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周馥的稱讚,魏季塵隻有厚著臉皮承受了。

言敦源是鞍山鐵廠的會辦,周馥是總辦,周馥原本對魏季塵在自己身邊安插人手,心中稍有不爽,但是這幾個月來,言敦源已經以自己的才幹證明,魏季塵的舉薦沒有錯。

言敦源等到周馥說完之後,一臉激動的向魏季塵稟報道:“魏帥,從鞍山采取的礦鐵石,送至漢陽鐵廠冶煉,最終冶煉出來的鋼鐵是合格的。”

鞍山地區的鐵礦分布比較廣泛,而且成分很是複雜,周馥與言敦源兩人籌建好鞍山鐵廠之後,從礦師發現鐵礦石的所有地方都采集了一些標本,然後分門別類,一股腦的運往漢陽鐵,最終從一些地方采來的礦石冶煉之後合乎標準。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能夠節約一大筆銀子了,隻要用低價把漢陽鐵廠那一批舊機器買來就行。

鞍山鐵廠李鴻章,盛宣懷都參股在裏麵,現在盛宣懷接手漢陽鐵廠,自是會大力促成此事了。

周馥也是笑著喝了一口茶道:“魏將軍總能出人意料的解決辦法,周某當真佩服之至。”

周馥一上任,一開始就想著從國外購買機器了,那裏料到此事會峰回路轉,不但節省了一大筆銀兩,最主要的也節省了大量的時間,使得鐵廠能夠盡快的落實下來,此舉使得他對魏季塵的好感大增。

魏季塵打哈哈道:“我也是胡說一通,那曾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如今機器有下落了,不知何時能夠投入生產?”

周馥看魏季塵一副心急的樣子,不由笑著說道:“廠礦房屋公舍已經在興建當中,工廠技師也招募得差不多了,現在就等著漢陽鐵廠的煉爐運送過來了,等到生產出來鋼鐵,估計要到明年開春了。”

煉爐是主要機器,但是還有其他機器也得從國外買。

魏季塵皺起了眉頭,他沒有想到解決了主要機器問題,速度還會如此之慢。

言敦源見他皺眉,不禁解釋道:“魏帥,勞工可是一天六個時辰的興建廠房,這已經是最快的時間了。”

六個時辰,也就是十二個小時。

鞍山鐵廠按照規劃,將包括煉鐵廠、煉鋼廠、鑄鐵廠大小工廠20個,煉爐2座,工人5000,采煤工人2000,建成之後,將超過漢陽鐵廠,成為亞洲首創的最大鋼鐵廠。

魏季塵說要生產出鋼鐵來,並不是要一下子這麽多廠都能夠生產,要全部投入生產,沒有個一年時間,根本就不夠。

魏季塵想了想,出聲問道:“為何不采用三班倒的製度呢?這樣興建就能夠加快不止一倍的速度。”

“三班倒?”周馥和言敦源都是初次聽到這個名字,互相對視一眼,轉而不解的看向魏季塵。

魏季塵差點忘了,現在還沒有這個說法,他不由化身萬惡的資本家,開始解釋起來道:“三班倒就是將工人分成三批,每批工作八小時,這樣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能夠使用上。”

周馥和言敦源都是聰明人,一聽魏季塵這麽解釋,馬上便明白過來了,人手不用愁,不夠還可以招,隻是他們之前都沒有想到,把晚上的時間也利用起來。

雖說現在馬上就要入冬了,但是可以把室內的一些工作調到晚上做,這樣隻要規劃得當,鞍山鐵廠的興建時間將會減少一半。

周馥喃喃自語道:“三班倒,我怎麽就沒有想到這個主意呢!”

