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奧迪車裏傳出沉悶的聲音,像在敲打什麽。

是林總的車、是停在景區派出所不遠林總的車、是因為接到了鐵路貨場有三萬件公司的存貨之後氣憤填膺的拳頭在擂著車前,即便是買人家也不好好給,非要現金,否則免談,這個時間即便是林總要籌到幾貨值幾十萬的現金也沒有那麽容易,秦苒和葉育民正調著公司中層人員和批發商的關係籌款,賬戶上提不了現隻能從各批發商未存的當天營收款裏拆借了。此事搞得林總先是焦急,又是驚詫,現在都成憤怒了,憤怒到以至於擂著自己的車發泄……“三萬件……三萬件……三萬件呐……”

喃喃地重複著這個數字,加上已經投放市場的實際應該高過這個數字,一個代理維係市場的無非是獨家供貨以及價格上的優勢,而這三萬件,幾十萬瓶的數量真要全部扔進中州市區這個大市場裏,那將不啻於一個重磅炸彈,直接後果就是炸毀自己辛辛苦苦經營的飲業生意。

在憤怒之後,又有點後怕,甚至於不敢去想像出現市場混亂之後會是一個什麽樣的狀況,或許,其他的飲料代理商會趁虛而入、蠶食市場;或許,失去利潤來源的飛鵬大廈將傾;或許,整個價格體係的波動會殃及全省甚至招致廠家的質疑,最終殃及到自己這個獨家的代理身份………很多或許讓林鵬飛坐臥不安,朝閆副總要煙,這個嗜好戒了很多年了,一支煙點上狠狠抽了一口,濃重的煙直入肺腔,劇烈的咳嗽聲後,響著林鵬飛陰沉的聲音:

“閆副總,讓小葉和秦苒查,查來源,這些貨他們的來源肯定不是正常渠道,不管是外省代理供的貨還是他們通過什麽渠道得到的,一定要查到底,這不單單是個景區市場的事了,已經威脅到公司存亡了………”

怒了,已經觸及到了代理商底線,真的怒了……………………………………………………………………………處在事件中心的景區派出所卻很平靜,劉清接手時也很平靜,並沒有因為治安上同事沒拿下來而有所懊喪情緒,進門的時候目不斜視,兩人坐到了桌子對麵,助手鋪開了筆錄紙,劉清慢條斯理的抽了支煙點上,鳧鳧輕煙升起的時候這才打量著安靜地坐在詢室裏的這位。

很平靜,平靜得超乎想像。

因為僅僅是傳喚,所以還是很客氣的,就麵對麵坐著,劉清打量著,黑黑的一個有點帥氣的小夥,應該長年戶外運動的結果,目光中並沒有劉清經常打交道的那些眼中的邪氣,很清澈的目光,對著劉清不閃不避。

對付反偵訊的手段有很多種,第一原則是別多說,但不能不說,言多必失。麵前這位符合,兩個小時裏除了姓名姓別社會關係以及今天下的午行蹤,寥寥數語,一句贅言也沒有;第二個原則言行舉止要坦蕩自然,否則以警察經常和嫌疑人打交道練就的眼光,你稍有點心虛的細微動作都可能授人於柄。第三個原則是,當第一、第二失效之後,咬死了千萬別說………麵前這位,在劉清看來都像,可似乎又不像,自然地坐著,坦然地看著,似乎那是對一切都茫然無知的無辜,又似乎是一切都了然於胸的鎮定。

不是真有事還是裝沒事,恰恰這種冷靜的人是最難對付的,那麽首次要做的是應該打破他這種冷靜,一支煙抽了多半劉清都沒有想好怎麽開口,怎麽找到切入點,於是幹脆閑聊般地開始了,問著帥朗:“你不想說點什麽?”

