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鋒並不是一個擅長講笑話的人,他想讓陳紫川輕鬆一點兒。陳紫川給人的感覺總是冷冷冰冰的,可現在唐鋒知道,至少陳紫川關心自己,也擔心自己。

陳紫川從來都不是一個善於表達自己情感和意願的人,不管是小時候和陳烽火在小村子裏被村民們如同妖孽般的唾棄,還是被浮屠和尚收為徒弟之後來到江海被世人用冷漠的眼光凝視,鄙棄,他都是選擇默默地承受。不願意把自己心裏的想法說出來,陳烽火作為他的弟弟,不知道,浮屠和尚隻關心武力值的修煉,也不知道。

或許正因為如此,陳紫川的言語才少得可憐,不願意被人窺見了內心世界,不願意讓別人了解自己的喜怒哀樂,久而久之,冷漠的性格也就養成了。

這次去了雲山寺,見到了陳烽火和浮屠和尚,兩個人或多或少都覺得陳紫川有了一些變化,具體的說不出來。陳烽火雖然腦袋很聰明,沒事兒就喜歡拿著浮屠和尚珍藏的幾本佛經,道經和浮屠和尚扳手腕兒,可陳紫川的年紀畢竟還小,還沒有懂得人情世故,浮屠和尚裝瘋賣傻幾十年,腦袋也有些木訥了,兩個人都瞧不出陳紫川的細微變化。

而唐鋒也不知道,因為陳紫川以前是怎麽樣,他不了解,過去和現在不能作比較,就得不到理想的答案。

唯一清楚的是陳紫川自己。這幾個月以來,陳紫川臉上的冷漠依舊如前,可言語之中的味道卻變了,會在不經意間的時候調侃唐鋒,會讓唐鋒有一種很無奈的感覺,會在關鍵的時候提出自己的意見,即便不能一針見血,也可以為唐鋒出謀劃策。

唐鋒毅然轉身,略顯稚嫩的肩膀上扛著一個麻袋,裏麵裝著二十萬,這個十七歲的男生有著與自己年齡不相同的智慧和成熟。這並不是交易器的功能,也不是因為唐鋒的身體裏隱藏著一個重生而來的靈魂,而是因為將近一百年前,一個滿臉髒兮兮的小男孩跪在一座破破爛爛的義莊前麵,風吹雨打幾個晝夜,終於感動了那個時代的奇人,一個傳承了幾代的虎字終於和後人口中那個墓碑老神仙結了緣。

墓碑老神仙一輩子雕刻,入心三分,唐潤天習得神技,幾十年的練習也才入心一分。浮屠和尚和唐潤天都識得,唐鋒是一個可以猛虎入神的人才,因此幾十年都不曾出現的虎字神技又重現江湖了。

所以,唐鋒的行徑會給人一種順其自然的感覺。

望著唐鋒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野裏,陳紫川的心仿佛被一根絲線拉扯著,一下一下地提了起來,他慢慢把耳邊的垂發撫到耳後,心裏暗道,這頭發又長長了啊。

廢棄的工廠裏,一間視野非常開闊的房間裏,一個中年男人和兩個中學生在一起,這兩個中學生赫然便是華衡和尚波,而那個中年男生就是給唐鋒打電話的人。

華衡的臉上一片恭敬,對那個中年男子說道:“海軍叔,選在這個地方不會有紕漏吧?萬一事情敗露,後果很嚴重的。”

那個叫海軍的中年男人說道:“華少不用擔心,對付一個小屁孩根本不用這麽費心費力,我那兩個兄弟已經打探清楚了,送唐鋒過來的有一個人,現在坐在新明路口的車子裏。這裏距離那裏足足要走十分鍾,唐鋒隻要一過來,我們便可以讓他嚐嚐苦頭,我先把唐鋒打暈,然後你們兩個再出來,好好出出氣。”

華衡臉上一喜:“我就知道海軍叔本事大,找你就找對人了。尚波,我說的沒錯吧,隻要我找海軍叔,沒有什麽事情是辦不成的。”

尚波唯唯稱是,海軍笑道:“以後還請華少在華總麵前美言幾句,謝謝華少了。”

華衡見海軍這麽恭維自己,心裏高興得很,點頭表示自己會幫海軍進言的:“唐鋒帶來的二十萬就給海軍叔和那兩個兄弟吧,我們待會要好好地出口氣。”

尚波和華衡對視而笑,想到唐鋒馬上就要在自己的拳頭下哼哼唧唧地哀求停手,兩個都心花怒放,感覺這是十幾年來最最美妙的一天。

海軍過去,把那另外兩個男人找了過來,吩咐他們把廢棄工廠的幾口關鍵位置守著,一來提防外麵有人進來,也防止唐鋒從這裏麵逃出去。

工廠的空地上已經長滿了雜草,唐鋒踩著哭死的樹木枝幹,壓斷,發出嘎吱的聲音,在靜謐的環境裏格外響亮,聲音傳開很遠才漸漸消失。

這是一家小工廠,樓高不過三層,還不足十米,圍牆已經傾倒,殘垣斷壁隨處可見,一兩隻孤鳥時不時地從頭頂飛過,留下一兩聲聽著淒厲的鳴叫。

唐鋒沉著臉,一步步地步入了工廠的大門,生鏽的鐵門和密布的蜘蛛網幾乎遮住了去路,唐鋒隨手抽了一根樹枝捏在手裏,用作清除路障的棍子。

肩膀上扛著的真的是二十萬,這二十萬可不是給綁匪,隻不過是給綁匪做做樣子,讓這場戲看上去更加真實而已。

撥開鐵門,進入到工廠裏麵,房頂稀稀落落可見看見屋外的點點星光,冬季的夜晚來得很早,現在外麵已經黑透了,冷風肆虐,這是一個幹壞事兒的好時間。

“咚咚。”

