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歲看不出葉幸發來的這句話裏的情緒, 又因為有事相求，隻回了個“嗯”之後，便單刀直入的闡釋了自己找她的原因。
對麵回得依舊快。
【葉幸：明天我回國, 在南城轉機, 見麵聊吧。】
之後便沒了下文。
視線在“回國”兩字上打了個轉，她才想起葉幸如今身在國外, 和她這裏是有時差的，那邊現在大概是淩晨。
於是周歲因為自己擾人清夢而短暫地愧疚了一會。
身邊沒人的空位驀地坐下一人，周歲疑惑地轉頭，是喬瑜。
喬瑜也恰好在看她。
隔了兩三秒, 她剛想轉回去，就聽喬瑜出聲：“你和陳昭已經在一起了？”
“是啊。”她不置可否。
喬瑜又問：“你沒看論壇？”
周歲有些煩躁, 語氣裏的煩悶能聽出她現在心情不佳，“你有什麽事可以直說, 沒必要在這裏跟我彎彎繞繞。“
但那人不依不撓, 甚至還無所謂地笑了下：“就是想提醒你擦亮雙眼, 別被有些男人的表麵給騙了。”
台上老師講課講的奮起激昂，她怕錯過重要知識點，沒再回她。
但在下課鈴響過之後, 起身拉住往外走的喬瑜。
“不知道你是什麽心理，我自己的男朋友是什麽人我心裏清楚，如果你是想挑撥離間的話, 沒可能。”她語氣強硬。
喬瑜的目光越過她身後不知道看到了什麽, 抿了抿唇，沒說話, 隻把被她拽住的外套袖子從她手中扯出來後, 一言不發地朝外走。
周歲還沒緩過神來, 身後有熟悉的聲音響起：“這麽維護你男朋友啊？”
她回頭，目光撞進那人戲謔的眸子裏。
“我們周三歲長大了。”陳昭單手拎過她還沒來得及拉上拉鏈的包，慢條斯理地伸出兩根手指拉好，又探出另一隻手來牽她，“走吧。”
教室裏有小部分留下來自習的同學往這邊投來探究的目光。
周歲被牽住的手緊緊回握住他。
陳昭對她的小動作明顯受用，唇角撂起，牽著她出門。
“陳昭。”走出教學樓幾步路，她忽然開口，“我明天有點事，就不來找你了。”
“怎麽，準備背著我跟哪個野男人去約會？”陳昭沒問原因，“正好我明天也挺忙的。”
“你怎麽不問問我有什麽事啊。”她停下來，仰著頭去看他。
“有什麽好問的。”他笑了下，“你要是想告訴我，你早就自己主動說了。”
“哦。”她視線偏了偏，落在不遠處樹蔭下接吻的小情侶身上，“你不怕我跟別的男人出去嗎。”
陳昭一點也不擔心似的，反問她：“你會嗎？”
周歲小聲辯駁：“我才不會。”
“那我有什麽好怕的。”他答。
她把頭輕輕地靠在他手臂上，“今晚去哪吃飯？”
“用不用請你室友吃飯？”陳昭思索了一下，“把我室友也帶上。”
周歲不清楚程諾和阮書微今晚有什麽安排，但秋雙已經連著好幾天沒回宿舍，大概率是湊不齊的，於是她回：“改天吧，今天太倉促了。”
“行，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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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周歲整個下午都空閑下來，清早和葉幸約好了見麵的地點和時間，她便窩在宿舍裏趕作業。
等估摸著約好的時間要到了，才換了身衣服準備出門，桌上正在充著電的手機屏幕一直暗著，上午給陳昭發過去的消息現在還沒收到回複。
不知道他在忙什麽，她也不好意思打擾。
程諾看她出門的趨勢，問了句：“去哪？”
她想了想，“去見情敵？”
程諾衝她比了個大拇指，讚歎道：“你心真大。”
然而等見到葉幸時才發現，她變了許多，之前微卷的黑發變成一頭張揚的紅色大卷，沒了寬大校服的遮掩，一身曲線玲瓏有致。
不遠處有幾個偷偷打量她的視線，周歲往前走了幾步，替她擋住。
“你來了。”葉幸抬頭看她一眼，“坐。”
周歲落座之後，半天也沒等到她開口，抬眸掃去，看到她的指尖在屏幕上飛速跳躍。
葉幸注意到她的目光，聳了下肩，“抱歉，我男朋友一直纏著我，等我回完消息跟你聊。”
