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老伯這是哪裏?”魏夢醒悠然醒來,卻見自己躺在一張硬板床上,屋內隻有一盞油燈在搖曳,依稀看見一個衣著古怪的老頭在一旁忙來忙去。

“漢陽郡,這裏是我的‘塘畔樓’,我是這裏的掌櫃餘小如!”這老頭頭也不回繼續忙著手中的活計,應聲道。

“掌櫃?老伯,難怪瞧你這衣衫古怪,感情是腦子壞了!還漢陽郡?您老夢回大唐了吧?”魏五瞪大了眼睛,瞅著眼前這自稱餘小如的瘋癲老者。

“呸,我看你才是腦子被雷劈壞了!這不是大唐還能是何處?老夫昨晚行在江邊,卻見你全身烏黑,衣衫襤褸,好心把你救回來。你竟敢辱罵於老夫!”

“哎呦!老伯,我叫魏夢醒,我可是旅行社的經理,你要多少...喂,別動手,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啊!您要多少錢?”魏夢醒捂著腦袋,一臉驚懼的看著老頭。

“什麽亂七八糟的?旅社經理?我不管你以前是什麽,以後,你就是我這店裏的小二,魏夢醒這名字太難記,你就改名魏五吧!”

“魏五?威武,這個名字倒也不錯,不過,你們這是拍戲嗎?”魏五嬉皮笑臉的四處望去,卻突兀地覺得頭上一疼,高聲喊道:“喂,該死的老頭,再打,再打老子就要報警了!”

......

一個月後,漢陽郡,赤磯山。

呼嘯的江風吹過前麵的沁鳳樓,樓外高懸的一串串鈴鐺在風中“叮當”作響,遙遙可見燈火通明、觥籌交錯,側耳可聞歡聲笑語、靡靡之音。

夜晚的長江格外寧靜,但寧靜的卻是表麵,在寧靜的表麵下,卻暗濤洶湧,潛流湍急。

富家子弟、文人搔客們,盡皆聚集在對麵赤磯山的沿江樓群裏,不時有人醉後高聲大語,揮毫題詩。但凡有一人作詩,便會有一眾搔客齊聲喝彩,而後便是觥籌交錯。

江中有些許官船輕巧的滑動,官船上垂著的紗幔、紅簾在後麵的燈光照映下閃爍飛揚,好不美麗!不少大家閨秀、名門小姐都催著丫鬟用小棍輕輕的挑起紗帳,露出美麗的大眼睛細細的打量著岸上的墨客才子們。

岸上的墨客才子,每當有官船臨近之時,便小口飲酒,腰掛長劍晃晃悠悠站起來,便又是一首美詩!

魏五對著地上吐了口唾沫,心中憤憤的想:“這都穿越過來一個月了,怎麽老子天天的工作就是招攬客人?那該死的餘老頭還說什麽這是知人善任...呸!那你怎麽不任老子當掌櫃...”他著了一身土黃色的粗布短衫,腰間係著一條抹布,頭上戴了個髒的發黑的小二帽,正站在一家規模不大,生意不好的酒樓門前。

“誒~這位大爺,看您這一表人才,劍眉星目,鼻若懸膽,長發烏黑透亮、虎背熊腰、貴氣逼人、才氣迫人啊!來我們塘畔樓坐坐,正是和您的身份相宜,我們的樓上有色藝雙全的清倌人,那一口好嗓音便是黃鸝鳥也比之不過啊!快請進來坐坐吧!”魏五點頭哈腰的湊到一位一身紫袍的貴公子身前,諂笑著恭維道。

“誒!你這小二眼光不錯,本少爺今天心情甚好,那便在樓上看看這清倌人是如何的漂亮吧!”這少爺長得當真是“一表人才”啊,隻見他滿臉油光,賊眉鼠眼,招風大耳,滿是痤瘡的鼻子上還掛著一顆巨大的膿包...

“四狗子啊,這小二不錯,打賞!”這貴公子頭一次聽到如此讚譽心中頓時大樂,拍了拍手,身後的小廝便賞了魏小二一小串銅錢。

這些個富二代還是官二代的還真舍得,隨便給點兒就夠老子一個月的工錢的,魏五托著錢用手輕輕的掂量掂量,心中揶揄不已。眼中卻是一臉的真誠,“公子,您真可謂是在世潘安啊!嘖嘖...”

