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不管怎麽說這個詞總是貶大於褒,或者根本就有貶無褒,就真是騙子也不至於當著人麵歡天喜地領了這個稱呼吧?古清治眉頭微蹙似有不悅,帥朗斜眼忒忒得意洋洋,這主客之勢,似乎要來個大翻盤。帥朗倒不在乎,能給老家夥個難堪才爽呢。
“騙子?……嗬嗬。”
老頭搖搖頭不置可否,笑了。僅僅是微微一怔之後就笑了,沒有讓帥朗看到預期的生氣表情,不但不生氣,反而笑了笑說著:“七十二行、詐騙為王,能當了騙子,幹其他那行都不在話下……還會像你這樣失業嗎?這就不是一個先天條件差的問題了,你想當騙子太嫩了,差遠嘍。”
嗝……帥朗被氣得幹瞪眼,想辱人反遭其辱了,而且這話好像也無處反駁。
“對了,我得正式自我介紹一下,別老把我當江湖騙子……憑心而論,你就見了我卜了一次卦,你覺得我和江湖騙子行徑有區別麽?”古清治說著,伸手從口袋裏掏著東西,掏出來了才看清是一張名片,這倒讓帥朗詫異,說實話,公園偶遇還真把這老頭歸到江湖騙子的一類,不過經此一問,好像確實有點區別。
比如,走江湖的騙子總不會還需要名片吧?除非是假的。接到手裏,帥朗愕然看了老頭一眼,昨天的事掠過腦際,倒是也確實有點不同,一般情況下相術騙子隻要揪住你的軟肋,那肯定是危言恫嚇打蛇隨棍上,比如你走背運了、破財了,就給你畫個符寫個咒做個法破破什麽地,再多賺倆,而這老頭好像……好像還給了那許胖子一個明智的選擇……
想了想,倆個人的眼光在遞送名片的之間交流著,在古老頭這清澈甚至帶著幾分慈愛的眼光裏讓帥朗似乎有了一種錯覺,現在倒覺得自己直呼騙子有點過了,好像人家並沒有什麽惡意,而且還嫌了人家六百塊。想到此處,心裏稍稍有了點鬆動,接了過來,而此時,古清治紅潤的臉色上依舊帶著那份神神秘秘的笑意,似乎在欣賞、或者是在琢磨麵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年青人。
接名片在手,帥朗機械地掃了一眼,臉上,浮著淡淡的笑意,嘴裏輕聲念著,中州古文化研究會,理事;玄學研究會中州分會,理事;古玩鑒賞協會,顧問;易學研究協會,理事……每每一句,都重重強調著後麵那個職位,不過口吻孰無尊重,念完了,笑著看著古清治默不作聲。
有道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這名頭掛得大了點,不愧是玄學的,夠玄的。
古清治笑了笑道著:“看來你挺有眼光的,知道這東西當不得真,其實所謂理事嘛,意思是沒人理,咱就不算回事;所謂顧問嘛,就是人家顧得上了就來問候問候……嗬嗬,鄙人姓古名清治,閑人一個,咱們就算認識了啊……對於你本人我也有所了解了,多虧了這份簡曆……咦?怎麽,連這些話也懷疑?”