“詢問應該是您詢我說、你問我答,不能我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吧?”帥朗笑著道。

“你表現得很好。”劉清誇獎了一句,話鋒一轉道:“如果是個普通的人,我相信你是無辜的,不過可惜的是你不是個普通人,所以你不管怎麽樣掩飾,都逃不過製裁。”

“我不普通嗎?”帥朗詫異道。

“我能查到的檔案裏,你打架鬥毆被處以治安拘留罰款一共四次,其中一次比較嚴重的還是你在上大學期間,我很奇怪你為什麽沒有被開除了啊,居然還念完了,這應該歸功於你父親的功勞吧,鐵西局四處乘警大隊長,帥世才………除了這四次,還有兩次盜竊,因為年齡不足18歲被免予刑事處罰………嗬嗬,帥朗,你覺得你還是個普通人嗎?”劉清幾分可笑地問道,助手也笑了,原本都以為不過是對付小商小販而已,可沒想到這麽一位幾進宮的老同誌,不把嫌疑釘他身上都不可能。

“我做過的事都已經受過處罰了,不能拿以前的事定現在的罪吧?誰能不犯錯誤?[***]都犯過左傾錯誤呢。”帥朗不屑道,對於不清白曆史,臉皮已經厚到無所謂的程度了。

“別轉移話題,那現在就事說事,你真的覺得今天的事我們查不出來嗎?”劉清問。

“我不已經坐到這兒接受你們的詢問調查了嗎?”帥朗反詰道。

又回原路了,三位治安上的來人就是這麽對付帥朗的,不管你詐、你唬、你問,他都是來回幾句轉圈,最終轉到了原地,原地就是:我已經坐到這兒接受你們詢問調查了,查唄!

可領導給的意思是快刀斬亂麻速戰速決,這個意思和沒有找到證據證詞是查脫節的,更何況連景區派出所好像也不怎麽配合,於是取得帥朗的口供就成了解決目前這個僵局的唯一辦法,說白了也沒多大事,就是競爭兩方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而已,而有不光彩曆史的帥朗,因為某種原因成了不光彩手段的始作俑者已經不需要置疑了,對手好像暗示過、領導電話裏提示過,就在場的民警也看得出來,除了他就不會有別人。

劉清笑了笑,更確定麵前這位是個久經考驗的壞分子,即便不是涉黑人員,也應該是個灰色分子,笑著旁敲著:“我準備放棄對你的正麵調查,別以為我們沒辦法……我可以從現場的攤主入手,我就不相信,你們的攻守同盟能免做到固若金湯,隻要有一個心誌不堅,我就能釘住你或者你身邊的人……你覺得可行嗎?”

眼皮子一跳,帥朗動了動,劉清知道自己的話奏效了,笑了笑繼續說著:

“其實我知道你們不是一個人,還有姓程的、姓羅的、姓黃的、姓牛的和姓皮的,你如果要實施這麽一件事,幕後是你,那麽執行的中間層應該是這幾位吧?是不是他們搞的串聯?是不是他們在哪兒鼓搗的假飲料把人家攤位上的真貨調包了?是不是他們中間誰鼓動村裏人鬧事的?甚至於我想連把記者通知到現場也是他們中間誰搗鬼了吧?………隻要我釘住他們其中一個,就能牽出一串來,你信嗎?甚至於最終有人會承認你是出謀劃策的,你信嗎?……嗬嗬,這一切所差不過是時間而已,在你的觀點裏,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一直認為警察在笨的一方。”

帥朗像瞠目結舌愣在座位上了,都說了警察笨並不傻,這倒好,碰見個老雷子了。帥朗看著對麵這位,長臉,額上皺紋不少,有未老先衰的跡像;眼珠子盯一個地方一動不動,明顯是個專一且自信的人。帥朗暗道著,瞞天過海的手法估計瞞不過這個老雷子了。

一思考,再不動聲色也會有端倪落在劉清的眼中,劉清暗道著先期的工作沒有白做,快接近這個人的心理底線了,笑了笑勸著:

“我相信那樣的後果你不願看到吧?即便是你藏得無可尋跡,但這裏的生意你丟了、朋友也被你送進去了,是你預料到的嗎?……在你的檔案裏我發現了一個疑點,20**年鐵西局六處派出所處理的關於你的盜竊案,贓物是十幾根重達26公斤的道軌廢鋼,但嫌疑人隻有你一個人,我想這一定是替別人頂罪了吧,你十六七一個小娃娃,怎麽也不可能偷走半噸的東西吧?”

