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季塵當晚當然沒有和莫德一起睡了,他要一步步撕碎莫德高傲的外表,深入她的內心,但是也知道操之過急不行。

離去的時候,魏季塵查了一下莫德對自己的友好度,隻有40點,雖然離90點還很遠,卻比起一開始的10點來說,要好上很多了。

次日,魏季塵帶上王士珍,段祺瑞等人前往海口,海岸炮被倭人拆卸一空,魏季塵一邊稟報王文韶,請求趕緊送大炮過來,一邊拆西牆補東牆,改良自己炮隊的一些火炮,或從遼東其他地方調換。

海岸炮是這個時代沿海唯一的防禦係統,不可謂不重要,自是引起了魏季塵的想當重視。

原先旅順口的海岸炮並沒有給予倭人艦隊太大的殺傷力,主要原因是倭人兩麵夾擊,後方陸地首先丟失。

此次,魏季塵吸取甲午之戰的教訓,將海岸炮重新設計了一翻,增加了對付後方的火力。

旅順海口,栽種著不計其數的樹木,當中又以楊柳居多,古樹婆娑,落葉枯黃,紛紛落地,細風中,枯瘦的柳枝隨風飄蕩,就像是如今的大清朝一樣。

李鴻章對旅順口倒是花費了巨大的物力財力,到頭來卻是一場空,魏季塵無不感慨的想道。

而在枯黃的落葉之下,魏季塵卻發現了幾名男子站在那裏。

其中一名是一位中年文士,器宇軒昂,仙風道骨,仿佛他不屬於人間,魏季塵當即心生好感,如此人物,他來大清還是第一次看到,而且讓魏季塵稍微吃驚的是,這位文士竟然佩戴著一把劍。

在清朝,文恬武嬉,不要說是文人了,就算是武將,騎馬的少,坐轎的多,帶劍的少,帶錢的多,此人明明是文士打扮,卻佩戴著一把劍,實屬罕見。

不過,魏季塵是練家子,卻看出了一些眉目,這文士走動間剛勁有力,自成尺度,他佩劍不是做樣子,而是實打實的劍道好手。

“這會是誰呢?”魏季塵十分驚奇,大清竟然有此等人物。

再看他身邊一人,身高八尺,一身突起的肌肉宛若鐵疙瘩,有著使不完的力氣,更讓人震驚的是,他持著一把青龍偃月大刀,恐怕不下一百多斤重。

魏季塵大是驚訝,眼中精光爆射,這是高手。

再後麵兩人應該是書童之類的,他們一人抱著一具古琴。

“魏帥,要不要把此人趕走。”王懷慶警惕的看向那四人,像這樣既佩劍有帶刀,看起來是練家子的,在王懷慶心目中,那可是極度危險的人物。

魏季塵笑了笑搖頭道:“這裏離軍事禁地有不遠的距離,總不能平白無故的趕走人家吧,隨他們去吧。”

王士珍也不以為意,有自己這些人護著,難道那四名漢子能傷得了魏帥嗎?

“魏帥,以屬下之見,這裏最好也增加幾座固定炮台,如此,可以減少不少射擊死角,如敵艦再想進入港口非讓他們花費大代價不可。”王士珍正色的說道,在來之前,他早就做過各種調查了,此時是胸有成竹。

段祺瑞顯然持不同意見,微笑著反駁道:“王大人隻考慮對付海上目標,忘了對付身後目標,我們經費有限,必須要做的萬無一失,所以,屬下建議魏帥不必增設炮台,隻要像大沽口一樣,在海口多布水雷,形成水雷陣即可。”

兩人都是炮隊出身,段祺瑞在威海衛親眼看到己方炮台是如何落入倭人之手的,因此,他的心態早就發生了改變,認為固定炮台所起作用不大,如果可能,使用移動陣地即可。

魏季塵看到手下兩員愛將據理爭執,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心下甚是欣慰,他就怕底下將領是一片死氣沉沉。

“好了,好了!此事回去大夥再一起商量一下。”魏季塵見兩人爭得麵紅耳赤,不得不出聲做和事佬。

“懷慶,讓人鋪上軍毯,擺上酒食,我們用過午膳之後,繼續巡查。”魏季塵肚子恰好有些餓了,便笑著說道。

王懷慶應了一聲,吩咐親兵在一顆古樹之下鋪好酒菜。

坐下來,王士珍等人稍微有些拘謹,魏季塵卻起身親自給他們每人倒了一杯酒。

王士珍和段祺瑞都是大驚,連忙誠惶誠恐的站了起來,連說不敢。

魏季塵卻鄭重其事的先敬了他們一杯,方才說道:“聘卿和芝泉這段日子來為我定遼軍勞心勞力,當得起我魏季塵這杯酒。”

