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寒潮來得猛烈, 湖城出現斷崖式降溫，不少地方飄起了細細的小雪，冷得像把人塞進了冰箱的冷凍室。
周歲走出教室, 冷風劈頭蓋臉的吹過來, 猶豫再三，還是把手從口袋裏抽出來, 給自己扣上了外套的帽子。
“太冷了太冷了。”夏瑤在一旁抱著手哈氣，“前兩天感覺還能穿短袖，今天冷得穿棉襖。”
“是啊。”周歲把衣服拉鏈拉到頂，防止冷風從脖子裏鑽進去。
夏瑤：“中午吃什麽？”
“二樓的紅燒排骨！快走, 去晚了要排隊。”周歲催促她。
兩人一路小跑到食堂，總算趕在吃飯大部隊到來之前吃上周歲心心念念的紅燒排骨。
“誒, 我今天上午去辦公室，你猜猜我聽見什麽了？”
周歲咬著排骨含糊不清地回：“什麽？”
夏瑤：“我聽見他們老師開會, 說馬上元旦, 學校要開元旦晚會！”
“你們高一的時候沒有麽？”
她歎口氣, 答道：“我們高一的時候運氣不好，當時正巧碰上教育局過來審查什麽的，取消了。”
周歲好奇：“元旦晚會有什麽內容啊, 表演節目都是學生嗎？”
“是啊是啊，應該是高一高二每個班都要出節目吧，我猜老班下午就該宣布了。”夏瑤低頭扒幾口飯, “咱別管了, 吃飯吃飯，吃完趕緊回去午休, 我困死了。”
“昨天熬夜了？你黑眼圈要掉到法令紋上了。”周歲笑她。
“睡前點開了一本小說, 太好看了, 停不下來，你要不要看啊，我給你——”
“停！”周歲指了一下她的碗，“吃飯。”
周歲覺得如果不讓夏瑤現在停下，她可以順著這個話題說上三天三夜。
那樣根本沒法專心吃飯。
“好吧。”夏瑤識趣地閉嘴。
如夏瑤所說，下午王斌進班就是為了說元旦晚會的事。
“為了保證元旦晚會的觀賞性，高一年級和高二年級每班至少出一個節目，如果有人有校裏的節目，可以不參與班裏的。”
康建誠在下麵打岔：“我給大家表演個投籃！”
說完還抬起手表演了個空氣投籃。
台下響起一片哄笑。
王斌麻利的掰了截粉筆扔出去，正中康建誠的頭頂。
底下的笑聲更大。
“唱歌跳舞小品都可以，反正至少必須出一個節目。”
“人數不限，我希望大家踴躍參與，確定好了就報給班長，班長再報給我。”
王斌一走，教室裏整個炸開鍋，各個角落都開始討論元旦晚會。
周歲點點夏瑤的背：“你覺得咱們班誰會去啊？”
“不知道，誒不過，歲歲你唱歌那麽好聽，怎麽不去報個節目？”
周歲聞言，搖頭：“我可不要，我會緊張。”
陳昭突然加入：“我也同意，你去報一個唱歌，咱們三班希望之光就是你。”
“你怎麽不去！”
夏瑤附議：“對啊對啊，你去也行，要不你倆一起去？”
“雙人合唱，看點滿滿啊！”
“那誰還會聽我唱，大家不都看陳昭去了。”周歲隨口一說。
“也不是不可以。”身邊的男生出聲。
她沒反應過來：“什麽不可以？”
“你傻啊！”夏瑤拍了下她放在桌上的手，意圖讓她清醒點，“他說可以跟你合唱！”
周歲怔住，過了幾秒緩緩轉過頭來，一臉茫然地盯著他：“你開玩笑嗎？”
一聲極輕的哼笑傳來，他開口：“我從來不開玩笑。”
一絲異樣的感覺在周歲身體裏悄悄蔓延。
他這是在對她發出邀請嗎？
不應該啊，她覺得陳昭不是愛出風頭的人。
想了半天也想銥嬅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幹脆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二日某個課間。
朱樂樂站上講台，目光巡視一圈：“有沒有要報名元旦晚會的，還有不到半個月了，老班說今天放學之前要報給他。”
“現在一個人都沒有！趕緊，救我狗命！”
底下的人竊竊私語，但沒一個人主動站出來。
朱樂樂有些絕望，身為班長，有些事情也不是她能決定的。
說白了也吃力不討好。
她把目光停在某處，小心翼翼地開口：“陳昭，要不你去？”
有人在下麵附和：“可以可以！陳昭去了，我們班可就有麵子了！”
“就是，大家都樂意看，你去唄！”
有一部分女生轉頭看過來，個個都帶著點期待之意。
“我可以啊。”陳昭聲音懶懶散散的，“但我有個要求。”
周歲心下一顫，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朱樂樂在台上問他：“什麽要求，盡管提，隻要你樂意去，我都滿足！”
“讓我同桌跟我一起唄。”
周歲扭頭，撞進他滿是笑意的眸子裏，語氣不自覺的帶上一些責怪：“你幹嘛！”