眼睛動了動,這扇心靈的窗戶彰顯著心思同樣在動,劉清笑了笑湊了幾公分,對著帥朗輕聲細語說著:“……看樣你很講義氣,是嗎?今天主動來這兒也是想一個人扛著,把你這個團夥全保下來……”

沒說話,帥朗的表情保持在呆滯和不動聲色之間,對於劉清所講的一切似乎都像聽別人的故事一樣無動於衷,那怕這個故事再委婉動聽也是一般般的表情。

不過越是這樣,越接近崩潰邊緣,劉清知道到亮底的時候了,和氣細雨成了雷霆萬鈞,猛地一喝:“帥朗!”

帥朗一驚,身子一動。

劉清加重語調說著:“痛快點,我也明告訴你,這事不重,飛鵬是個大公司,無非是想收回原本屬於他們的市場,你大不了就是個賠點錢拘留幾天的事,不要把這個事搞得滿城風雨,真讓我們窮追不舍,結果就沒有那簡單,判你個勞教都是輕的……”

溫水煮青蛙到了一定時候,猛火一加,這種辦法對付嫌疑人一般情況下是連肉帶骨頭全爛,劉清如法炮製,說完了眼睛嚴肅地盯著帥朗,那等威風凜凜的樣子,足以震懾一切宵小了。對於警察,每每最興奮的莫過於把罪犯繩之以法,莫過於看到罪犯的心理防線崩潰的一刹那,那一刹那的興奮要比姓**來勢還要洶湧,職業的榮譽、心理的滿足等等各種無素會在這個**中體現。

被叱喝的帥朗動了動,眼睛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下,於是劉清認為,**要來了……………………………………………………………………沒來……帥朗隻是動了動,一秒鍾之後全身緊張鬆懈下來,就在劉清認為已經突破的時候,帥朗卻莫名其妙地說了句:“你是刑警?”

“什麽?”劉清奇怪了。

“你是刑警。”帥朗確定了。

“有點眼力,看出來了?”劉清不動聲色,不知道怎麽問出個這種事來。

“這個不難,刑警看人看眼睛,喜歡琢磨人;治安警看人看穿著,怕打錯人;派出所警察看人看派頭,喜歡琢磨人身家……警察分好多種。”帥朗莫名其妙評價著,捎帶著把麵前兩位帶進去了,劉清一愣瞪上眼了,助手可按捺不住了,嘭聲一拍桌子一指帥朗:“坐好,這地方你都這麽囂張?你以為你爸是警察,我們還拿你沒治是不是?”

“這就是個治安傳喚,正常八小時,情況嚴重不過二十四小時,我確實沒幹什麽,不能沒證沒據就給我定罪吧?我可是接了白所長一個電話就自動來接受詢問了,我們雙方的態度太不對等了吧?我來證明我的清白,你們不能不調查就定我有罪吧?”帥朗反問道。

“看來我剛才說的,白說了,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你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呀。”劉清道,無語了,白幹了。

助手也惡言來了句:“給我們[***]律是不是?是啊,正常傳喚是八小時,不過還有一種,案情複雜可以暫給拘留處分,你這個讓誰看也夠複雜了,拘留你沒問題吧?……拘留完了還查不清,要不再傳喚,再拘留?直到查清為止……你什麽都不用幹了,天天到派出所、分局報到就成。”

地方上有地痞、街上有街痞、警察裏也警痞,看樣這位就是,寥寥幾句幾乎氣得帥朗要七竅生煙了,苦著臉,眯著眼,撅著嘴,哭笑不得的表情,半天才憋了句:“兩位別生氣,我沒有冒犯您二位的意思,我猜測倆位是刑警,意思是你二位根本不是派出所的,對吧?”