那公子帶著小跟班,得意的哼著小曲走進樓去。

魏五得了巨款,心中欣喜不已,滿臉得色的提溜著那串銅錢,晃晃悠悠、鬼鬼祟祟的轉到塘畔樓一側,抬頭向樓上望去。

觥籌交錯、喧嘩嘈雜的塘畔樓二樓,卻突然有一道琴聲“咚~”地響起,由微至巨,清脆悅耳,原本嘈雜不堪的樓上眾人,竟然都在這一道琴聲下停止了各種活動,靜靜地等待著後續,一時間竟是針落可聞。

魏小二也是屏住呼吸,果然,在這琴音後傳出了渺渺歌聲,這歌聲,如風吹雲朵,好似黃鶯脆鳴,又如仙音灌耳,讓人聽了心中好不舒服。“渭城朝雨漪輕塵,客舍青青綠柳新。

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飲心先醉。

載池城,何曰能旋驛?

能酢幾多巡?

千巡有盡...”

魏五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多少次悄悄躲在這裏,偷聽樓上清兒的歌聲了,這歌聲遠非前世那些流行歌手可比,清秀淡雅,卻又勾人心魄。

“魏五!魏五!”魏五正尚在陶醉之中,被人兜頭就是一巴掌,正待抬頭辱罵,卻聽出這聲音的主人竟然是自己的老板餘老頭!

“啊,餘老板,我在這邊查探一下有無宵小之輩偷聽我們清兒唱歌!”魏五同誌立刻表情嚴肅,目光警惕的看著周遭的環境。

“啪~”餘老頭又是一巴掌,魏五的小帽也被打的歪了過去,再配上他的表情,活像西洋人的小醜“我看著宵小之輩就是你把!趕緊給我滾過去招攬客人!不然這個月的月俸別想要了!”

“是!”魏五連忙應著聲跑了,邊跑邊在心裏罵開了,這個死老頭,比老子還黑,老子當總經理最多扣半個月的工資,這家夥黑的,我一個月的工資一共才八錢,他居然全扣了!

跑到門口,心中正憤憤不已,卻見兩個衣著華貴的公子行了過來。前麵一人身材高大威猛,眉目間自有一種淩厲的氣勢。後麵一公子卻是細柳眉,丹鳳眼,唇如絳點,眸若晨星,麵若冠玉,但是身材卻顯得瘦弱了不少。

魏五眼見這二人單單是一身華貴衣服,起碼也抵得上自己半年的工錢了,立刻拍拍褲子,迎了上去。

“兩位公子,敢問可是來這裏聽我們清兒小姐唱歌。瞧二位英姿颯爽,劍眉星目,這身材...嘖嘖!胸肌發達,體態端莊!”魏五一臉諂媚的湊了過去,說到這裏眼睛卻掃向後麵那公子的挺拔胸肌,張口便應承道:“這位公子的胸肌更是堅挺,想必一定是武藝高絕...”

魏五一番奉承話還沒有說完,隻聽到“刷”的一聲,忽然覺得脖頸一涼,側頭一看才發現那胸肌挺拔的公子已經抽出長劍壓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魏五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他娘的,這唐朝人就沒有王法,說出手啊就出手,風風火火闖九州?心中這麽想,嘴上可不能閑著:“大爺,大爺,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八十歲老母雙目失明,十五歲兒子大腦癡呆。您可千萬手下收留情啊!”

那俊俏公子見他也不過二十歲,竟然撒謊撒的八十歲老母,十五歲孩兒,忍不住噗嗤一笑,抬手收回長劍。心中覺得,這小二倒是有趣,撒謊卻偏偏想讓別人知道一般。

魏五抬頭一看,隻見這俊俏公子輕輕一笑,好似百合吐蕊,曇花盛開一般的美不勝收。

魏五看的口水飛濺,心中激蕩,暗想:這男人怎麽生地比我前世那些電影明星都要俊朗?不不對,不是俊朗,是比女明星還要嬌俏。這不是勾我魏五爺的魂嗎...猛地一個激靈,莫非他真的是個女子不成?

這個想法一出現,他便上上下下,從頭至尾的仔細打量了一番,心中愈發的肯定了自己的看法。暗自想到,我就說嘛,這個世界上,比五哥我帥的男人,還沒有出現呢!