她訝了下，又有些無所適從，“你有男朋友啊。”
葉幸看樣子結束了對話，關了手機，端起桌上的咖啡沾了一口，“怎麽？允許你談戀愛，不允許我有男朋友。”
“沒有，我——”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放心吧，沒人跟你搶陳昭，我和他在國外的時候根本沒見過幾次麵。”葉幸在手機屏幕上滑動幾下，遞到她麵前，“著我男朋友，比你的帥吧。”
周歲聞言看去，屏幕上是個金發碧眼的男人，照片裏的人穿著短t短褲坐在沙灘上的躺椅裏。
“和你很配。”她衷心誇讚。
“謝謝，你們也很配。”葉幸收了手機放在一邊，“你找我是想問陳昭初中的事情嗎？”
周歲輕輕點了下頭，等她回答。
“那你確實問對人了，他初中的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那些傳聞，還有你給我發的帖子裏那個流.產的女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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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湖城六中，謠言卷起一陣腥風血雨。
起初，陳昭對盛傳的“渣男謠言”置若罔聞，他覺得清者自清，沒必要澄清。
隻是每天翻牆進學校的職校生太多，有時候甚至膽大的會直接找到他的班級，在教室外圍觀。
以至於他經常被當時的班主任找去談話，意思是想讓他管管這些亂七八糟的學生。
“老師，這些人又不是我帶來的，我沒法決定別人的人身自由權吧。”他有理有據的反駁。
畢竟初中的政治課剛剛教過“人身自由權”。
班主任啞口無言，又不得不承認，那些人和他確實沒什麽關係。
後來連老師們都習慣了，校領導也懶得再管，門口的保安攔得住便攔，攔不住就隨她們去，總之，也算消停了段時間。
直到某天，這些謠言又有了新轉折。
那時流行的還是q.q空間，一點動靜都能在空間裏傳播的沸沸揚揚，而這之中便有那位聲稱自己“因為陳昭懷孕並且他不負責任”的女生。
那條說說是她自己發出來的，附上的圖片裏，其中一張便是醫院開出的報告單，左上角的名字，的確是那個女生本人。
一時間陳昭成為眾矢之的，學校裏除了葉幸，沒人願意接近他，走到哪都會受到路過的人的指指點點。
其中有幾位高中部的男生，總是挑釁般的出現在他周圍，引他注意，又當著他的麵大聲討論謠言裏傳的那件事。
那天中午陳昭本就鬱結，連日裏遭受的忽明忽暗的那些聲討聲本就不該他來承受，偏那幾人還不要臉似的往他跟前湊。
那便是葉幸第一次見他生氣，見他打人。
她聞聲趕到時，見到的是被推倒的桌子，散落一地的書本文具，手反撐著地露出驚恐表情的男生，以及周圍躲得遠遠的圍觀群眾。
她想上去拉他，卻反被他推遠。
陳昭揪著那人的衣領起身，周圍圍觀群眾自動散開一條道，葉幸不知道他們要去哪，害怕出事，隻能慌張地跟上。
然後便到了廣播室，陳昭才鬆開那人，把他往廣播室的話筒前一按，打開話筒的開關，冷聲開口：“道歉。”
那男生比他高出一截，卻被陳昭像小雞崽似的按住，心中不服氣，想用手肘去撞他的腹部。
陳昭將人鉗得死死的，眸子裏溢著克製的怒氣，幾乎快要把話筒塞到他的嘴裏。
那天全校所有人都聽見了男生給陳昭的道歉，包括老師。
陳昭和林召琴站在教導主任的辦公室裏，聽著麵前幾位老師商量如何處置這件事情，陳昭站得隨意，聽得心不在焉。
實在忍不住開口：“老師，這件事情確實和我無關，我壓根不認識那個女生，這些傳聞都是子虛烏有的，我讓他道歉是應該的。”
林召琴把他扯回來，賠著笑：“我兒子不懂事，請老師們諒解一下，我作為他的母親，對這些事情也是持有懷疑態度的，還希望老師們認真定奪。”
其中有位大腹便便的中年老師抬眼，很是不屑：“你怎麽知道你兒子做沒做這件事？人家女生都找上門來了，就差指著他鼻子說讓他負責了，你讓我們學校怎麽處理？把人留在這敗壞學校風聲嗎？”