他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額頭,接著神色古怪的看向魏季塵,道:“魏將軍,我忽然發現,如果你經商的話,一定會家財萬貫。”

魏季塵輕飄飄的說道:“不才已經開了一個航運公司,隻是如今還在虧損當中,看來說和做是兩碼事啊。”

魏季塵風趣的話,讓兩人都是笑著喝了一口茶。

接下來肉戲來了,魏季塵不疾不徐的說道:“說來也是運氣,前不久在旅順竟然救了一名英國公主。”

這是還是機密,隻有寥寥數人知道,如今魏季塵說了出來,頓時便吸引住了周馥和言敦源的注意力。

“救了一名英國公主?”言敦源有些愕然的說道:“英國公主竟然還跑到了中國來。”

周馥也覺得此事甚是稀奇有趣,而且心中猜不到魏季塵為何此時提起此事,一雙耳朵豎得老長,等著魏季塵接下來的話。

“洋人的想法自然與我們不同,這個暫且不說它,最主要的是這個莫德,呃,莫德就是那位英國公主。”魏季塵順口之下,說得太過親密,好在他及時收口,繼續說道:“這位莫德公主很是善良,對於我們的救命之恩很是感激,總想報答點我們什麽。”

報答?周馥心中一動,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魏季塵。

魏季塵被兩人盯得渾身不自在,隻好飛快的說道:“她當時這麽一說,我心中就思量開來了,如今我遼東建廠辦礦,哪裏不需要機器呢?所以我就提出了,讓莫德公主幫忙牽線搭橋,從英國購買我們所需要的機器來。”

以往中國從英國購買的機器,都是委托駐英公使去辦,沒有少被英國人欺騙,像是買槍炮之類的,裝在外麵的是一色清的新槍新炮,但是裏麵卻隱藏了大量過舊的槍支彈藥濫竽充數。

周馥兩人一聽魏季塵這話,嘶的一聲倒吸一口氣,想不到魏季塵還真的提出要求來了,保不定人家英國公主隻是這麽隨口一說,你還真的叫別人公主去幫你辦事,這不是挾恩圖報嗎?

對於魏季塵說救了英國公主一命,兩人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是還可以接受,畢竟魏季塵不可能拿這麽大的事來騙他們,而且這事隻要雖然隱秘,但是隻要打聽一下,還是能夠打聽出來的。

魏季塵哪裏知道兩人在心中腹誹自己,而是神情自若的繼續說道:“英國人將利益,英國王室自己也有生意,想不到我提了這個要求,莫德公主卻眉開眼笑了,你們道為何,原來這莫德公主竟然自己開辦了一家公司。”

“公主還親自開辦公司,洋人風氣果然開放。”周馥這下不得不佩服魏季塵運氣之好了。

言敦源卻問道:“這莫德公司開了一家什麽公司呢?”

魏季塵丟了一個讚賞的眼神過去,言敦源這小夥子不錯,知道順著自己的話接。

魏季塵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喉嚨,方才繼續說道:“這位莫德公司開了一家中轉公司,嗯,也就是買辦公司,隻要收取一點點的中介費,她就能夠為我們買到最新式,最正宗,最便宜的機器。”

周馥聞言不由低下頭來仔細考量起來,英國公主為了名譽著想,應該不會騙人,雖然她要收取一點中間費用,但是她所采購之機器比起自己親自采購肯定價錢要便宜,而且還不會上當受騙。

“魏帥是想?”言敦源雖然明白了魏季塵的意思,但是還是問了出來。

“不錯,我想將我們鞍山鐵廠所需之機器全委托給她采購。”魏季塵笑著說道。

雖然魏季塵能夠強製命令周馥聽從自己的,但是這樣做實為不智,加上鞍山鐵廠的股東不少,為官督商辦企業,要是他們得知自己損公肥私,說不定還會生出一翻事來,所以他才這樣費了一翻口舌來說服周馥。

周馥雖然是自己舉薦的,但是他現在為奉天煤鐵總局的總辦,是各方都信任之人,

“魏將軍,不如這樣吧,我們先從英國公主那裏采購少量的機器先試試看,如果是真的是物美價廉,我們再展開長期合作也不遲。”周馥雖然心中被魏季塵說服了,但是滋事重大,所花費之銀兩更是上百萬,他不得不謹慎行事。

“周兄言之有理,我也正是這麽想的。”魏季塵笑了笑,附和道。

周馥這人名氣甚大,結交廣泛,和洋務派中的很多辦實業的人物都有交情,如果莫德即將要注冊的那家皮包公司能夠在他這裏獲得信任的話,通過他必定在中國打響名氣,到時候生意就是滾滾而來了,而自己的銀兩,也將滾滾而來。

