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剛回到住所兩個小時,正喝著一碗小粥填填肚子,便聽到外麵一陣鞭炮鑼鼓之聲響了起來。

又他娘的發生了什麽事?還讓不讓人吃個飽飯。

李鴻章憤憤不平的把喝了半碗的粥扔在桌子上,黑著臉走了出去。

這次,倒是沒有人阻攔他走動,隻是跟隨在他左右而已。

走出驛館,便是大街。

大街上,鑼鼓喧嘩,炮仗陣陣,街中間,還有舞獅舞龍,比起昨天魏季塵成親的熱鬧差不了多少。

眾百姓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光芒,個個似乎都吐氣揚眉的。

李鴻章招了招手,跟在他身後的一名士卒便快步走了過來。

“小兄弟,你們遼東又出什麽大喜事了?”李鴻章捋著胡子好奇的問道。

“回中堂的話,就在剛剛,前線傳來了消息,我們已經攻下了大沽口。”那軍士將頭一抬,自豪之情溢於言表:“這些百姓得知消息後,都是自發的出來相慶祝了。”

“啥,你說啥?你說大沽口已經陷落了。”李鴻章掏了掏耳朵,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話。

“是的,經過半小時的戰鬥,我軍以零傷亡的代價攻取了大沽口,為後續大軍的登陸掃清了道路。”那軍士不鹹不淡的又說了一句,有必要這麽驚訝嗎,這隻不過是一次小勝利而已,還是當過宰相的人,真是的。

李鴻章愣了半響,然後猛的搖了搖頭,發現自己確實不是做夢。

街上正有人在大聲報喜。

咚咚咚…

“最新戰報,最新戰報,慈禧無道,天怒人怨,我定遼東乃正義之士,勤王之事,以雷霆之勢奪取大沽口,此次作戰,傷亡人數為零,攻天津,誅殺奸賊榮祿,便在其後。”

“太解氣了,俺早就說過,俺們定遼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看看吧,一上午的時間還沒有到,就攻下了大沽口。”

“一天之內肯定能夠攻下天津城,一個月之內肯定能夠攻入京師!”

“要一個月時間嗎?我看,隻要半個月就差不多了,這下,慈禧老妖婆可逃不掉了。”

“這個老妖婆早就該死了,要不是她,我們甲午戰爭也不會失敗,也不會賠給小小倭寇那麽多錢了。”

“就是,你看,去歲的時候,倭寇就被我們定遼軍打了個落花流水。”

“還有啊,聽說慈禧這個老妖婆喝的是人奶,為了給自己建個園子玩樂,還挪移了海軍的軍費,要不,我們北洋水師也不會戰敗了。”

“是啊,聽說中法戰爭的時候,就是因為她一力主和,才讓我們不敗而敗,娘的,什麽太後,簡直就是個賣國賊。”

“奢靡無恥的老妖婆。”

李鴻章渾身打了個寒顫,這都是遼東政府一日之間宣傳來的結果,以往,百姓雖然對朝廷有所不滿,對慈禧有怨言,但是大多卻說不出個子醜寅卯出來,頂多罵罵咧咧兩句。

但是,一夜之間,遼東政府就已經網羅了一百多條罪行,其中以賣國求榮,奢靡享樂,不顧百姓死活為主,一夜之間,慈禧就像是被扔進了茅廁中一樣,名聲變得臭不可聞,老佛爺徹底變成了老妖婆。

要是遼東政府這麽宣傳一下自己,那麽,李鴻章渾身冰涼,感覺到後果不堪設想。

人活一世,不是求財,就是求名,尤其像李鴻章這樣有錢有財之人,當然求的是名了,甲午年來受損的名聲,好不容易在這兩年之內,因為與德國簽訂了膠州灣交還條約,稍微有些恢複。

要是魏季塵針對他,隨便這麽一搞,我的名聲估計比西太後還要臭。

李鴻章默然:魏季塵這都是從哪裏學來的陰毒法子,比起維新派康黨人士以報紙來宣傳自己的主張,不知要高明多少倍,用之,可抵百萬大軍啊。

李鴻章正在失神的時候,有一名士卒卻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

“李中堂,終於找到您老了。”通信兵一臉喜色的說道,並沒有發現李鴻章的任何異常情況。

“李中堂,李中堂,…”通信兵又連叫了幾聲。

李鴻章的魂魄才歸竅,“什麽事?”他臉色蒼白的問道。

“是這樣的,魏帥準備前去天津了,不知中堂是否會同去?”通信兵笑著問道。

“同去!”李鴻章沒有任何猶豫的回道,說罷,便急急朝遼東指揮部而去。

大沽,新建陸軍中。

袁世凱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一臉不信的看向前鋒部隊指揮官張勳。

張勳,就是後世搞複辟,人稱‘辮帥’的那位,不用說,他對清廷是忠心耿耿,一意維護清廷。孫中山在致廣西督軍陸榮廷的一份電報中稱:“張勳強求複逆,亦屬愚忠,叛國之罪當誅,戀主之情可憫。文對於真複辟者,雖以為敵,未嚐不敬也。”