另一個老師在旁邊添油加醋般的附議：“你兒子都動手打人了，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將來到了社會上會成為恐怖分子去。”
話說的很重，林召琴更是不能忍，她翻找出包裏的手機，在撥通電話前最後問了一遍陳昭：“這些事情跟你到底有沒有關係？”
“與我無關。”他答得快，沒有猶豫。
於是林召琴的電話撥了出去，站在他身側的陳昭看得清楚，電話號碼顯示的是“110”。
她報警了。
警察來的很快，警車的聲音打破校園裏寂靜的氛圍，有不少同學從窗戶口探頭出來，便看見警察朝著教務處的方向去。
後來他們所有人都被帶到警局做筆錄，包括那位“被搞大了肚子”的女生。
人是分開審問的，等在外邊的陳昭和林召琴也壓根不知道裏麵的女警到底問了什麽問題，一同被帶過來的那幾位老師顯得有些不耐煩，卻又礙於警察的威嚴，不敢造次。
沒多久，那女生和女警一起走出來，慢吞吞磨到陳昭的麵前，低著頭，“對不起。”
聲音很小，但在場的人都能聽見。
負責審問的警察整理好結果，將事實一並和盤托出，才給了陳昭和林召琴一點喘息的機會。
那女生的前男友也是六中的，也不知有多大魅力，哄騙誘拐著女生一起去校門口的賓館開了間房，才有了這麽一出。
事後女生覺得丟臉，又鬼迷心竅，才謊稱是陳昭導致的。
一切水落石出，但謠言已經造成的傷害，是不可逆的，林召琴找了關係讓陳昭轉去湖城一中的初中部，遠離流言蜚語的中心地，那些謠言傳聞才慢慢的散去。
葉幸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居然還能有人把當年這些事情翻出來。
周歲的唇抿得更緊，緩了好一會兒，才顫著聲問：“那後來那個女生沒去澄清嗎？”
“澄清了。”葉幸說，“但你也知道，很多造謠者才不會去管事實究竟如何，或者說，他們壓根不在意事實，關注澄清帖的人很少。”
機場裏人來人往，行李箱輪子劃過地麵的聲音刺著周歲緊繃的神經，她揉了會幹澀的眼眶，出神了很久。
後來她問：“那個女生的澄清帖，還能找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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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歲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宿舍，支撐不住般地爬上床躺下，眼睛眯了一會兒，翻出手機，點進校園論壇，開始編輯一條新的帖子。
晚上十點十分，和她帖子一並發送的，是另一條道歉帖。
“我靠。”程諾脫了鞋踩上她的凳子，把手機屏幕伸到她的床邊，“你看，之前那個發帖的人道歉了。”
內容很簡短。
“大家好，我是上一個帖的發帖人。在這裏我要向陳昭公開道歉，我不該把莫須有的罪名安在一個無辜的人身上。關於之前帖子裏的內容我已經自行刪除，裏麵的所有內容都是謠言，陳昭本人並不是這樣的人，再次表達我的歉意，對不起。”
程諾“嘖”了幾聲，一邊看一邊問：“你說這發帖的人到底是誰啊，怎麽又是造謠又是道歉的，被誰威脅了？”
周歲從**坐起，手指無意識點進陳昭的對話框裏，雖然她不知道是什麽讓這個人改變了想法，發出了道歉的帖子。
但她的第六感告訴她，肯定和陳昭脫不了幹係。
“這怎麽還有一條澄清帖！”程諾站在宿舍正中央發出驚呼，“我的媽耶，澄清得好詳細啊，這還是q.q空間截圖吧，多久前的事情了，現在哪還有人用q.q啊！”
“這我發的。”周歲驀地開口。
接著她眼睜睜看著宿舍中央的程諾像石化般的立住，僵直著脖子轉了身，抬頭望她：“我當時隨口安慰你一下，結果你還真找來了？”
“嗯。”周歲撐著下巴回答，“不能讓他受委屈啊。”
