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的政治中心,京師。
恭親王府裏麵,恭親王躺在床上。
他麵色蠟黃,雙眼黯淡,一看,便是病入膏肓,隨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恭親王在原曆史上是明年去世,但是他近來操勞過多,身體又原本就不好,就這樣一病在也起不來了。
無數事、無數人開始在他腦中一一閃過。
恭親王少幼聰慧,卻錯失皇位,辛酉政變,與慈禧一舉控製整個大清,總攬清朝內政外交,權勢赫赫。
支持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等人搞洋務,借師助剿,鎮壓太平天國,隨後受到慈禧的猜忌,於中法戰爭之時被慈禧乘機免去職務,然後便浮浮沉沉,直至甲午戰爭重新起用。
可惜,起用之後,人老了,意誌也消沉了,沒有起到很大的作用。
大清、老佛爺、皇上、榮祿、李鴻章、張之洞、劉坤一、魏季塵、康有為等等,一個個名字被他輕輕叨念出來。
他放不下心來啊。
兩宮不和,他擔心,卻沒有絲毫辦法;地方勢力坐大,不過張之洞、劉坤一這些人都是老人了,不會有雄心壯誌。
榮祿是自己推薦給慈禧的,他素有才幹,希望他能夠控製得住魏季塵、袁世凱等人。
康有為這些維新派人士隻是一幫空談之書生,皇上信任他們,隻會造成朝廷大亂。
恭親王有氣無力的咳嗽了幾聲,大限將至,自己還想這些幹嘛呢。
“王爺!老佛爺來看您了。”府內的下人輕輕走了進來,走到恭親王的床頭,向他稟報道。
這個女人,是和他愛恨糾纏一輩子的女人,恭親王輕輕點了點頭,想要掙紮起來,卻發現渾身軟弱無力。
下人連忙扶起他的身子,半坐在床頭,恭親王還想下床,但是卻無論如何也動不了。
好在慈禧已經在李蓮英的攙扶之下,走了進來。
慈禧看到恭親王這兒樣子,也是百感交集,輕輕擺了擺手,李蓮英和王府下人轉身出門,隨手關上了房門。
慈禧已經派過禦醫來過,給她的回答,都是恭親王命不久矣。
“咳,咳…,奴才恐怕以後不能再伴隨老佛爺左右了。”恭親王雙目渾濁的看著慈禧,輕聲說道。
慈禧在他床邊坐下,伸出手來,輕輕捂住他幹瘦如柴手掌,一臉哀傷的說道:“六王爺,你知道的,哀家離不開你的,難道你就要這樣扔下哀家走嗎?”
一發生大事的時候,慈禧都習慣了找恭親王商量,如今,恭親王這個樣子,她實在很是茫然,以後,這個大清,她能夠找誰商量呢。
“六王爺,哀家昨個兒聽了你的意見,同意與倭人交戰,今個兒,你就要棄哀家而走嗎?這事還沒有辦完,難道你就這樣半途而廢。”慈禧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變成了一名怨婦。
這很正常,看到恭親王,她就像是看到了以後的自己,一時心有所感,神情激動。
“老佛爺,奴才很是欣慰,在臨死之前,得知我大清收複了台灣,奴才下去之後,對我愛新覺羅列祖列宗有交代了,收複台灣之後,我們不要再想著大舉興兵與倭人交戰,見好就收,守好國土就是大功一件了。”恭親王臨死之前,向慈禧獻上對日作戰最後一計。
是的,恭親王認為該得到的已經得到,甲午賠款已經不用再還,台灣也收複了,馬關條約中國已經單方麵廢除了,當然,其中牽涉到列強的條約,清政府是沒有膽量廢除的,所廢除的,隻不過是與倭人的條約。
隻要守住這些勝利果實,便是善莫大焉,與倭人決一死戰,是不智的,倭人還是交給俄國人去對付,中國在一旁幫襯著就行。
“哀家曉得!”慈禧大為感動,眼泛淚花。
恭親王伸出另外一隻手來,輕輕的擦拭了一下慈禧的臉龐,繼續說道:“老佛爺認為魏季塵此人如何。”
談到台灣,自然會提起魏季塵。
慈禧臉色微沉,冷聲說道:“這個奴才留不得!”
