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港口碼頭,這裏同樣被封鎖了,各處都有軍士在嚴密把守,長江河麵上停靠著數十艘貨輪商船,外海有兩艘炮艇在警戒。

“好了,這五艘德國輪船已經搜查過一遍了,沒什麽問題,讓他們出港。”

“是!”

五艘德國輪船緩緩的駛出港口,其他的一些商船老板見了,心中都不樂意了,開始紛紛起哄。

“為什麽洋人能夠出港?”

“就是,現在可是中華帝國,你們這些當兵的還這樣把洋人當成爺爺?”

“諸位請放心,我們會盡快搜查放行,這五艘德國輪船在最外頭,自然是從他們最先搜查了。”一名軍官站出來說道。

“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咱現在可不是以前的清朝。”

“我們錯過各位軍爺了。”

那軍官不著聲色的往德國輪船的方向看了一眼,事情可不像他剛才說的那樣,他可是接到上麵的命令,最先放行那五艘德輪的。

五艘德輪進入長江之後,其中一艘德輪的一間客艙中,一名中國人打開窗戶,看著滾滾奔騰的長江水。

“李二,到了德國之後,去駐德使館找許參讚,他會幫你安排好一切的,我在下一個港口就會下去,以後,你的工作就在國外了,這次,你辦事辦得不錯,記住,忘記所發生的一切。”這名中國人輕聲說道。

坐在椅子上那位叫做李二的笑道:“放心,組織的紀律我還是懂的。”

李二頭上裹著紗布,他身子稍動,又牽動了背上的傷口,不由叫通道:“那個趙秉鈞倒是眼明手快,一酒壇下來,我這背傷估計要一段日子才會好了。”

“當然,趙秉鈞以前好歹也是組織的人,如今由暗轉明,倒是受到了重用。”

李二笑道:“我還是喜歡執行秘密任務,由暗轉明,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我看你小子是在享受各種身份帶來的刺激吧,一會是二狗子,一會是李二,下次又不知是誰了。”

“那是,不過,前麵的所有任務,都比不上這次任務啊,我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把匕首刺入陛下的身體內,到時候,恐怕隻有學著日本人自殺了。”

“就憑你?陛下可是屍山血海中鍛煉過來的,隻怕你不是對手啊。”

“我隻是說說而已。”李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而在另外一艘船上,卻有一人優哉遊哉的喝著小茶,要是那幾名貪官看見了,一定會驚呼大叫,因為此人正是消失不見了的黃大人。

黃大人和李二一樣,同樣奔往下一個地點,執行下一個任務,他會在上海下船,他比李二的資曆還要老,比李二隱藏得還要深,當然,兩人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他端起茶杯來,對著窗外,喃喃自語道:“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金陵!金陵!不知不覺,已經在這裏生活了五年的時間啊,不知何時才能夠正大光明再來這裏。”

總督府內,魏季塵站在書桌旁邊練字,劉坤一肅立一旁,欲言又止。

“愛卿,有什麽想問的?”魏季塵一邊揮毫,一邊淡淡的問道。

劉坤一恭恭敬敬的問道:“陛下,刺客供出幕後主使了沒有?”

“刺客熬不過刑訊,已經死了,不過,我們已經問出了誰是幕後主使!如今,軍隊已經在各處抓人。”魏季塵用毛筆沾了一下墨汁,臉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陛下準備怎麽處置那些人,要誅九族嗎?”劉坤一小心翼翼的問道。

魏季塵瞥了他一眼,冷冰冰的反問道:“愛卿認為朕該如何處置?”

“這些人膽大妄為,確實該死,若是陛下能夠饒他們的妻兒一命,相信全天下都知道陛下的仁德。”就算劉坤一還不知道誰參與了此事,但是他知道,一定有很多人是他的老部下。

“放心吧,朕不會遷怒他們的妻女孫兒。”魏季塵說完這一句,恰好也寫好了字。

劉坤一連忙謝恩道:“多謝陛下,臣告退。”

他轉身告退,不經意間,瞟了魏季塵所寫的幾行字:“如來說非微塵,是名微塵。如來說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

“想不到皇上對佛經有所研究!”劉坤一走出門之後,冥思苦想了一陣,想到了這幾句話的來處,正是金剛經的內容。

忽然,他腳步一頓。

“怎會如此熟悉?”字是有神韻氣勢的,魏季塵的字在劉坤一的腦海中慢慢的放大,驀地,他身體一震,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