開礦煉鐵隻是魏季塵計劃的前奏,他主要的目的還是修鐵路,建兵工廠,甚至是建船塢,自己造船。

隻是修鐵路之事,花費的銀兩就算是清政府也得考量考量,不是他一個人出得起的,而且魏季塵也不願意當這個冤大頭。

但是,這個路又不得不修,修好之後,好處更多。

魏季塵又開始打起歪主意了,周馥曾經開中國商辦鐵路之始,如今鞍山鐵廠興建,最好能夠先修築一條鐵路通往撫順,這樣運煤就方便了許多,這條鐵路較短,清政府應該承擔得起。

但是魏季塵想要修建的是連通東三省的鐵路大幹線,所費資金恐怕是個天文數字,此時清政府財政拮據,就算撥款下來,肯定也不夠修建。

於是,魏季塵又想到了後世四川的保路運動,當時的川漢、粵漢鐵路采用的是采集民股的辦法,由地方政府的稅收項下附加租股,加租股、米捐股、鹽捐股、房捐股等,來籌集築路的資金,所以不僅四省的紳商、地主成了股東,連一些農民也握有股票。

後麵由於清廷迫於列強壓力,要將這兩條鐵路收歸國有,拍賣給列強,這才引起了眾怒,發生保路運動,最終導致清廷轟然倒塌。

魏季塵現在就想慫恿周馥上書朝廷采用此辦法修建東三省的鐵路,至於他為何自己不上書,那是因為他喜歡躲在暗處。

“周兄,鐵廠建成之後,所產之鋼鐵銷路不知周兄想好了沒有?”魏季塵不鹹不淡的問道。

周馥想也不想的說道:“自然是用來修築鐵路了。”

魏季塵笑著點點頭道:“修築鐵路所用鋼鐵卻是頗多,但是周兄想過沒有,南方有漢陽鐵廠,他們生產出來的鋼鐵必定會用在南方之鐵路上,而我們鞍山鐵廠如此巨大地規模,如果沒有銷路,最後將會虧本倒閉。”

周馥沒有想到,這廠都還沒有建好,魏季塵倒是先愁起銷路來了,隻是魏季塵前麵表現得太過耀眼了,先入為主之下,他也跟著魏季塵的思路開始轉了。

“所以,魏將軍的意思是,我們鞍山鐵廠的鋼鐵要想有銷路,必定是北方也大力修築鐵路了?”周馥聰明人一個,馬上便明白了魏季塵的意思。

魏季塵露出一個讚賞的笑容,不緊不慢的說道:“如今各省都想修築鐵路,而朝廷戶部空虛,哪裏還有多餘的銀兩,最終也不知那一省能夠撥得頭籌,如果我們能夠獨辟蹊徑,另外籌款的話,必將得到朝廷的讚賞,從而能夠首先開動。”

“哦,不知魏將軍有何妙計?”周馥好奇的問道。

魏季塵淡淡一笑,不慌不忙的將川漢鐵路籌辦的方法敘述了一遍。

周馥和言敦源兩人聽了魏季塵這個辦法,硬是愣了半響。

“魏帥的意思是,就連小民也能夠得到鐵路的股份?”言敦源一臉慎重的問道。

魏季塵不以為意的說道:“小民擁有股份又有何不可,他們又不加入經營權,隻要我們在盈利的時候,給他們一點紅利即可,這鐵路最終還是控製在我們地方政府手中。”

“魏將軍這麽說,也不無道理,周某願意牽這個頭,上書朝廷促成此事。”周馥知道魏季塵說這方法給他聽的原因,當即便攬了過來。

魏季塵這樣做很簡單,那就是讓民間資本能夠活躍起來,那些地主老財放在家裏發臭的銅錢能夠為我所用,不但鐵廠辦好之後能夠不愁銷路,而且,通過集資修築而來的鐵路,誰要是敢把它們賣給其他國家,必將承受民眾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