“有你這個女朋友，是他的福氣。”
周歲重新把視線挪回手機屏幕，上午給陳昭發的消息，臨近傍晚他才回複。
她忍不住，抬手在鍵盤上敲打。
【歲歲平安：你今天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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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昭沒回消息的那段時間裏，他去見了一個人。
——徐暮遲。
依舊是校門口那家奶茶店裏，工作日的學生很少，零星幾個人貼在角落裏小聲交流，整個店裏顯得分外靜謐。
他和徐暮遲在高中的時候就沒太多交流，現在約在這裏見麵，也仍覺得陌生。
陳昭開門見山：“約你見麵是因為什麽事，你應該挺清楚的。”
徐暮遲很明顯地僵了下，卻仍在裝傻充愣：“我們之間有什麽事好說的？”
額前碎發下眸子裏晦暗不明，他突然起了玩心，身子往前探了探，問：“你喜歡周歲？”
徐暮遲對上他戲謔的眼神，隨即又心虛挪開：“是。”
“哦，那你還是少做夢。”陳昭抬起一隻腿翹上另一隻，抱著臂好整以暇地盯著他，“她沒跟你說麽，我們倆已經在一起了。”
緊接著又在徐暮遲好似繃不住的神情前補充：“也是，你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沒必要來親自通知。”
徐暮遲有些坐不住了，沉聲問：“你找我就是為了炫耀這事？”
“當然不是啊。”陳昭開口，“校園論壇裏那個帖子，是你發的吧。”
“別急著否認，我專門找人問過了，你初中是在湖城六中讀的，不可能沒聽說過這些傳聞。”
陳昭的聲音不大，但卻有股反抗不了的壓迫感。
兩人在安靜氛圍裏無聲對峙，很久之後，徐暮遲的表情有一絲鬆動，他撐不下去了。
陳昭很快看穿，也沒強行逼著他承認，而是說：“我沒跟周歲說過帖子是誰發的，如果你能刪帖並且發帖向我道歉，我可以不告訴她這件事，但前提是，你以後不能再主動去找她。”
“我憑什麽相信你？”他再出聲時，嗓音帶了些啞意。
“你可以不相信我。”陳昭聳肩，“反正你相不相信我，結果也改變不了什麽，周歲依然和我在一起，隻不過她要是知道這條帖子是你發的話，我可保不準你在她那裏的印象會有多麽令人厭惡。”
陳昭這話直往他肺管子戳。
徐暮遲一開始便知道，自己撼動不了陳昭在周歲心中的地位。
但他不甘心，他本以為陳昭的離開會給他機會，高三和她坐了一整年的同桌，卻也沒法把二人距離拉近一絲一毫。
仿佛他生來就不如陳昭似的。
再看到陳昭再次出現在她身邊時，他的心涼了半截，不可否認的事實就是，他會嫉妒。
嫉妒心不斷作祟，他腦海裏沉沒已久的記憶重新翻湧出來，他想到初中那些事，他想讓陳昭再次被流言蜚語打敗。
隻是他沒料到，陳昭會猜到幕後之人就是他。
“沒有人生來就高高在上，沒有人生來就不如誰。”陳昭起身落下最後一句話，“但若你妄想不擇手段的達到一切目的，你終究隻會是個失敗者。”
徐暮遲看向他離開的背影，有些刺眼。
陳昭張狂又恣意，隻用幾句話便能輕輕挑出他內心深處的陰暗，他才覺得自己像是隻見不得光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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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丟在一旁的手機震了兩下，周歲堪堪翻了個身看向亮起的屏幕。
【cz：在忙比賽。】
【cz：還忙著想你。】
作者有話說：
本來以為一章內能寫完的劇情分了好幾章才寫完。
但這本書接近尾聲啦，大概再寫一點溫馨日常就可以正文完結咯。
感謝小寶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