“什麽意思?我們來正說明了分局對本案的重視,你跑不了,兜圈子,看你兜到什麽時候……”劉清道。

“恐怕不是分局重視吧,是不是飛鵬飲業很重視?這是治安事件,您二位刑警摻合進來可越位了啊,您說違法要受到製裁,我信,可你們連調查取證都沒有,硬在這逼我承認,是不是也違法呀?剛才還說判我勞教了啊?判我勞教不是你們刑警的事吧?”帥朗嗆著倆人。

“嘭”一聲,助手拍案要起,被劉清快手按下了,回頭見帥朗抬著眼皮看著,那樣子頗為自得,這倒好,沒問出真相來,倒被人家數落了一堆,而且數落得倆人有點麵子上掛不住,說起來刑偵上摻合派出所的治安事件確實越位,不但越位,而且違規,這根本不是刑偵範疇裏的事,而且帥朗還隱晦地指出是飛鵬在做手腳,更讓劉清確信了這次爛事,根本不像分局長所說是嚴重的治安事件,而是兩方的商業競爭延伸到警務領域了,裏麵的貓膩如何,其實都清楚。帥朗這方手腳不幹淨是肯定的,而對方也不是什麽好料,肯定是通過局裏的關係要把這些人整倒了。

可這個偏偏也是個刺頭,恐怕沒有容易整倒,就整倒也不像領導期待的那麽快,斟酌著其中利害,劉清轉了個口吻道:“我們越位有那麽點,不過違法不至於,打擊違法犯罪都是警察的本份……你這是要逼著我們擴大調查取證,好啊,那麽就按剛才說得來,我住這兒,用不了三天,我把你查得清清楚楚水落石出,我就不相信,這麽大事你瞞得天、過得了海。”

劉清沉聲說著,噎了帥朗一家,坐著未動的帥朗,眼睛骨碌碌轉著,看著麵前兩位警察不善的目光,那是要對自己除之而後快的眼神,其實民不和官鬥還是有道理的,別說這些個老雷子刑警,就治安上那幫人自己的惹不起,真查不出來問題把人家逼急了,天天傳喚讓你報到,整個不死你磨死你,磨不死你氣死你,氣不死你能憋屈死你………僵就僵在這兒,其實飛鵬是把整件事引到岔路上了,如果正常的調查、取證、詢問,整上個十天半個月沒準真能查出點什麽來,不過急於求成兼急功近利之下,把事情進展單獨建立在對這個唯一嫌疑人的詢問之上,萬一查無所獲,連調查方也和飛鵬處於同樣的境地:騎虎難下了。

僵了很久,連劉清也覺得很為難,這是異地詢問,和在南郊分局不同,景區派出所也參與了,人多眼雜有點話還真不能明說,有些事更沒法幹,什麽事呢?當然是助手所說的那些陰影邊緣的灰色手段了,不過看著麵前這位,多少有點投鼠忌器,既是警察家屬,又是久經考驗,要真是個大案子也罷,偏偏但這類輕不輕、重不重的治安事件,你說這其中的度,要有多麽難把握。

斟酌的時候時間飛快的流逝著,助手其實也看出了劉組長的心思,很難,不是一般地難;很棘手,不是一般地棘手。要是詐唬個一般老百姓,早低頭認罪,可偏偏人家不是;要是詐唬個一般小商販,早老實交待,可人家也不是。這左不是、右不是,簡直就是逼著咱們動真格的不是?

坐在詢問室裏,這段沉默的時間很長,沉默中聽到了院裏外警車停靠的警笛熄的聲音,劉清和助手互視了一眼,抓住這個不確定的事件劉清敲敲桌子:“好了,看來派出所處理不了你,你得跟我們到分局一趟了,怎麽樣,給你最後一個機會,經過簡單說說,別給我們找麻煩,多少案子等著我們處理呢,這麽點爛事纏著我們一晚上脫不了身……說說吧,沒準就是治安罰款處理,非得捅到分局呀?”

