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中諜3》之所以當時無法在中國同步上映就是因為醜化上海,所謂醜化,無非就是將上海這座中國窗口城市一些與其身份不符的寒酸場景拍攝出來,當然這個是李唯告訴陳二狗的,而陳二狗如今生活的圈子就在此行列,生活其中,若不是偶爾幾輛豪華轎車帶著趾高氣昂穿梭,一定讓陳二狗覺得這是老家東北黑龍江的某個城鎮。
陳二狗趴在二樓窗口,偷偷瞥了眼埋頭學習的李唯,他有點擔心某天李唯也會坐進那些四個輪子的奢侈品,旁邊坐著隻肥頭大耳的豬頭大款。搖搖頭,陳二狗拋開這個讓人泄氣的想法,靠著窗戶明目張膽打量起眼前這位老板的黃花閨女,興許是由於有一半北方人的種,李唯的身架不像一般南方女孩那般嬌弱,高挑,但也有女人夢寐以求的略微纖細,不失肉感,再過兩三年,估計就出落得足夠動人了,陳二狗的語文很蒼白,數以百計的應試作文就沒一次拿過高分,他自認為是因為所有的語感都跑到了女人身上,所以這麽瞄著李唯想著小美人幾年後的風情,讓他很想幹些作詩或者朗誦什麽的,哪怕知道做出來後會讓自己都一身雞皮疙瘩。
突然發現這小妮子正在和自己對視,陳二狗訕訕一笑,有點尷尬,趕緊掩飾道:“有不懂的地方?”
李唯笑著搖搖頭,繼續低頭看書,下意識旋轉著手中的圓珠筆,畫出一個接一個的弧線。
其實以陳二狗的水準教李唯還能對付,如果不算英語,也許這位張家寨的頭號公害在上海也能考所人模狗樣的重點中學,而陳二狗預測李唯卯足了勁加上運氣不錯頂多也就重點線上下徘徊,所以李唯平時請教一些數學和自然都能得到滿意的答案,這個年紀的妮子還算單純,對學習強勢一點的男生會比較有好感,於是讓陳二狗撿了個漏子,加上樣子也沒他老鄉那麽寒磣,李唯對於這位家裏低價請來的苦工肯定沒啥不良印象。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狗犢子想泡李唯姐。”李晟這小兔崽子在門口蹦蹦跳跳,這句話已經是他的口頭禪,這屁孩讀書一點不上進,但精得很,跟他那個老娘一樣能把某件事情摳到一毫一厘,一眼就瞧出了陳二狗的險惡用心。
陳二狗無可奈何,隻能偷偷賞給這崽子一個殺人的眼神,再麵對李唯卻是一張真誠的臉龐,這種伎倆不高明,但勝在表演者的技巧爐火純青,李唯沒進入社會打磨幾年的閱曆根本沒法子看透,她隻是瞪了眼亂說話的弟弟作勢要打,嚇跑李晟後她俏臉微紅,早戀對於一個純潔的小女生來說無異於一頭披著件花哨外衣的洪水猛獸,嚇人卻格外誘人,她低下頭,發現那些數學公式在腦海中很神奇地拚湊成一個姓名,陳二狗,她忍不住掩嘴一笑,抬頭望向這位讓父母都挑不出一丁點兒毛病的年輕男人,問道:“這個名字誰給你取的?”
“別人,像張勝利這類人。”陳二狗很不想就這個問題再多做解釋,那個老鄉幾乎見到一個人就能牽扯出“陳二狗”這三個字,大有恨不得全上海都知道陳二狗這個名字的架勢,陳二狗現在懶得跟他計較,他以後有的是陰損法子來治這位老鄉。
“你不生氣?”李唯圓珠筆抵著下巴,瞪大水潤眸子望向陳二狗,似乎有點替他不值,在心思單純的妮子心目中,陳二狗的份量顯然要比沒文化不說關鍵是沒素質的張勝利來得重,如果是陳二狗盯著她瞧,她也許會靦腆嬌羞著尋思擺出一個更可愛的姿勢,但如果是張勝利這類貨,小妮子可沒好臉色。
“生氣,當然生氣。”
陳二狗笑道:“我又不是那種思想境界很高的人,被人罵了自然就想要罵回去,被人打了更想著打回去。隻不過有一次打架沒幹過對方,被放倒了後在床上了躺了個把月,我當時躺在床上就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這種小人物不說十年,好歹也要能等個一年半載吧。”