劉坤一記起在哪來看見過這樣的字體了,難怪會如此之熟悉。

“信…信!”劉坤一感覺到一股寒意從心底冒起,然後直躥上腦門。

劉坤一失魂落魄,強打起精神來,腳步艱難的走向監獄那邊。

大街上,由於還在搜查抓捕之中,行人很少,劉坤一不多時便行至了監獄門口。

“劉大人,請留步,裏麵抓的都是罪犯,沒有旨意,不能隨便進入。”一名軍官攔住他。

“那些人以前都是老夫的手下,老夫就算是為了情分,也該去看他們一眼。”劉坤一有些精神萎靡的回道。

軍官有些猶豫,最終退開一步,伸出一根手指頭,正色說道:“十分鍾,再多大人就是為難小的了。”

“多謝這位小兄弟。”劉坤一作了一個揖,匆匆而入。

監獄陰暗而潮濕,滴滴答答的滴水聲,就像是滴在了劉坤一的心頭。

不多時,他來到關押官員的牢房,裏麵已經關押了十數位兩江官員,他們都是臉無血色,驚懼不安。

見到劉坤一,眾官員俱湧到牢門口,抓住鐵門,聲淚俱下,痛哭不已。

“總督大人,我等,我等!…”

“總督大人,還能向皇上求情嗎?”

“你們,你們為何要意圖行刺皇上?”劉坤一滿嘴苦澀的問道。

“我們都是一時糊塗啊,都是那個姓黃的,要不是他四處串聯,煽風點火,我等也不會起此心思啊,現在倒好,他姓黃的一出事就跑得比誰還要快,…”

“黃昌邑?”

“對,就是他,可憐啊,我的妻兒老小,恐怕都活不過幾日了。”

“書信?”劉坤一輕輕吐出了兩個字。

“什麽書信,總督大人,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們啊。”

“是啊,總督大人,我們願意上交一切財產,隻求一條命。”

“就算不能救我們,至少,至少讓我們有個後代。”

“放心吧,皇上要殺的隻是你們,你們的妻女,皇上都會放過。”真相已經大白了,劉坤一再也沒有心思呆在這裏,要是,要是當時我沒有將書信交給陛下,恐怕如今下獄的還有我吧。

天子無情,陛下這麽快就學會了嗎?

恐怕那場刺殺也是自導自演的吧,難怪刺客那麽容易混進來,好深的心計,一箭雙雕,宴請百姓,遇刺之後大方饒過百姓,不但讓兩江民眾對你感恩涕零,而且還用謀反的名義將兩江的官員一網打盡。

不,是一箭三雕,還有一隻雕是我,隻是我這隻雕因為表現得忠心,僥幸逃過了一劫。

回府之後的劉坤一將所有的事情從頭到尾重新梳理了一遍,最後得到了這個驚人的結果來。

譚嗣同、趙秉鈞、蘇三、二狗子、黃昌邑,一個個的人名從他的腦海中閃過,劉坤一在想著他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譚嗣同和趙秉鈞慌張的神色不像作偽,而且遇刺後,同樣表現的一點不知,看來,這兩人都不知道內情,所以,這次的謀劃的關鍵人物是蘇三了,恐怕,連蘇三也不知道皇上在我房門口放了一封書信吧。

若不是我對書法頗有研究,對那封書信看了又看,恐怕到死也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是,就算這次知道了真相又如何?難道再去造反?

劉坤一無力的靠在太師椅上,對魏季塵的手段,感到不寒而栗,就算他現在有造反的心思了,也沒有造反的實力了,因為下監獄的大部分官員,都是他的嫡係手下。

或許,將這個秘密帶入棺材中,才是我最好的選擇吧。

一時間,劉坤一心灰意冷,久久不想動彈。

總督府書房內,譚嗣同將一卷卷的貪墨資料擺在魏季塵的桌上。

“陛下,這些人真是膽大妄為,一個個都是貪得無厭之輩,不過,相信大清的官員沒有幾個清白的。”譚嗣同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治貪之路,還是任重道遠啊。

魏季塵無所謂的翻開了一兩張紙,笑道:“那就看是朕的刀快,還是他們的手快了。”

“陛下,你還真別說,要不是牽涉到謀逆之事,一些人還真不能夠給他們定死罪。”

“複生的意思,是朕還要多遇刺幾次嗎?”魏季塵打趣道。

譚嗣同連忙擺手道:“這事還是少碰上好,陛下的安全比起他們來說,重要得多,這次也不知刺客如何混進來的,看來下次要檢查得更嚴密一些啊。”

“嗬嗬,確實,此事可一而不可再,要是多幾次刺殺,估計有些人就會胡亂猜測了,好在兩江的官場經此一事,必會肅然一清啊。”魏季塵意味深長的說道。

譚嗣同卻不大明白魏季塵這句話中的一些意思,正想詢問,卻看見魏季塵已經低下頭去查看資料了,也就放下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