媽壁的,誘供!帥朗暗道了句,警察嚇唬人時,屁大點小事能給你整成大案要案,誘你的,大案要案能給你扯在屁點小事,笑了笑,帥朗又來了個莫名其妙道:“你們好像沒時間了。”

“什麽?”劉清奇怪地問。

“兩位既然覺得我不普通,也不笨,就沒想過不普通也不笨的人,怎麽會自投羅網來任由你們擺治?”帥朗不動聲色地道,盯著倆警察。

倆人眼睛一動,像被審者說到心事一樣,觸動了,是啊,漏了這麽個燈下黑的地方,還真沒想,武斷地認為這是舍帥保車來了。

“其實我知道有人在你們分局有關係,關係到你們頂頭上司可了勁壓你們、然後你們壓我,所以現在已經脫離正常處理程序很遠了,我說您二位難道就沒想過,我要在你們內部找一個比你們分局還高的關係,我是不是就沒事了?話很難聽,不過事實好像就是這樣……”帥朗又道,更像在誘。

劉清和助手又動了動,話確實很難聽,不過事實好像確實也就是這樣,問題是,他有嗎?倆人詫異地看著帥朗,像初見一樣,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別奇怪,咱也屬於個在你們省廳、你們市局有關係的人,隻不過我這人很低調,不像什麽飛鵬個小公司認識分局裏的人就出來耀武揚威………二位交個朋友怎麽樣?我認識你們刑偵中隊的童輝副政委,盧啟明副局長我也認識,省廳也認識幾個人,你們南郊分局有點偏,要不咱們早認識了……”

帥朗大大方方,悠悠然吐著這些話,像是說故舊一般,撂出來一大堆,劉清和助手聽著都是自己上級,甚至於都是隻聞其名,不熟其人的上級,倆人的驚訝無以複加了,介於信與半信之間愕然地看著帥朗,檔案上好像反映不出這個人有特殊關係呀?可人家這麽拽、膽這麽肥,又不像空穴來風呀?

“你就認識廳長也沒有用,你的事說不清楚,別想從這兒走出去。”助手敲著桌子,恫嚇了一句,看著帥朗的表情辨著真偽。

“嗬嗬,我說的都是實話,二位怎麽不相信我呢,真沒有時間了。”帥朗懶洋洋伸伸腰,挪挪位置,一副準備走的樣子,劉清正不知道何來的如此變故時,門嘭聲而開,白所長奔了進來,招著手讓劉清出來,耳語了幾句,跟著劉清招著手讓助手出來,倆人快步朝所長辦公室走去,電話就放在桌上,拿起電話一報警號一報姓名,一聽對方是市局盧副局長,要聽此事的詳細經過,草草一說,電話裏傳來了領導很不悅的指示:

“……胡鬧,你們分局的刑偵力量本身就不足,亂摻合景區的治安事件,誰給你們的權力?你們責任區在哪兒?自己知道嗎?……誰教你們幹擾正常治安辦案程序?……這件事,你們給支隊寫個情況報告上來……讓白所長接電話……”

劉清有點鬱悶地把電話遞給白所長,白所長不知道聽到了什麽,立正挺胸對著電話喊著:“是,我們一定按照正常辦案程序處理,維護景區和諧發展大局……是,馬上放人。”

放了電話,看著分局來的兩人都瞪著自己,白所長一撇嘴:“劉清,別這麽看我,真不是我捅的,我跟局裏也說不上話呀?……您別瞪我,省廳專案組專門來車帶人來了,這麽大來頭我敢吭聲麽………”

說得神情凜然,再聯係帥朗的得意勁道,由不得倆人不信了,劉清一擺頭:“走!”

於是就走了,帶著助手悻然離開了派出所,那治安上仨估計早得了消息溜了,院子中央停車著警用牌照的越野車,可比分局那普桑氣派多了,裏麵坐著的是兩位警服裝束的來了,助手這會全盤相信了,上了車緊張地發動著車,嘴裏得啵著輕聲罵著:“劉組,你幹嘛不說是陳局讓咱們來的?萬一來頭真大了咱們吃不了兜著走可怎麽辦?”

