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知道,這是別人在逼自己站隊了,如果他加入炮擊之列,往後與洋人交戰的時候,無論如何也脫不了身。
“袁大人,莫非越活越回去了,某曾聽說袁大人少年時作詩‘眼前龍虎鬥不了,殺氣直上幹雲霄。我欲向天張巨口,一口吞盡胡天驕’,如今洋人在我中國興風作浪,袁大人莫非還要袖手旁觀,看著我中國被列強瓜分?魏帥已經決定再招募十萬大軍,與洋人一較長短,若我定遼軍被洋人擊敗,相信中國離瓜分也不遠了,蓋時,袁大人你就要成為曆史的罪人,不若與我們共擊洋人,為我中國搏一個朗朗乾坤來,袁大人好好想想吧,在下告辭。”王士珍站了起來,拱了拱手。
袁世凱一雙手擺在桌子上,看到王士珍就要走出門去,揚起頭來,低聲問道:“勝算如何?”
“沒有勝算,隻是做一個中國人應該做的事。”王士珍頭也不回,步入黑暗之中。
袁世凱身子輕輕一顫,閉上眼睛,不知在想什麽。
良久,他方才開口道:“調炮隊轟擊英工部局。”
…
今夜,全中國不知有多少人睡不著覺。
至少,頤和園的慈禧得知天津城失守,榮祿陣亡之後,便由原先的憤怒,變為深深的恐懼,逆賊太厲害了,這天下間,還有誰能夠抵擋。
難道我大清,就要毀於此人之手,慈禧一天之間,蒼老了許多。
好在,剛毅告訴她,義和團已經拆毀了天津至京師的鐵路,能夠拖延一些時日,並且有數以萬計的義和團拳民正在向京師趕來。
慈禧隻有把希望寄托在義和團的身上,同時要求義和團該旗幟,不要上書扶清滅洋,隻要扶清就行,企圖與列強重修於好。
而列強也不希望魏季塵能夠掌權,清廷和列強漸漸靠近,逐漸放棄成見,形成了統一的認識,勾結已經不可避免。
湖廣總督府內的張之洞同樣是寢食難安,自打他得知洋人對魏季塵有成見,並且支持南方各省成立東南自立國之後,心中是既興奮又害怕擔憂。
張之洞是傳統文人出身,有對國家大一統很是認同,自立為王並非是他的選擇,中國四分五裂更不是他樂意看到的。
但是,他害怕,因為,他認為要是列強插手,直接出兵的話,魏季塵是不可能頂得住的,十有八九是身死軍滅,如此一來,無論如何,中國勢必陷入分裂之中。
該何去何從,如何選擇,張之洞迷茫,看不到中國的出路,或許,保東南數省不陷入戰火之中,是最佳的選擇吧。
張之洞與劉坤一、邊寶泉等南方各省督撫暗中電報往來,最後得出了一個初步的共識,那就是任由北方大亂,力保南方不加入戰局之中,一旦魏季塵或是慈禧身亡,則考慮成立東南自立國,同時前往北方去收拾魏季塵等人留下的爛攤子,與列強談判,讓中國無論如何也要在形勢上統一。
盛極必衰,張之洞等南方督撫接到魏季塵的通電:定遼軍攻破天津城,榮祿身亡,毅軍倒戈,甘軍潰敗,新建陸軍加入討逆之中。
他們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震驚,張之洞、劉坤一等人都是經曆過列強頻頻侵略的年代,清政府無數次反抗都是無濟於事,最終都是割地賠款,而魏季塵僅以遼東之兵,能夠抵擋得住列強的侵略嗎?他們都不看好。
或者說張之洞等人已經喪失了與列強拚死一戰的決心,以為憑當下的中國國力,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夠打得贏列強,他們能做的,也隻有委曲求全。
張之洞等人的心思是複雜的,害怕、擔憂、焦慮。但是他們也無人奢望能夠說服魏季塵退兵,魏季塵已經攻下了天津,離京師隻有一步之遙,無論是誰,也不會在如此大好的形勢之下退兵。
事不可為、無力回天等等詞語充斥著張之洞等人的大腦。
他能夠睡得著嗎?