那“嬌俏公子”眼見這小二竟然如此不知廉恥,居然留著口水將自己上上下下看了數遍,不由地大為惱火,嬌叱一聲“流氓,呸!”白玉般的秀手一抖,腰間寶劍再次出鞘。

魏五同誌前世也算練過幾手跆拳道,此刻卻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覺得這小妞那誘人的兩個“胸肌”微微顫動了兩下,自己的脖子上又是突兀的多了一把長劍。

咽了一口口水,魏五抬起頭來用自認為最卑微,最真摯的眼神看著這...小妞。

“你這銀賊,一雙賊眼在看什麽?”這嬌俏女子憤慨的嬌叱道。

“胸,啊,不是,我看公子您羽扇綸巾,器宇不凡,簡直便是數百年前在此地一戰的某位人物。”魏五吞咽著口水應承道。

“噢?你這小二也知道這赤壁之戰嗎?那你便說說,我像誰?”這小妞聽聞赤壁之戰卻來了興趣,竟然連說話也直爽了幾分,頗有些男人的豪情了。

“額,自然是大喬,額不對,是小喬..小喬沒有這麽大...”魏五回憶著前世一部電影中的人物,眼睛餘光一掃,對麵那小妞兒的眼光已經愈發的不善,立馬改口:“恩,我知道了,是小喬----的夫君,公瑾先生!”

眼見對麵小妞神色一緩,魏五心中大定,小聲的揶揄道:“恩,小喬絕對沒有這小妞這麽大的胸...”

“嗖!”突兀地又是一道劍光劈來,魏五驚得急忙後退了兩步,堪堪避過劍尖,大聲道“為什麽還砍我?”

那小妞柳眉一豎喝道“你這銀賊,你滿嘴銀言穢語,當我聽聞不到嗎?”說罷嬌喝一聲,劍光一閃,又劈了過來。

魏五同誌眼睜睜的看著那長劍對著自己的腦瓜子劈來,心中悲戚不已,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啊,看小說裏別人穿越都是生在帝王家,榮華富貴任他享,美人駿馬任他騎,啊啊啊...老子穿越來了,居然當店小二!名字是夠威武了!整天被人欺啊,想到此處,他忍不住眼睛一閉,就此等死。

等了許久,卻沒等到預想中的裂頭之痛,魏五小心翼翼地睜開眼,卻見那兩人已經信步離去,還聽那英俊男子正對著那小妞輕聲說些什麽,依稀聽到“吩咐,務要多生事非...要務...”等話。

魏五方才被那小妞三劍劈的心中悚然,隻覺得魂魄已經被嚇飛了一半,另一半卻又被那小妞的驚世一笑給勾了去。此刻,卻是無論那小妞再怎麽漂亮也不敢上前多調笑兩句了,狠狠地望著那行去的窈窕背影,在腦子裏玩命地揉搓了一把。

揉搓了半響,魏五嘴角帶著黏涎子,自顧自走回門口,隻覺得全身氣力都被嚇走了,再也懶得招攬什麽客人。徑自往牆上一靠,小聲地罵起了救命恩人餘小如:“這餘老頭居然也不整個業績提點製度,要不就整個什麽全勤獎、VIP分紅什麽的...就這樣白幹,傻子才幹活呢...”

說來也奇怪,這餘老頭身材瘦弱,卻是氣力不小,魏五穿越過來後,露著上半身趴在岸邊,恍惚間卻記得這餘老頭扛著自己行走了甚遠,莫非他是武林高手?魏五想了想,又搖搖頭,自言自語的笑道:“老天讓我來赤壁再活一次,在這唐朝想必沒人能在見識、本事、口才、能力上和老子比了吧?既然讓我來了,我便把這唐朝的漂亮美女都把到手...話說這餘老頭怎麽說對我也有救命之恩,我給他整幾個企劃活動出來?讓咱入股我九他一...”

“企劃?什麽鬼東西?趕緊給老子招攬生意去!整天滿嘴胡話,小心我扣不僅你月錢,還不給你飯吃!”餘老頭行了過來,一巴掌扇在魏五的腦袋上,冷冷地哼了一聲道,繼而見魏五麵色正經的跑上前招攬客人去了,便轉身走進了酒樓裏。

“這餘老頭,走路都不帶聲兒的,難道是個老鬼?歇一會兒都不讓,話說如果老子被那小妞兒砍傷了?會不會算工傷呢...”魏五小聲地揶揄了幾句,捋起袖子,悄悄的看了一看手腕上的唯一代表他原先生活的時代物事——浪琴,指針尚在九點半位置。

“奶奶的,九點半了都,這些個搔客們,怎麽還不回家洗洗睡?”想到前世,魏五心中戚戚,便開始了各種牢搔...

正罵的入神,突然聽到樓上有喧嘩聲傳來,細細聽去卻還有女子隱隱的啼哭聲。

魏五微微一愣,聽那聲音仿佛是清兒在哭,他心中大為憤慨,你們一群大老爺們去欺負一個身世淒苦的賣藝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