“你懂個屁,領導為什麽直接安排,那就是不符規程,讓咱們有事辦事,出了事讓咱們頂著,把領導捅出來你以為咱們就不倒黴了?走走走,真你媽晦氣……嘴牢點,啥也別說啊。”劉清擺著手,隱晦地說著,車倒出了派出所,一溜煙走了。

………………………………………………………………派出所裏,白所長看到治安上、看到刑偵上人一走,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回頭開了詢問室的門,又從裏麵閉上,麵無表情地盯著還閑坐著的帥朗,帥朗回過頭來,看著白所長,討好似地笑了笑,輕聲道著:“謝謝啊白叔。”

“盧副局長是你什麽人?”白所長卻來了個疑問,很迷惑。

“不是我什麽人,認識而已。”帥朗輕描淡寫,又不忽悠自己那些嚇人的關係了。

不確定了,白所長眼前閃過幾樁事件,其中有一樁就是麵前這位和自己閑聊時候往自己口袋塞進過一個大大的、厚厚的紙袋,原本以為做生意的想保個平安什麽的,可沒想到能有今天這麽亂的事,更沒想到的,給自己塞好處的居然是有點來頭的,事吧倒不難解決了,隻不過這個來頭讓他不得不考慮自己的態度問題了,帥朗窺破了這等心思似地示好道:“白叔,真沒什麽關係,就嚇唬嚇唬他們分局的別摻合您派出所的事……要真要說關係,頂多就是我爸和盧副局長是同學,關係沒那麽鐵?對了,白叔,改天我得請您,好好謝謝您……今天的事多虧您提醒……”

“謝就免了,別給我找事了啊……外麵有車,自己走吧。”

白所長拉開門,不動聲色說了句,帥朗慢條斯理地起身、抬步,向白所長示好地笑了笑,等出得門來,又是一副鄭重態度,而背後白所長同樣一副冷麵肅然,那似倆人還曾經有過貓膩的樣子。

幾百米的車裏,消息幾乎是同步傳達的,同樣是下午拍著胸脯保證的陳局給林鵬飛來電了:

“……林總,不是我不辦呀?你們惹著誰了,倒底個什麽人呀?我們市局盧副局長專門打電話過問這事,什麽證據都沒有,我還敢往下查嗎?就有證據我也得放人呀?……省公安廳的專門來接人家,我個小分局長擋得住嗎?……別別別,當我不知道這事,您也甭謝,我可真辦不了………”

嘭聲一響,卻是林總憤怒之下,把昂貴的三星伯爵手機摔到了車窗上,濺成了幾塊………閆副總沒吭聲,失望地歎了口氣,功虧一潰了,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了,如果在這事上都拿不住了對手,如果對方對警界也有背景的話,那接下來處處受製的就是己方了。

……………………………………………………有背景嗎?好像有,帥朗大搖大擺出去坐到那輛越野警車上的時候,惹得派出所裏一幹民警竊竊私語,都在猜測此人的來曆,有時候這來曆還真不好猜,話說皇燕京有三門窮親戚,沒準這爛人真有個來頭大的關係也不一定不是?

越野警車駛出派出所的時候,車窗裏帥朗招著手大呼著:“沒事了,沒事了,都回去吧……明兒早上按時出攤啊,休息好養好精神,明兒還得大幹呢……回去吧,景區市場就是咱們的,誰也動不了。”

一喊一亂,叫嚷著,那些心裏還繃著弦著攤主都放心了,擁著車直送著人,這下子放心了,都高興了,三三兩兩相跟著往村裏返回,好歹能睡個安生覺了。

車擠擠攘攘鳴著喇叭好容易才出了人群的包圍,上路時副駕的小木回過頭來問:“喂,群眾基礎不錯嘛,你說你是被冤枉的,我怎麽看不像呀?”