是的,魏季塵留不得,一來他太年輕,而且還處在了如此高位之上,慈禧有些後悔,後悔當初同意魏季塵練新兵,統帥定遼軍。
短短一年的時間,定遼軍的戰鬥力就讓慈禧心驚膽寒。
如果魏季塵光是一名會大勝仗的將領還好,偏偏他文武雙全,遼東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條。
最讓慈禧擔心的是,魏季塵不比李鴻章,魏季塵比李鴻章更善於收買人心。
慈禧當然會在定遼軍中安插一些監督官了,但是這些人要不是被魏季塵收買,要不就是被定遼軍中的將領排擠,根本就不能夠得知定遼軍的實際情況。
像慈禧這樣善於使用權術之人,怎麽會不知道,越弄不清楚情況就越危險。
恭親王當然知道慈禧的擔憂,但是他現在同樣對魏季塵心懷戒備,他的戒備主要是在名聲上麵,現在去街上隨便找一個人問問,那個人可以不知道恭親王是誰,但是不會不知道魏季塵是誰。
“老佛爺準備如何對付他。”恭親王歎了一口氣,輕聲問道。
即便是魏季塵再有能力,隻要危險到了大清的統治,那麽他隻有一個下場,那就是被打倒,但是,如果魏季塵是一個人還行,但是他手中如今有一支六萬餘人的軍隊。
而且,魏季塵與聶士成,宋毅等人都交好,要動他,不是那麽容易的啊。
慈禧何嚐不知道這種情況呢,但是她自然有自己的辦法,那就是用對付李鴻章的老辦法去對付魏季塵。
一步步來,先奪兵。
魏季塵不是很能打嗎?正好,俄國人希望定遼軍能夠加入海參崴戰場,與慈禧的心意不謀而合。
日本人在海參崴有十幾萬的軍隊,而且每天都在增加之中,慈禧不認為,光憑定遼軍就能夠贏得了他們。
等到定遼軍失敗了,身為主帥的魏季塵必將要承擔責任,這個時候,就可以去掉魏季塵的職位,把他調離遼東,以後的事就容易辦得多了。
慈禧當即把自己的計謀說了出來,恭親王臉上陰晴不定。
定遼軍是精銳部隊一支,其中花費了朝廷的無數心血,難道就要這樣毀於一旦嗎?
“老佛爺,如果定遼軍毀於一旦,何人能夠抵擋住倭人的進攻?”恭親王有些擔憂的問道。
慈禧不以為然的說道:“難道除了這個小賊,我大清就再無可用之人了嗎?哀家可以隨時提拔徐道邦等人,徐道邦不是在遼東做得很好嗎?哀家就賜其珍物,大肆封賞。”
恭親王知道,這是慈禧在離間徐道邦與魏季塵的關係。
慈禧自以為拉攏魏季塵手下將領,便能夠使帥將不和,從而使得定遼軍分裂。
恭親王看著她,想到自己這個嫂子運用起權術來,當真是天下間無人可敵啊,可惜,她在其他方麵卻欠缺太多。
鬼子六看著慈禧的側臉,心中忽然一陣衝動,他想在臨死之前,再擁有一次這個女人。
“老佛爺!”恭親王抬起頭來,輕輕的叫了一聲。
慈禧對這種眼神再明白不過了,但是,她有些擔心的問道:“你身子…”
“奴才想死而無憾!”恭親王語氣堅定的說道。
“那好吧,哀家來為你寬衣!”慈禧站起身子來,呢喃著回道。
台灣,苗栗。
魏季塵雖然知道很多人都想要自己的性命,但是卻沒有想到他們會如此的著急。
他率領大軍抵達了這裏,當即便召集了眾將商議進攻事宜。
長穀川已經率領軍隊退走,但是魏季塵並不擔心,因為台灣就這麽小個地方,還是一個海島,隻要南北兩軍上下夾擊,慢慢壓縮倭人的活動空間,倭人自然是會最先受不住,不得不跳出來與中國軍隊進行決戰。
李占椿和魏光燾一臉羞愧的走了進來,魏季塵剛來苗栗就召集諸將,他們還來不及拜會魏季塵。
李占椿放眼一望,定遼軍的許多將領,他認識的,段祺瑞等炮隊將領,不認識的,都在坐,總共不下一百來人,當真是濟濟一堂。
看來,定遼軍要進攻了啊,李占椿見此情形,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出征前的動員大會。
李占椿一一看去,直到眼睛看到一個年輕人,便再也挪不開了。
這年輕人雖然穿著一件很平常的衣服,但是他坐在那裏,卻穩定如山,威儀不凡。
這一定是魏季塵,李占椿疾走幾步,正想上前去打招呼,魏季塵卻像是得到感應似的,抬頭望了過來。
刹那間,李占椿便覺得自己身體沉重,再也走不動了,因為魏季塵的眼光實在太銳利了,如果剛才魏季塵給他的感覺是穩定如山,現在魏季塵給他的感覺便是利劍出鞘,氣度威猛,勢吞河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