徐道邦、馬金敘他們都是老將,讓他們安營紮寨,領兵出征沒有問題,但是讓他們用西式兵法練軍就有點強人所難了,而定遼軍中所編的步兵操典、炮兵訓練事宜,都是王士珍,段祺瑞,馮國璋等人與德國教習一起編撰的。

王士珍是個不喜張揚的人,但是事無巨細,隻要是魏季塵交給他的,他都是盡十二萬分之力,魏季塵讓他編纂關於定遼軍來曆、戰績的書籍,他馬上便領會了魏季塵的意思。

所編書籍當中,不僅把魏季塵塑造成了一位智勇雙全的將軍,還將魏季塵如何愛惜士兵,視之如兄弟寫的栩栩如生,讓士卒相信魏季塵不但是他們的衣食父母,更是他們的絕對領袖,極力培養士兵的絕對服從和效忠意識。

難怪此人以後能夠成為北洋之龍,卻又沒有馮國璋、段祺瑞那麽熱衷權勢,而深得袁世凱的信任了。

魏季塵心中高興,酒到杯幹,自有一股威猛之氣。

就在這時,一陣悲壯的詩歌聲傳了過來。

“世間無物抵秋愁,合向倉昊一苦休,四萬萬人齊下淚,天涯何處是神州!”

魏季塵一扭頭,隻見方才那位文人灑淚楊柳間,對著海水獨飲獨酌,顯然是在感時傷懷,估計吊念甲午之戰之類的。

“這些士子,隻會做一兩首詩酸詩,幹嚎兩聲,當今之世,像魏帥這樣費盡心思,盡心盡力,為報仇雪恥的人又有幾個呢?”段祺瑞雖然說的話稍微有拍馬之嫌,不過也說得不無道理。

如今朝中,幹實事的人確實太少了。

魏季塵等人都穿著便服,因此那文人不知道魏季塵等人是官員,否則也不知會不會吟‘天涯何處是神州’了。

魏季塵笑而不語,隻是舉杯喝酒。

不久,那邊又飄來一陣幽怨悲傷的琴聲,魏季塵扭頭一瞧,隻見那文士已經盤坐在地上,撫琴而彈了。

這下,王懷慶不樂意了,大家在這裏喝的高興,那文士卻彈如此悲傷的曲子,任誰都會有點鬱悶吧。

“兀那酸秀才,要彈琴去一邊去彈,不要吵著我們喝酒談話。”王懷慶高聲喝道。

“嗯!”那文士身邊站著的大漢睜開眼睛,眼中光芒閃爍,一雙眼睛明亮猶如九天之上的烈日,盯著王懷慶。

王懷慶像是被人激怒的雄豹一樣,毫不示弱瞪回去,兩人你盯我,我盯你,誰也不讓誰,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並且還在慢慢的接近中。

魏季塵有心試一試那大漢的武藝,並未出聲阻攔。

王懷慶和大漢素未謀麵,為何一見麵就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呢?最大的原因就是碰到了對手,有意較量一番。

兩人已經麵對麵站著了,魏季塵等人都是一臉凝重的看著。

砰!

兩隻大腳跺在地麵,發出驚天的響聲,好似重錘轟擊地麵似的,地麵不堪重負,一陣陣震顫。

王懷慶不用說,定遼軍中的第一猛將,否則也不會當上親兵隊長,當年魏季塵身體受傷,他背著那可是健步如飛,毫無壓力,想不到對麵的漢子也有如此聲勢。

隻見兩人右手伸出,緊握在一起,手臂上爬滿青筋,好似蚯蚓一樣。

“嗬!”

兩人同時大喝一聲,如同虎嘯,震人耳膜。

一陣讓人心悸的關節摩擦聲傳來,兩人眼中都是精光爆射,懾人心魄。

整個天地間,似乎隻剩下了兩人一樣。

這是蠻力的較量,隻見兩人呼吸越來越粗,臉色紅得如醉酒般。

“咦!”王士珍輕叫一聲,因為他發現王懷慶的右手竟然被一點一點的往下麵壓去。

有趣,魏季塵心中微微一動。

“起!”