“你們再遲來半個小時,就能看到我被警察非法拘押到分局接受殘酷迫害了……”帥朗道。

“別胡說,要不是衝你舉報過傳銷和銀行卡犯罪團夥,盧副局這個電話是不會打的啊,不過別以沒事了啊,盧副局已經責成景區派出所對此事按正常程序調查了。”駕車的方卉婷,斥了句。

“是嘛,就得依法辦事,不能胡來嘛,我主動接受詢問,他們還準備扣著我不放人,切……”帥朗心裏的緊張也全然放鬆下來了,其實就怕人家較真,麵對那倆位刑警裏特別心虛,不過要讓派出所查,一準得查成一堆糊塗賬,現在都以維穩為重,這類爛事,藏著掖著包著都來不及呢。

“帥朗,你可別胡說啊,4.19電信詐騙案現在省廳督辦大案,我們可是打著省廳旗號把你帶走的,盧副局長可是等著你的案情呢。”方卉婷道,有點心虛,特別是見到帥朗這副沒遮沒掩的說話有點心虛。

“嗬嗬,我要不知道這麽重大案情,他還不給我打這個電話呢。”帥朗一副等價交換的口吻,聽得方卉婷有點氣結,反倒是小木興趣來了,湊上來很凜然地問:“下午你說你見過這幫電信詐騙人,而且能把取款的飛車仔全找出來?真的假的?這情況我匯報給盧副局長,嚇了領導一跳啊……本來領導都不願意插手派出所和分局的治安事件,就因為你知道的案情,電話都打到派出所了,省廳可都驚動了,我說帥朗,你可別害我跟方姐啊,這要慌報個軍情,我們倆可慘了………”

“都說了,你們幫我,我幫你,這麽大事我敢說瞎話嗎?”帥朗道。

“那上次五一時候不告訴我們?”方卉婷置疑了句。

“好消息總得換個好回報吧,你們早點請吃請玩再給點實惠,我早告訴你們了。”帥朗一副殲商的口吻,聽得方卉婷和木堂維氣結了,都不問,加速著向市裏駛去………工作組的正等著這個浮出水麵的案情,下午倆人追上了帥朗,這也正中帥朗的下懷,本來準備躲開警察視線的帥朗臨時改了劇本,幹脆來了個自投羅網,把事情的轉機押在方卉婷和木堂維對自己所知消息的重視上,什麽消息呢?帥朗直言不諱,我知道那幫騎電單車的取款人是誰,在什麽地方,怎麽樣能抓到他們……我甚至知道電信詐騙案的主謀以及作案方式。不過我現在沒時間,我得回景區派出所接受治安傳喚,我可以告訴你們,不過我得到公正的待遇……接下來就是方卉婷和木堂維向工作組匯報,接下來就是工作組向景區派出所詢問案情,不過一件治安事件而已,在工作組眼裏連案子都算不上,再加上白所長的暗中添油加醋……於是成了上頭有人保著,誰也不能動這個人態勢。

寶押對了,不過這是個剜肉補瘡的辦法,帥朗眯著眼坐著,回憶著用以撬動警察更高層次的那個消息,那是一個月前,在薩莉西餐廳,那時候還剛剛學怎麽泡妞搭訕,出了餐廳門就被一夥騎電單車的圍著,結果是自己被痛毆了一頓,說實話,還真沒看清是誰來著,這要怎麽跟反騙防搶那幫警察爆料,得趕緊捋捋思路,輕重主次得分清楚,別偷雞不蝕把米,把自己送進去,那可劃不來了……………………………………………………………………………月夜、星光,一路昏暗,從景區駕車直返公司,閆副總連自己的車都沒開,載著林總回了公司了,已經十一點多的光景了,一路走得很慢,沒有想到在最後的關鍵時候來了個大翻盤,人大搖大擺走了,林總局裏的關係也扔下林總不管了,這事辦得幾乎要把林總氣倒了,特別是公關部連夜和報社總編協商,對方居然要把一年的廣告版麵全售給飛鵬飲業,氣得林總連東西都沒得摔了………在利益駛使的環境裏,都在逐利,逐得都沒皮沒臉了,明顯地經營狀況良了的飛鵬飲業快成一塊唐僧肉了,誰也割你塊剜你塊嚐嚐,報社、電視台、分局再加上那些還在市場上做手腳的爛人,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明槍暗箭等著,快到公司時,看著依然燈火通明的公司大院,林鵬飛長籲短歎著,有點心力交瘁的感覺了。