孫中山對張勳的評價還是比較公允的,說明此公雖然在政治上愚笨,但是在人格上麵還是有所值得稱道的。

當然,張勳此時隻是小站新軍中的一名將領而已。

“你是說,大沽炮台上,已經飄著定遼軍的旗幟了?”袁世凱不得不不吃驚,因為,他既沒有接到羅榮光的求救,也沒有聽到槍炮聲。

就這樣,大沽口便陷落了?

“卑職領軍趕到大沽口的時候,正要前去通知羅榮光,但見大沽炮台旌旗四展,都是定遼軍的旗幟,再仔細一看陣地前沿,都是定遼軍的軍士,這錯不了,不可能是羅總兵領軍加入了定遼軍一方,因此,卑職便急急忙忙回來稟告大人。”張勳一口氣快速的把情況說了一遍。

魏季塵這招瞞天過海之計很是成功,占據了大義上的名分,即便是張勳這等忠於清廷之人,也是心中迷茫,不稱定遼軍為叛匪。

袁世凱略一沉吟,便說道:“向榮中堂匯報此軍情,大軍繼續前進,看看情況再做打算。”

大沽口一百多門大炮可不是吃素的,而且槍械彈藥充足,並且占據著地勢之利,袁世凱要是強攻,非得崩壞幾顆門牙不可,他不由考慮起來,這樣到底值不值得。

其實,袁世凱真想指著魏季塵的鼻子罵娘。

為何?

因為他心中鬱悶,自我感覺被魏季塵給耍了。

尼瑪,當初邀請你一道救皇上,起兵對付慈禧,你偏偏不給一個準信,等到老子對榮祿又拜又跪,痛哭流涕,連表忠心,與維新派徹底決裂了。

你倒好,馬上就起兵勤王了,而且還偏偏把那道詔書拿到手了,這不是早有預謀是什麽?

你娘的魏季塵就是想單幹啊,你要是早和老子聯手多好。

袁世凱是欲哭無淚啊,像個受了氣的媳婦一樣,對魏季塵埋怨,詛咒有加。

不過,他馬上就會發現自己要變成一條魚,一條在鍋裏的活魚,慢慢要被魏季塵煮死。

謠言、流言蜚語,已經開始在小站新軍中慢慢流傳了,開始逐漸瓦解軍士的鬥誌。

“聽說了嗎?”

“啥事?”

“你還沒有聽說!知道定遼軍為什麽要起兵?”

“不是說清君側,肅宮廷嗎?”

“對,肅宮廷,裏麵還有內情,定遼軍要對付的就是西太後,西太後要廢了皇上,廢除新政,而我們新式陸軍和定遼軍,就是因為新政而成立起來的,西太後要廢除新政,就會改編我們新式軍隊,所以,定遼軍才會起兵反抗,否則,都要被改編了。”

“不是吧,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士卒將信將疑的說道。

大清朝的絕大部分軍隊,包括小站新軍的士卒,投軍都是為了混口飯吃,並沒有什麽其他的理想可言,新式軍隊的軍餉比起其他軍隊來,要高上許多,要是改編了,誰能夠保證軍餉還是一樣的?

曆史上因為鬧軍餉而發生叛亂的軍隊可不在少數,當然,小站新軍還沒有到那個程度,不過,對軍心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民國初期年年的軍閥混戰,中國人還沒有死絕,中國軍隊還越打越多,其中是有一定的玄機的,那就是往往一交戰,死個幾十、上百,戰鬥就已經結束了,其他的士兵要不就是投降換個地方混飯吃,要不就是腳底抹油,而那些大小軍閥也差不多,敗了的話隻要運氣不是太差碰上一個十分較真的,不但性命能夠得保,回去之後吆喝吆喝,又能夠拉起一支隊伍來。

此時的清軍與其民國初年的軍隊來,並無二樣,可能更沒有什麽信仰。

“哼,好好的,這是朝廷在借刀殺人啊,讓我們新建陸軍和定遼軍互相廝殺,這不正合他們之意嗎?”

“呃…”

周公尚俱流言日,後世一條未經證實的缺鹽消息,就引起數省搶鹽風波,更何況此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