李唯笑笑,沒有說話,她不過隻是個暫時隻受過學校五講四美熏陶的好孩子,陳二狗這番話淺白是淺白,但對她來說還是難以理解了點。陳二狗也不試圖去讓她深刻接觸他那個城市眼中的荒誕人生,兩個村子的全部男人扛著大棒獵刀甚至是土銃交纏在一起械鬥,陳二狗在這裏呆了一段時間後想想也覺著確實荒謬滑稽,一個兩千多塊錢買來的媳婦用鐵鎖禁錮在陰暗潮濕的小房子,隻是作為一家兄弟父子四人發泄獸欲的工具,這種事情聽入她的耳朵,估計會直接嚇傻吧,事實上那所土房就在陳二狗家不遠,陳二狗是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被活活逼瘋的,陳二狗沒救她,因為那戶人是唯一肯替他爺爺下葬時扛棺材的村民,而且陳二狗也沒那個本事救她,巴掌大的村子,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驚動所有人。
“二狗,想聽我對你的看法嗎?”李唯歪著腦袋,她經常穿一身中規中矩的校服,不至於暴露什麽,這也是老板娘敢把這頭東北旮旯頭溜出來的牲口放進這“閨房”的重要原因,再者估計就是她認定了陳二狗屬於有賊心沒賊膽的小孬種。
陳二狗咧開嘴笑了笑,很讓人費解,他來上海之前就沒用過牙膏牙刷,牙齒卻潔白到可以直接拉去做廣告的地步。
“不想聽?那我不說了。”李唯嘟著嘴巴,有點不開心,心想這個家夥真不開竅。
陳二狗愣是保持傻笑兮兮的狀態,越來越像傻大個富貴。
果然,李唯自己敗下陣來,恢複笑臉,輕聲道:“二狗,我覺得吧其實你要是稍微打扮一下,不比別人差。”
套著一身從地攤夜市挑來的廉價服飾、穿著雙回力鞋的陳二狗拿起一本數學練習題,道:“我又不是女人,打扮什麽。倒是你,打扮一下,情書就會塞滿抽屜了。”
“我情書都是直接丟掉的。”李唯羞澀道。
陳二狗很協調地保持沉默,其實他知道有封情書她沒有丟,倒不是陳二狗有偷窺欲,而是李晟那兔崽子喜歡做這種勾當,每個想接近他姐的牲口他都要審查一番,情書禮物之類的玩意一律很難逃過他的法眼,那封情書就是翻箱倒櫃倒騰出來的,還硬是讓陳二狗念了一遍,說是要學學看怎麽騙美眉,奈何文筆著實不佳,連小學三年級的李晟都極為鄙視,這兔崽子一直以來就最喜歡讓追求他姐的牲口些替他扁人,一怒之下他便暗地裏讓另外一個暗戀李唯的典型壞學生痛扁了一頓寫情書的家夥,可憐那位成績優秀樣子也很能讓小女生犯花癡的校草級人物遭受了一場無妄之災,至於李唯和他之間有沒有結果,陳二狗沒有多想,再說他啥都沒有的一個外來民工,難道還想包養一個水嫩小妮子不成?
“二狗,滾下來幫忙!”
這是老板娘在樓下的河東獅吼,半條街都聽得到。
陳二狗有時會很邪惡地假想瘦弱老板和臃腫老板娘做那事情的時候會不會床板吱吱作響、她情不自禁發出的嗓音會不會嚇到街坊鄰居?隻可惜這是件很難考證的事情,陳二狗壞笑著下樓,迎接他的卻是一幅劍拔弩張的畫麵。
吃霸王餐的狠貨,陳二狗在這家飯店碰到過兩三次,真正鬧到動手的隻有一次,瘦弱的老板每次都是躲在櫃台後麵做縮頭烏龜,可見不是每個東北男人都是那麽爺們,至於平常在陳二狗張勝利這兩位員工麵前嗓音都快比得上國家領導人的老板娘則隻會做點助威的事情,上陣動粗的事情最終都得陳二狗一個人幹。
今天這次顯然更不可收拾,兩桌七八號人,用一口江西口音的普通話罵人,敲菜盤子砸碗的罵娘,高矮胖瘦都有,但都透著一股悍氣,論鬥毆,陳二狗好歹也是究竟戰場的過來人,分得清尋常扶不上牆的小痞子跟這群人的區別,他敢肯定這批人中不少都放過血,不管是放別人的血還是被人放過,這樣的流氓都會比一般的小混混來得難纏,而且在這一帶看著聽著也算大致了解些情況,東北和江西兩個區域的外來務工是兩個最團結的幫派,談不上組織嚴密,但絕對能夠一呼百應,這群人的行事準則就是隻要自己人被打立即不分青紅皂白艸家夥轟上去,道理?打完後誰贏了道理就是誰的。
陳二狗來到老板娘身邊,瞥了眼早溜到廚房隻探出一個腦袋的老板,要怪就怪這個老板娶了個上海娘們,而且還是個妻管嚴,加上沒半點東北人的豪爽可言,一直被這一塊的東北爺們視作恥辱,真出了事情誰願意來管,搞到最後就成了現在這個陳二狗一人單挑七八號人的悲壯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