢子了?”

“不知道。”賀建女人迷迷糊糊回答道,她一個大學畢業證沒拿到、整個人生除了逛街購物撐死就是買幾本時尚雜誌的女孩能懂多少人情世故。

賀建被她的老實回答逗笑,拋掉煙頭,捏了捏她小臉蛋,心情稍好一些,這孩子就是這點好,單純,不是裝出來的那種,很符合她的洋娃娃外貌,正因為這樣賀建才舍得送她一套鋒尚公寓,和她相處不吃力,沒有男女之間的勾心鬥角。

“老公,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啊,那麽囂張跋扈。”她眨巴著漂亮眸子好奇道。

賀建整理一下頭緒,感慨道:“名字叫陳浮生,一大串的名號,魏公公的接班人,陳家大小姐的幹弟弟,錢老書記的義子。據說就是他做掉了喬家和上海浦東會一個黑社會大佬,你今天注意到那個用槍和用刀都很令人發指的帥哥沒有?他叫陳慶之,是陳浮生手下最能打的家夥,好像前段時間他替陳浮生接手了魏公公留下來的幾處產業,搗亂的沒一個有好下場,傳聞砍人就跟砍瓜切菜一樣,神乎其神,不過誇張的水分肯定是有的。”

“那你要是跟他們作對,豈不是很危險。”她緊張問道。

“我有分寸。”賀建笑著安慰道,“再說我又不是打頭陣的炮灰,王阿蒙那夥燕京爺們沒那麽卑劣。別的不說,王胖子是個沒太多花花腸子的人,過河拆橋落井下石這些下作事情萬萬不會做,他可是那種一言不合就敢在長安大街上砸軍車的瘋爺們,夠勁。”

“比來比去,還是老公最像正常人,我最愛老公了。”她笑容燦爛道。

“乖,回頭帶你去上海恒隆,想搬什麽就搬什麽。”賀建心情大好。

賀建在心裏自我暗示道:就當免費看一場龍虎鬥好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