張之洞站在房中,思考著當前的中國形勢,心中彷徨,這種形勢,又能夠責怪誰呢?要是列強不插手,魏季塵十有八九能夠勤王成功,爾後說不定中國會發生一翻驚天動地的變化,無論是好的變化,還是壞的變化,總歸像現在死水一潭要好得多。
但是,列強插手了,隻能夠怪中國國力羸弱,隻能夠怪魏季塵生不逢時。
張之洞歎了一口氣,對身後的幕僚說道:“把列強圖謀之事、以及老夫的猜測一並暗中知會給魏季塵。”
“香帥!”
“我中國,為何如此命運多舛!”張之洞喃喃自語,他的身子又佝僂了許多。
四川,天府之國,成都府,四川總督的駐地。
四川總督奎俊是滿洲正白旗人,蒙古族。
魏季塵起兵‘勤王’之後,便響應慈禧的號召,積極整頓軍馬,企圖領兵前往京師護駕,不過,大軍豈是一時三刻就能夠出發的,所以,他的忠心雖然表得很響亮,但是實際行動還是要遠遠滯後。
不過,張之洞、劉坤一等人不敢做的事情,他非但做了,還做得很是自得。
他將數百名張貼、散發宣傳單的百姓投入大牢,殺了十數名官府認定是遼東一方的人,在四川境內,關閉了五家報社,逮捕了數十名報社人員。
一連串的動作,弄得四川境內的民眾人心惶惶,鷹眼四川分部為了不引起大規模的流血事件,已經暫停了多項宣傳活動,並且按照魏季塵的指示,積極製定暗殺奎俊的計劃。
奎俊以為四川天高皇帝遠,鞭長莫及的,魏季塵又能拿他怎麽辦,所以,他一點也不擔心,不但吃好喝好,還睡好。
成都城內一間密室中,十多名鷹眼正在商議著幹掉奎俊。
“魏帥給我們的時間是三天,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天,得抓緊點時間,聽說奎俊這個老匹夫又準備殺一批百姓,到時候,四川的民眾還有誰敢站在我們這一邊。”鷹眼四川分部負責人柳隨風沉聲說道。
“這個老匹夫好對付,我們已經摸清楚了他的活動規律,但是四川按察使也是一狂妄之輩,和他是一丘之貉,如果隻殺了奎俊,說不定會引起此人的瘋狂反撲,要我說兩人同時幹掉更好。”
“言之有理,就這麽辦!”
…
離總督衙門不遠處的青樓裏麵,奎俊與一些四川官員正在尋歡作樂,其中也包括了四川按察使。
奎俊左擁右抱,上下其手,好不瀟灑。
“出兵事宜準備得怎麽樣了?”奎俊一邊吃著身邊美人夾過來的肥肉,一邊笑眯眯的問道。
“回總督大人的話,隻要再給我十天的時間,大軍就能夠出動了。”四川按察使諂笑著回道。
“總督大人,各省督撫都沒有行動,以卑職之見,是否先等一段時間再說。”其中一名官員小心翼翼的說道。
“蠢貨,若是總督大人早早出兵,老佛爺一定能夠記住他的,要是等到大家都出兵了,總督大人豈不是泯然眾人了!”四川按察使責斥道。
“話雖如此,但是!”
“不要再多廢話了,本總督意已決,你三番四次勸說我推遲出兵,且不能夠傷害那些亂民,到底有何意,莫非你是魏季塵這個逆賊的人?”奎俊雙眼一睜,麵色不善的看向那名官員。
那官員心中暗暗叫苦,連忙跪倒在地謝罪道:“下官對大人您忠心耿耿,絕無他意,都是為總督大人您考慮啊。”
他還真不是魏季塵的人,隻是認為奎俊考慮事情太過簡單了,與其他各省督撫相比,太過天真了。
“行了,今日暫且饒你一命,要是再多說,別怪本官不念舊情。”奎俊擺了擺手,冷聲說道。
“謝總督大人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