生鏽的鐵門落到了地麵上,發出兩聲刺耳的聲音,唐鋒眸子打量著這個地方,可是現在是晚上而且沒有照明設備,要想看清楚周圍的環境,很難。

唐鋒憑著感覺走了幾步,然後就感覺周圍多了幾個聲音,輕微的腳步聲在這樣的環境裏也是逃不過唐鋒的耳朵的。

唐鋒細細熟了一下,一共有三個人朝著自己這邊過來了,他們沒有刻意隱瞞身形,也沒有掩藏聲音,由遠及近,片刻之後就不動了。

“我來了,你們想要的二十萬我也帶來了,林紓在哪裏,帶出來見我。”唐鋒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這樣的情況下,唐鋒不慌不亂,好似一切情況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對方沒有說話,腳步聲響了起來,估計是踱步,思考該怎麽辦。

唐鋒把手掌平攤開來,讓之前就放在手掌的螞蟲隨著手臂,再從褲腿上爬了下來,然後,把意識轉移到了螞蟲身上。

螞蟲作為從異界來的一種昆蟲,或者可以叫魔蟲,能力自然很強悍,擁有夜視的功能也稀鬆平常。唐鋒就看見在自己前方十米開外的地方,站在三個人,年紀都在三十歲以上,臉上頗有彪悍之色,看來也是在道上混過的。

一個頭頭模樣的中年男人和其他兩個拿著棍棒的男人商量了一會兒,然後中年男人便讓其中一個人過去把林紓帶出來。

林紓被關在一間小屋裏,身上捆住繩子,嘴巴被膠帶纏住了,不能說話,被那人綁匪提出來的時候發出嗚嗚的聲音,好像在反抗。

“人帶來了,現在把錢丟過來吧。”叫海軍的中年男人說道。

唐鋒搖頭道:“我可不想出任何意外,把燈打開吧,這麽黑漆漆的,我不保證錢袋子會丟到哪裏去。還有,最好把林紓身上的繩子和膠帶撕開,那些東西捆在身上會很疼的。”

“好的,如你所願。”海軍打了響指,命人拿來一直強力手電,準備打開。

就在燈光照亮這片空間的一瞬間,唐鋒通過螞蟲看見了自己之前沒有想到的兩個人,一個是華衡一個是尚波。華衡和尚波在燈光照射出來之前把身子縮到了一堵牆壁之後,以此來躲避掉唐鋒的目光。

唐鋒心裏頓時怒火熊熊,這兩個家夥居然和綁架林紓有關,太可惡了,這兩個混蛋,他們一定是想借林紓把自己吸引出來,然後對付自己!

不可饒恕!

“唐鋒!”林紓在燈光亮起來的一瞬間,眼睛被強光照射,還好燈光不是射向林紓的,瞬間失明之後,林紓就看見了唐鋒,嘴上的膠帶已經被撕開了,林紓帶著哭腔喊了出來。

“紓紓,別害怕,我來接你回家了。”唐鋒聲音溫柔,像春雨滋味花瓣一般撫慰著林紓受驚的心,一下一下,讓林紓感覺到溫暖,身子好像不再那麽冰冷了。

“嗯,唐鋒,我,我……”林紓眼淚就流了出來,可是現在說不出來什麽話了,大眼睛緊緊盯著唐鋒,害怕唐鋒一下子就會消失,今天被這群人綁架之後,林紓腦袋裏想過很多東西,想過自己的父母,還有那些同學,親人,可是一閉上眼睛就會浮現出來唐鋒微微稚氣卻異常沉穩的調皮笑容。林紓知道唐鋒隻會在自己麵前才會有這樣的表情,這這樣的笑容,林紓害怕自己以後就不會再見到唐鋒。

林紓覺得自己要是這麽就一下子消失了,唐鋒一定會很難過,小男生和小女生還有很多事情民警誒有做過,沒有親夠小嘴,沒有摸夠小兔子,沒有把唐鋒那根罪惡的東西仔仔細細看清楚,沒有和唐鋒偷吃禁果……很多的事情都沒有做過,唐鋒說過他們會永永遠遠在一起,會結婚,林紓穿著婚紗,唐鋒會搗亂在小紓紓的臉蛋上畫一隻烏龜,然後他們會在一起生小娃娃,唐鋒要讓小娃娃和小紓紓一樣漂亮,教會小娃娃們很多東西……

林紓以為這些東西都是鏡花水月,再也不會實現了,唐鋒隻能在回憶裏和自己做這些事情,可是現在看見了唐鋒,林紓就知道,唐鋒和自己以後是幸福的,這種信任來靈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