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回光返照
與方揚一樣臉色變得有些凝重的還有韓淩飛的愛人顧琳。
她本身就是一名醫生，對於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
回光返照。
並不是虛無縹緲的說法，而是有其科學依據的。
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有的會突然出現病情減輕的情況，然而那隻是一種假像，給人一個錯覺，誤認為病人轉危為安，而有經驗的人一看便知，這是病人向親人訣別的信號。
在科學上對回光返照是有解釋的，主要是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在大腦皮質的控製下，會分泌腎上腺激素，這就調動了全身的一切積極因素，使病人由昏迷轉為清醒；由不會說話轉為能交談數句、交待後事等等。
現在韓老爺子的情況和這種現象很類似，方揚再結合前世的記憶，基本已經可以判斷，老爺子已經進入了一個不可逆的生命倒計時狀態。
一切果然都如同方揚所預計的那樣，在短短幾十分鍾內，韓老爺子的身體狀況持續好轉。到了晚上七點半左右，昏迷了幾個月之久的老人第一次醒轉了過來。
當韓老顫動著眼皮慢慢睜開眼睛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激動不已。尤其是韓雪華，隔著玻璃目不轉睛地盯著韓老那布滿老人斑的臉，生怕一眨眼就發現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看著情緒激動的母親，方揚暗暗地歎了一口氣。
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韓老清醒過來是好事，但是最後韓雪華失去親人的悲痛無疑也會更加強烈。
韓家所有人都圍在了監護病房的外間，唯有本身就是醫護人員的顧琳換上了無菌服走進了病房裏，緊張地關注著老爺子的身體指標。
韓雪華淚流滿麵地扶著玻璃，無聲地哽咽著。
兒時的一幕幕如電影般在她腦海中閃過，父親寬厚的肩膀曾經是她的最佳座位，那個布滿爬山虎的小樓留下了無數的爽朗的笑聲。
如今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父親就已經成了行將就木的老人。在照顧韓老的兩個多月裏，韓雪華一直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如今老父親突然清醒過來，心情激蕩之下的她完全無法自已……
驀然，她轉身抓住了韓淩飛的手，急切地說道：
“大哥，我要進去看爸爸……”
韓淩飛臉上露出了猶豫的神色。雖然他非常理解韓雪華的心情，但是他也知道，韓老剛剛清醒過來，此刻最忌受到刺激。二十多年未見的女兒突然出現在麵前，韓淩飛也不敢保證韓老是不是能承受得住那巨大的心理衝擊。
“曉華，再等等吧……”韓淩飛說道。
“大哥，你就讓我進去吧！爸爸已經二十多年沒看到我了，我……我一秒鍾都等不了了……”韓雪華流淚說道。
方揚上前來輕輕地拍打著母親的後背，然後抓住了她的手，說道：
“媽，別激動……”
這時，韓美姿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道：
“曉華，你還嫌大伯氣得不夠嗎？要不是你，大伯能一病不起嗎？現在剛剛有點好轉，你就想進去刺激他！真不知道你是怎麽當女兒的！”
韓中則也冷哼了一聲說道：
“不許進去！大哥早就說過，他沒有你這個女兒！之前大哥在昏迷中，你要死皮賴臉地留在醫院裏，我就不說什麽了，現在大哥醒了，你還要進去幹什麽？想都別想！”
方揚本來也不太讚同韓雪華這個時候進去看望老人的。畢竟昏迷了好幾個月，現在真的是不能受到一點刺激。但是韓中則與韓美姿這話說得實在是太難聽了，方揚又最維護自己的母親，容不得別人說她半句。
因此方揚一下子就站了出來，冷冷地望了韓中則父女倆一眼，怒聲說道：
“女兒想要探望父親，這是人之常情，你們說這樣的話，有沒有問過自己的良心！”
“沒大沒小的東西！”韓中則瞪著方揚嗬斥道，“有你說話的份嗎？”
看到韓中則這個老東西倚老賣老，方揚心裏就更加不爽了。本來這就是韓老爺子這一房的事情，韓中則即便是老爺子的弟弟，也沒有理由幹涉韓雪華的事情。但是他卻仗著自己輩分高，蠻不講理地指責方揚和韓雪華。
再加上方揚早就知道韓中則當初因為生活作風問題早早退二線的事情，對於這個為老不尊的人他早就厭惡透頂了。
方揚冷笑了一聲說道：
“沒我說話的份，難道有你說話的份嗎？”
他指了指韓雪華說道：