那大漢緊咬嘴唇,咆哮一聲,怒突的青筋暴漲,王懷慶更是不好,隻見他手臂上、脖子上、額頭上,青筋跟老樹盤枝一樣,眼球充血,瞪出眼眶了。

眼見王懷慶便要被掀翻在地,旁邊的文士卻出聲說道:“王大哥,何必傷了和氣。”

“公子說得是!”那漢子收了力氣,王懷慶身體一輕,嘶啞著開口道:“我輸了。”

兩人互相凝視,發現對方眼中的欣賞與激動之氣,頓生惺惺相惜之感。

“王懷慶!”

“王五!”

一邊的魏季塵聽到那漢子自稱王五,心中一喜,莫非那文士是譚嗣同。

譚嗣同算是魏季塵在晚清比較敬重的人之一了。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豪氣縱橫,意氣自若。

譚嗣同有古之義士的豪情,有俠士的心胸坦蕩,12歲與王五學劍,20歲開始仗劍行天下,遊曆黃河上下,大江南北,更是晚清思想界的彗星,短短生命中,留下仁學一篇,吐萬丈之光芒,掃蕩廓清之力。

“相遇便是緣,如若不嫌某酒太淡,何不過來一飲。”魏季塵心裏想著,嘴上也不慢,見王五與王懷慶惺惺相惜,不由對文士出聲笑說道,不管是不是譚嗣同,這個人氣度不凡,值得自己結交。

文士收起琴來,交給身邊的書童,快步走過來,淡然一笑道:“既如此,那就叨擾先生了。”

魏季塵這才看了個仔細,見他三十來歲,外穿月白色長衫,內著玄色武士裝,左手叉腰,右手持劍,濃眉俊目,閃閃似電,有一種立如山嶽、傲視死神的凜然正氣。

“莫非是瀏陽譚複生?”魏季塵眯著眼睛問道。

譚嗣同心下好奇,想不到自己的身份已經被人猜了出來,行至不遠處,見魏季塵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令人仰視的威儀,沒有任何的矯飾,而是自然流露出來。

此人是誰,年歲雖小,長得俊美,卻有龍虎之姿,顧盼之間竟然有一股氣吞山河,傲視天下的氣勢。

“正是譚某,請問兄台何人?”譚嗣同衝魏季塵輕輕一抱拳,笑著說道。

“相逢何必曾相識,坐下喝酒即是。”魏季塵朝地上輕輕一指,不慌不忙的說道。

魏季塵知道譚嗣同這人在這個時代也算是出類拔萃的人物了,他抨擊君主專製製度和三綱五常,認為對於那些昏暴的專製君主,不僅可以不用為其死節氣,還可以人人得而誅之。

譚嗣同與康有為不同,譚嗣同性格像是古時候的俠客,可以為了大義而死,為了心中的理想而亡,舍身赴難,慷慨就義,而康有為與之相比則遜色太多。

“譚兄手中拿的可是鳳矩劍?”魏季塵好奇的問道。

要知道鳳矩劍可是文天祥的舊物,魏季塵自然想一看了,他後世聽說譚嗣同對這件寶劍珍愛若命,劍不離身,便猜是此劍了。

“兄台也是好劍之人!”譚嗣同微微一笑,看到魏季塵身邊也放著一柄長劍,便把自己的鳳矩劍交到魏季塵手中。

魏季塵有些愕然,如此珍重之物,彼此才剛見麵的人,譚嗣同就完完全全的放心交了出來。

“多謝譚兄借劍一觀。”魏季塵手上動作不慢,碰到如此名劍,任誰都會激動。

嗡…

一聲龍吟,鳳矩被魏季塵一把拔了出來,劍身若秋波流轉,劍柄詮釋著歲月的痕跡。

“好劍!”魏季塵站起來,單手持劍,開始赫赫舞了起來。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魏季塵邊舞邊唱和道。

這舞劍之術還是他回到秦國的時候,從秦將身上學來的,想不到今日用上了,眾人隻看了個眼花繚亂,心馳蕩漾。

“魏帥果然非尋常人也,竟然還會這麽古來的舞劍之術,莫非是那個世家的傳人?”段祺瑞心中暗暗思忖道。

段氏家族傳了不少代,段祺瑞首先便往這方麵想,但是聽說魏帥出身平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