來了,又來了一件腦麻的事,大院裏剛剛停泊下的貨櫃,十輛,全部出動了,貨倉開著,那是剛剛卸下來的貨,車進來時,秦苒和葉育民奔了上來,這番總動員終於還是把三萬件貨全收回來了,下了車秦苒照著單念著:

“全部收回來了,一共兩萬九千六百件,簡裝可口可樂4400件、紙箱裝可樂2600件、今年剛開發的品種零度可樂1200件;家庭裝匯源果汁2200件……350ML雪碧包裝3400件、1L裝雪碧包括860件……賬戶無法大額提現,我們發動公司中層管理以及批發商,把私款和未入庫的營收款全部湊起來了……一共八十六萬多。”

“查到來源了嗎?”閆副總打斷了問道,看看林總,林鵬飛扶著車門,現在連鬥誌也沒有了,如果撬不動警察介入,像自己這個隻懂營銷和數據的團隊去和那幫痞子流氓爭搶,結果是什麽可想而知。而更耿耿於懷的是,對方在警察內部早有更高層次的人脈,此事居然一無所知,最終成了壓垮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問到來源,葉育民臉色一緊,秦苒看林總臉色不好,小心翼翼道:“查到了,都是咱們的貨。”

“什麽?什麽意思?”閆副總問。

“是咱們配的貨,向市區配的貨。”秦苒道。

“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可能這麽多都到他手裏……”閆副總怒了,看了看林總,這是個巨大的疏漏。

“……是他們今天強行向批發商收購的,我們追問過了,批發商大部分都說不敢不給,誰不給他們就以在批發商經營的區域搗亂要挾,批發商都明哲保身,所以詐來詐去,硬是三千兩千湊了這麽多……這事咱們艸作得急了吃了個大虧,他們是以分銷價收的貨,賣給咱們是批發價上加一塊錢,每價收售差額四塊七毛五左右,等於這批貨賣給咱們,還……還賺了十萬多……”

葉育民低下頭了,生怕對視倆位領導的眼光,這個判斷失誤巨大了,現在明白這幫人的用意了,根本不是想衝擊市區市場,而是以衝擊為名,逼著飛鵬出價收購,好趁亂再掙一筆,一天賺十萬的生意,畢竟不是那麽好找。秦苒閉口不言了,不敢再往下說了,再說就是大家的智商有問題了,這麽簡單的差價沒有發現,隻顧著保大局了,明明知道對方是個精於算計的人,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做賠錢生意,怎麽可能把三萬件賠錢傾銷出去。

閆副總愣了,此時明白其中的蹊蹺了,己方急著收購怕衝擊,而對方何嚐不是急著出手生怕夜長夢多,這裏一翻外一翻,等著把貨來了個乾坤大挪移,倒手賺了十多萬……閆副總驚了,驚得瞠目結舌,這麽著從代理商手裏套錢的事還是頭次聽說,而且幹得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挨完了才知道挨得滋味不好受。

“林總……”

“林總……”

秦苒和葉育民奔上去了,閆副總回看著,扶著車門的林鵬飛像腹間劇痛一般,抽搐著緩緩倒地,下意識地也上前攙著。

“快快,扶進車裏……”

“放平座位……”

“去醫院……小葉,你在公司等著,秦苒,你扶著林總……”

手忙腳亂,扶人上車,車剛到公司,又轉向直奔醫院,這次,真給氣著了,而且氣倒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