“這是我母親，裏麵是我姥爺，我的母親要進去探望我的姥爺，你們兩個外人在這裏指手畫腳，算什麽玩意啊！”
韓中則一個正廳退休的老頭子，方揚還真沒放在眼裏。如果不是他名義上還是自己的長輩，就憑他說的那些話，說不定方揚早就大耳瓜子抽他了！
說起政治影響力，韓中則別說與韓淩飛和韓駿飛比了，就連他的兒子韓銘都甩他幾條街。
唯有輩分高而已。
韓美姿一聽，立刻就反唇相譏道：
“你說誰外人啊！這裏都是韓家人，你一個姓方的在這裏摻和什麽？要說外人，我看你才是外人吧！還是那種來曆不明的鄉……”
“都別吵了！”
韓淩飛見方揚與韓中則父女倆都快要撕破臉了，忍不住大吼了一聲。
對於韓中則那一房的人，韓淩飛簡直一個頭兩個大。一個個就知道享受家族提供的福利，而且為了他們自己的那些利益，已經不止一次擠兌韓雪華了。現在老爺子剛剛清醒，這些人又跳了出來。
韓淩飛本來想要盡量維護家族內部穩定的，但現在也有些忍不住自己的火氣了。
他正要出言斥責的時候，突然看到病房裏老爺子的嘴唇動了幾下。大家頓時顧不上爭吵，一下子都圍到了玻璃隔斷前麵。
在病房裏工作的顧琳俯下身子，將耳朵湊到了老爺子嘴邊，很快她臉上就露出了極其驚訝的神色，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
顧琳一邊聽一邊微微點頭，然後站起身來走到了通話器旁邊。她這邊一拿起話筒，韓淩飛也立刻按下了通話器的免提按鈕。
“老爺子說什麽？”韓淩飛迫不及待地問道。
顧琳隔著玻璃神色複雜地看了韓雪華一眼，然後才開口說道：
“老爺子問，曉華在哪裏？他要見曉華，他說他知道曉華已經來了……”
顧琳的話還沒有說完，外麵的韓家族人們就已經一片嘩然。
韓雪華早已淚流滿麵。
所有人都知道，韓雪華來京城的時候，老爺子早已陷入了昏迷當中，這兩個多月來根本就沒有清醒的跡象。
每次韓雪華有機會進入病房的時候，都會拉著老爺子的手同他說說話，主要都是在回憶她兒時的美好時光。
難道說，老爺子當時雖然在昏迷中，但是對外界刺激還是有反應的？
在老爺子昏迷不醒、尤其是這次病危的時候，韓雪華最擔心的事情就是老爺子就在昏迷當中去世，那她雖然回到老爺子身邊並且服侍了他兩個多月，但是老爺子卻並不知情。
也就是說，如果那樣的話，老爺子肯定是帶著遺憾逝去的。
而現在，韓老爺子的一句話，完全打消了韓雪華的擔憂，父親已經聽見了……
韓雪華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她扶著牆壁不斷地抽泣著。她知道自己兩個多月來跟父親說的話，老人可能都聽見了，也知道了她回家的事情。
“你的意見呢？”韓淩飛雖然很激動，但依然冷靜地問道。
顧琳沉吟了一下，果斷地說道：
“讓曉華進來吧！老爺子既然知道曉華回家的事情，那應該不會受到太大的刺激……對了，讓揚揚也進來吧！這是老人家第一次見他的外孫呢！”
顧琳還有一句話沒說，那就是韓老爺子也極有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到自己的親外孫了。
“好！”韓淩飛簡單地回答，然後結束了通話。
顧琳的意見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醫療組，同時她又是韓淩飛的夫人，是老爺子的長媳。韓中則和韓美姿這回卻是不敢輕易提出不同意見了，隻是有些悻悻地看著韓雪華與方揚兩人去隔壁消毒、更換無菌服……
實際上韓淩飛剛剛衝冠一怒，也讓韓中則和韓美姿心中忌憚，所以才會有所收斂。
進行徹底的消毒並且穿上無菌服之後，通往韓老爺子病房的門被打開了。方揚帶著一絲激動的心情跟在比他更加激動的母親韓雪華身後，邁步走進了病房裏。
老爺子躺在病床上，眼睛有些渾濁，但卻充滿了期待。
在顧琳的引領下，兩人走向了病床。
方揚能清楚地看到母親的雙肩在微微顫抖著，顯然現在她的心情無比激蕩。
走到床前，韓雪華雙膝一軟，跪倒在了地上，顫聲喊道：
“爸爸……”
時隔二十多年，韓雪華的這聲“爸爸”終於當著父親的麵叫了出來，也已經一把年紀的韓雪華忍不住淚如雨下，一會兒工夫就將無菌口罩都濕透了……
韓老爺子的手無力地抬了抬，說道：
“曉……華！乖囡……”
老爺子的聲音極度虛弱，細若遊絲，但是他的眼睛卻比剛剛要有神采多了。
顧琳緊張地在儀器前監看著老爺子的身體指標，生怕因為激動出現什麽意外。
在清晰地聽到老爺子叫出自己名字的時候，韓雪華抬起頭來，跪著行走了一步，撲在床前拉住了老爺子的手，抽泣著說道：
“爸爸！是女兒不孝，是女兒不孝啊……”
看著激動不已的母親，和眼前穿越了二十多年時空的父女相見場麵，方揚也忍不住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