古清治驀地轉話題了,是因為說著的時候帥朗表現的很不屑,好像根本不信似的,一聽此言,帥朗眯著眼笑了笑道:“大爺,我都說了,您話裏那些標點符號,我都不敢信,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我還真揣不準您究竟想幹嘛。”
古清治倒不以為忤,一豎大拇指朝著帥朗說道:“好,不盲目,不盲從,這是一種優秀的品質,希望你能一直保持……咱們這樣吧,看來咱們彼此的信任基礎太淺,拐彎抹角你會更懷疑,我長話短說,很簡單……我個人聘請你給我當助手,怎麽樣?衝你這機靈勁,我看著就蠻喜歡的。”
“助手?你那套我可不會。再說你讓我去算卦,我這賣相還真不行。”帥朗愕然,一副比逼良為娼還難為的眼神,意外了。
古清治笑著解釋:“不需要會,你要會不搶我飯碗了?就當是跟班吧,拎拎包、提提東西、送送飯、遛達時候有個人說話解悶什麽的……你沒發現麽,你這人說話蠻有趣的啊。”
“啊?……”帥朗輕咦了聲,臉上泛難,這丫的真實目的敢情就是找個跟班?霎時苦著臉道:“大爺,您別消遣我行不,我得掙錢養活自己,那有時間陪你玩。”
“我也沒說不給你工資呀?”古清治語重心長。
“那你給多少?”帥朗一瞪眼,下意識地問到實質姓問題上了。
古清治一愣,再看帥朗,無意的爆了句這倒反映出心裏的問題來了,對於失業了的哥們,整個就不能聽到工資這倆字,一愣怔,倆人都嗬嗬笑了。
千言萬語,恐怕還要歸結到一個字上:錢!,
“比照公務員工資怎麽樣,咱們中州公務員平均工資不足三千,我以三千月薪付你如何?”古清治道,要是錢的問題,那就不是問題了。
一聽這個數字,帥朗心裏微微動了動,眼皮跳了跳,說實話,除了夏冬倆個旺季年景好能掙萬兒八千,平時這個數目字的工資對他還是相當有誘惑力的,其實就累死累活給別人開一個月車送一個月貨大不了也隻能掙這麽多,不過揣不清古老頭說話的真假,沒吭聲。
“嫌少?這樣吧,再比照公務員標準,餐費,車費,手機費都算我的怎麽樣?”古清治又拋出了個誘惑。
動心了,帥朗明顯地眼皮上翹,狐疑地盯著古清治,舌頭舔舔嘴唇,不置可否,有了先前的幾件事,實在讓帥朗不敢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事,一般情況下就掉也不會砸著自己。
“別看我,咱們還比照公務員標準,雙休正常,請假不扣工資……如何?提醒一句啊,不能再高了,再高你可真成了公務員了……如果你還真想像公務員那麽[***],這成本我可負擔不起。”古清治說道,一說這個倆人相視笑了,單看帥朗光聽不表態,古清治眉毛挑著問:“怎麽,信不過我?”
這回,表態了,帥朗點點頭,是信不過的意思。眼裏眯著笑意,將心比心,要有這價錢,找個水靈妞陪著都沒問題,還會巴巴大老遠找自己這麽個磕磣爺們添堵!?
“哈哈……你要是有其他心理問題我就不勉強你了,不過要是薪水問題,那倒不必在意……哎,我第一次覺得和你說話這麽難啊,這樣吧,還是簡單直接一點……”
老頭說著,敢情確實覺得難,起得身來,帥朗詫異地抬頭不知道這老頭又要出什麽洋相,不料古清治像是準備走一般,看了一眼帥朗的簡曆放到帥朗麵前,開口道:“話我說完了,還有最後一件事,你可以不信,標點符號你也可以不信,你相信一件事,它未必是真的;你不相信一件事,未必就不是真的………考慮到你失業沒有收入,工資可以提前結給你,也就是說你現在出門就能領到第一個月工資,如果你中途想走人,工資就不必退了……黃曉就在門外,他會給你辦好的……你要連硬頭鈔票也不相信,那我就沒辦法了。你可以不相信,不過受損失的肯定不是我。好了,長話短說就這些,我呢,先告辭了……這間辦公室的主人下午不會回來,你可以慢慢分辨、細細思考……”
說話著,真要走了,帥朗的眼光隨著這個削瘦的身影移動,中山裝、中式褲、老芒鞋,千層底那種,人雖老態,可步履卻不龍鍾,如果不是公園的偶遇,這是一個足以值得相信的長者形象,而且是個很和善、很慈祥的長者形象,這位長者幾步到了門口,回頭看時又和帥朗對上眼了,相視神神秘秘一笑,掩上門,人走了。
真的?假的?