陳昭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幫個忙唄。”
朱樂樂也是一臉不可思議：“周歲，你可以嗎？”
旁邊的人在看不見的地方把腿伸過來，卡進她的雙腳之間，踢了下。
顯然是催促她趕緊答應。
周歲本來隻當他昨天的話是幾句玩笑，沒想到他還來真的。
眾目睽睽之下，她隻得硬著頭皮答：“可以。”
陳昭一聲輕笑傳入她耳中，意味不明。
不遠處，康建誠帶頭“噢——”了一聲，那種班級裏傳緋聞時大家都會在底下起哄的意味。
周歲臉上一熱，恨不得把頭埋進桌肚裏。
他調侃：“這就撐不住了？到時候還要麵對全校同學怎麽辦。”
“都怪你。”周歲小聲罵他。
後麵幾節課周歲聽得都有些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我為什麽要答應他去元旦晚會表演節目”。
並且中途還有同班不是很熟的女同學過來問她：“你真和陳昭一起表演節目？”
周歲點頭，看著那人憤憤地離開，嘴裏念念有詞。
不知道是不是在罵她。
不知道是誰把他倆要一起上元旦晚會的消息傳了出去，就連展淩都知道了，放學的時候屁顛屁顛地跑來。
“周歲，你跟昭哥——”
“真的真的真的！”周歲已經聽見八百次同樣的問話，這次不等他開口，先一步打斷了他。
展淩第一次看周歲說話這麽激動，投了個疑問的眼神給夏瑤。
夏瑤解釋：“她啊，被我們班的、隔壁班的、甚至其他年級的女生輪著過來圍觀了一遍，體諒一下吧，孩子沒經曆過這種陣仗。”
“也是，你怎麽想不開和昭哥搭檔。”
“我確實是想不開。”周歲睨他一眼，“某人都把我趕鴨子上架了，我還能讓他下不來台嗎。”
“生氣了？”陳昭又不知道從哪摸出來兩顆糖丟在她桌上。
周歲瞟一眼，這次不是吃了會冷到凍僵的薄荷糖。
兩顆很普通的水果糖。
“幹嘛。”她賭氣似的，沒伸手拿。
展淩瞧見，不服：“你怎麽隻給她，我呢！”
又伸手指了指夏瑤：“她也沒有！”
周歲眼疾手快的把兩顆糖塞進他的手心：“你和夏瑤，一人一個，不客氣。”
“喂。”陳昭氣笑，“我拿來哄你的糖，你就這麽隨便給別人？”
展淩剛準備拆開包裝的手頓住，他可不敢吃了，乖巧地放回周歲的桌上。
周歲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上一層紅暈。
她暗暗發誓再也不要胡亂輕信陳昭說的任何話。
夏瑤還在旁邊咋咋唬唬地數落展淩膽子怎麽這麽小，碰見陳昭立馬就慫。
兩人說著說著又要吵起來。
陳昭趁沒人注意湊近了些：“真不吃啊？”
周歲被他突如其來的氣息弄得臉一熱，撤開距離，任命地撿起一顆剛剛被展淩放回來的糖，塞進嘴裏。
甜滋滋的，水果味很足。
另外兩人停止爭吵，窗邊一時靜了幾秒。
夏瑤出聲打破安靜的氛圍：“你倆要表演什麽節目啊，就半個月了，準備時間好少。”
展淩：“來個二人轉！”
夏瑤接茬：“還要甩手絹的那種？”
“誒對對對，懂我！”
兩人笑成一團。
周歲是真的擔憂，她從來沒在很多人麵前表演過節目，最多還是之前在北寧的時候，在班上表演過詩朗誦，全班幾乎一半的人都在台上。
她拿不準，要是到時候緊張導致出糗，會被多少人嘲笑。
她更加後悔怎麽能當時如此草率地答應他。
“想什麽呢，給點建議，同桌。”陳昭看她兩截眉毛都快擰成一團了，出聲叫她。
“我都可以。”她是個軟巴巴的性子，不愛主導事情，把選擇權又丟回他手裏。
陳昭：“那就唱歌？”
“可以啊，但是——”周歲狐疑地問：“你上次不是說一般情況下不唱歌？”
“隨便說的，那次不想唱來著。”
“哦。”周歲半信半疑。
距離放學已經過去十幾分鍾，教室裏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陳昭看她一副急著回家的樣子，想了下，開口：“要不晚上回家微信聊？”
“好。”
女孩幾乎是立刻就起身，拿起一早就收好的書包，天氣冷，衣服穿得厚，背上一邊的書包帶，另一邊怎麽也扯不上來。
陳昭好心的伸出兩根手指替她扯上去。
“謝謝。”
夏瑤看她起身，也跟著起身，“那我也走了，再見各位！”
“晚上聊。”陳昭落下一句話。
周歲感覺袖口被輕輕扯了一下，低頭看去時男生已經抽回了手。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周歲以為自己出幻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