空蕩蕩的經理辦公室扔下了帥朗一個人思考,看著桌上未涼的茶水,瞅著那張凸凹有致的名片,細細把玩在手中,凸出來的卻是一個太極陰陽魚,小小的名片也透著幾分古樸的意韻,就這名片起碼比江湖騙子要高幾個檔次,或者,是自己走眼了?……帥朗眼睛滴溜溜轉著,倒了杯茶水抿著,似乎在考慮此事的真假……
…………………………………
…………………………………
時間不長,頂多也就是一杯茶的功夫,出門的帥朗果真見那叫黃曉的豁嘴哥們正靠牆等著,見帥朗出來,隨手遞出來個信封,不用說是比照公務員三千月薪了,這一回帥朗毫不遲疑,隨手接到手裏大致一數,三十張嶄新的百元大鈔,沒錯。收好了薪水,帥朗站定了,看著不知道算不算同事的黃曉,隻等著這貨安排,不料那貨一直在直勾勾盯著自己,見帥朗疑惑這才出聲問著:“耶喝,恁(你)膽子不小啊,不怕我們把你賣了?”
“嗬嗬……賣了也得我先花錢呀,價格合適我自己就賣了,還輪得著你們賣?”帥朗說著,這回坦然了。
這年頭能相信的東西不多,不過現金肯定算一個,錢沒假那事肯定就沒假了,至於後麵要發生什麽,帥朗倒自覺得沒有多大擔心,古老頭充其量就是個騙子,而自己好像根本沒有他值得騙的東西,就有他也未必騙得走,大不了上賊船也是無足輕重的小賊,生計問題先解決了重要。
“走,吃個飯。給恁(你)弄身衣服……”黃曉倒痛快,看樣對帥朗的魄力挺滿意,邊走邊說著:“明兒開始恁陪師爸啊,省得他天天煩我。”
“還發服裝?”帥朗又吃了一驚,這還真把自己當公務員沒上班先[***]去。
“那當然,恁(你)穿這個鱉樣和師爸不配套呀。”黃曉咧咧說著,邊下著樓梯,又回頭審視了帥朗一樣。帥朗聽這話想起個事來,快步湊了湊提著要求道:“黃哥,我這小年紀總不能和古大爺一樣也穿成中山裝吧?那也不像回事呀?”
“真沒文化,師爸穿的那是列寧裝,老早以前的行頭,恁(你)想穿還沒地方買呢。”黃曉回頭翻了一眼,很煩帥朗這麽多嘴。饒是帥朗伶牙利嘴,碰上這位可啞口無言了,敢情帥朗這大本畢業在黃曉眼裏還屬於沒文化的一類,揣了錢心情尚好的帥朗倒沒計較黃曉這嘴裏不幹不淨“鱉樣”的形容詞,中州爺們多數嘴上掛的就是這個把,緊隨了幾步,那黃曉下了樓底扯著嗓喊著殺蟮魚的幾個麻利點,雖然黃曉這相貌不比進口草蝦黑蟹強多少,說話也難聽,不過看樣這裏的夥計都並不怎麽害怕,而且還開著玩笑要給黃哥燉蟮魚湯滋陰壯陽,那勁道蠻親熱的。
到了院子裏,帥朗四顧之下,已經不見古清治的身影,那老頭原本就神神叨叨,估計是早走了,出門的功夫,帥朗湊到黃曉跟著問著疑惑:“黃哥,問你個事……你剛才說師爸,師爸……這是啥稱呼?”
“一曰為師、終身當爹,那就叫師爸唄……真沒文化,師爸怎麽能看上你了,這還問呀。”黃曉咧咧了句,幾步出門,開他那輛別克車去了。帥朗又被這豁嘴貶了句,臉上悻然一片,別說那師爸了,就這不知道是徒弟還是兒子的都搞得他哭笑不得。
有時候呀,你不相信的事還未必就不是真的,黃曉帶著帥朗找了家道口燒雞老店,就著老白幹大塊朵頤了一番,大致問了問情況,敢情這位鰥居的古老頭還真需要個提茶送飯的跟班,而且地方在北郊,離市區很遠,一般都沒人願意去,這下帥朗更放心了,衝著那三千月薪,帥朗倒無所謂了,這頓吃得滿嘴流油,吃完了就回大東關家裏睡覺去了,連著兩周的失業生涯,終於在今天結束了,終於也能讓帥朗睡得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