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季塵在奉天待了四、五天,期間,足不出戶,整日和依克唐阿討論奉天以後的發展形勢,魏季塵把自己所知結合後世徐世昌、張作霖等人治理東北的方針政策一股腦的和托出來。

短短幾日的相處時間,依克唐阿對這個年輕人越來越佩服,恨不得把魏季塵留在身邊,要不是他知道魏季塵軍務繁忙,不宜多呆,還真舍不得放魏季塵離去。

隨著魏季塵的離去,是依克唐阿聯合東北三省重要官員的上書,正式快馬加鞭傳送往京城。

依克唐阿為盛京將軍,能夠直接上書皇帝。

東三省即將落入俄人之手,當這份首行如此彪悍的奏折放到光緒的案頭時,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此奏折詳細收錄了俄國人近幾年來在東北三省的所做行為,指出俄人比起倭人來,所圖更大,倭人好歹還隔著一片海,俄人卻與東三省接壤。

俄國的阿穆爾州、外貝加爾州、濱海州和薩哈林島大部領土割自中國,而如今東三省已經被俄國以上幾州所包圍,岌岌可危。

而俄人通過修築鐵路,使得國內兵力能夠隨時到達以上地區,一旦其對中國不利,後果則是十分嚴重的,俄國趁著中日甲午之戰,勢力已經慢慢滲透入了東三省,通過收買、利誘、脅迫,黑龍江省內眾多小部落已經投靠俄人,假以時日,俄人控製黑龍江不遠矣。

奏折還指出俄國人在東北境內的大肆勘察活動,就像是日本人在甲午戰爭之前一樣,是侵略的先期行動,如果不加以控製,每一條道路,每一條河流,便會成為俄國人軍用地圖上麵的一筆。

光緒看了這份奏折之後,覺得觸目驚心,遍體生寒,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隨之,奏折上麵提出了許多切實可行的解決辦法,便是魏季塵所說的以興辦實業為中心,與列強各國在東三省進行商戰,富省、強兵、禦侮的思路,從而能夠有效的遏製俄國人勢力的擴張。

奏折的最後指出,非以全國之力發展東北不得而救,懇請太後以及陛下覺察,祖宗龍興之地不容有失,否則必悔之晚矣。

而依克唐阿、魏季塵、長順等官兵聯名聲言,與其引狼入室,不如自行發展,臣等誓死抵禦外辱,無須結俄人為援助。

一件件血淋淋的事實,如此多的東三省官員站出來說事實,比起朝中誇誇其談與俄國結盟之後獲得如何如何好處,更加有說服力。

光緒當即召集中樞大臣商議對策,事後,除了對‘多開商埠,聘用洋員,引進外資’有異議外,其他各條俱表示讚同,對俄國人想在東北境內修築鐵路一事,更是持堅決反對態度。

這個時候,各國的鐵路軌道寬度不是統一的,俄國人修鐵路,肯定會以他們國家的規格修築,而如果東三省自行修築的話,隻要按照其他國家的辦,俄國人侵略東三省的時候,想通過鐵路運兵,不費一翻大力氣是不可能的。

軍機處當即回電依克唐阿,同意在奉天設立開采煤鐵總局,開始著手開礦建廠之事。

而往東三省移民之事,清廷一直是抱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此次光緒決定大力支持,著山東,直隸,河南等省籌劃遷民事宜。

由此,整個東北大地,即將開始沸騰起來。

朝廷內部,親俄勢力大幅收斂,對於俄國的態度,雖抱著不敢得罪的態度,但是也開始虛與委蛇起來,除非萬不得已,都是曖昧不明,因為這份奏折是秘密上奏的,俄人暫時不得而知,俄人還因為這是中國人一貫的拖拉所致。

而引起這場風暴,卻躲在依克唐阿背後的魏季塵此時已經在海城定遼軍的軍營中了。

今天,將是定遼軍大部前往旅順、大連而出師的日子。

馬金敘領著定遼軍左翼部隊已經接收了這些地方,此時大部才出發。

操場上,魏季塵站在最前麵的高台之上,眼睛注視著下方排得整整齊齊,鴉雀無聲的一萬多名士卒。

經過這段日子的訓練,定遼軍已經初具規模,軍士素質技能都是大大提高。

定遼軍與袁世凱的新建陸軍不同,定遼軍中老兵占了大部,而袁世凱的新建陸軍則是新兵占大部。

“去年,倭人侵我遼東,占我旅順、大連,我國軍隊節節敗退,百姓流離失所,正是因為如此,才會有我定遼軍的出現。”魏季塵緩緩開口,聲音十分沉痛。

“如今,我們定遼軍將要重新進入這些地方,但是,這些領土不是我們收回來的,而是用錢贖回來的,這是站在這裏的諸位和我的恥辱。”魏季塵看著一張張憤懣的臉,開始逐漸提高聲音。

“在此,我魏季塵立誓,不讓旅順再次落入倭人之手,倭人要想占領旅順,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而你們,則是我安身立命的依靠,眾將士,我們定遼軍要——定遼東,禦外辱!”魏季塵慷慨激昂的大聲喝道。

“定遼東,禦外辱!”三軍將士用盡全身力氣高聲和道,聲音刺破天際,宣誓著這片土地已經完全被定遼軍所護佑,誰敢從定遼軍手中爭奪,必將付出血的代價。

“現在,出發!”魏季塵大手一揚,早已等待多時的軍隊開始徐徐開進。

海城的定遼軍營壘不會拆除,魏季塵調遣虎子的馬隊駐防於此,並且還有特戰隊的基地設在海城管轄範圍的深林之中,更加不能讓人知道了。

大軍日行千裏,夜行八百,魏季塵就當是進行一次長途拉練,行軍的同時亦可以檢驗軍隊這些日子來的訓練成果。

如此神速,沒有幾日,大軍便經過複州,金州,進入了旅順的區域。

甲午戰爭之前,旅順口被稱之為‘東洋第一堡壘’,旅順口背靠群山,峰巒蜿蜒起伏,主要山峰都設有炮台,有加農炮、榴彈炮、野炮、山炮等各種大炮一百來門,是名符其實的軍事堡壘。

然而,此時的旅順口已經儼然成了一座死城,城內的平民被倭人屠殺殆盡,定遼軍剛接手這座城池,也尚未來得及從各地調民入城。

通往旅順口的大路上,左翼翼長馬金敘領著幾名軍官迎接魏季塵的到來,左翼人馬先期接收了金州、旅順口、大連灣,並且安置好了營壘,等著大軍的到來。

“魏帥,你來了!”馬金敘策馬過來,一臉沉重的上前行了一個軍禮。

不用說,他一定是看到旅順城內的慘狀,心情沉重了,這也是魏季塵不願意親自接收的原因了。

“魏帥,那邊是鬆樹山、二龍山,這邊是椅子山、案子山。”馬金敘坐在馬上,指著東西兩麵的山峰向魏季塵介紹道。

“走,我們先去那裏看看。”魏季塵讓徐道邦領著大軍先行入城,自己則帶著馬金敘等人往鬆樹山而去。

此山扼守來路,是旅順天然的防守屏障,山上原本築有炮台。

但是當魏季塵上山之後,卻隻看見空空如也,一切都被夷為平地,莫說大炮了,日本人連營壘都拆得一幹二淨,不能帶走的,也炸毀了事,總之,不留下任何能夠使用的東西。

如此險要的地方,卻因為不戰而逃,輕易落入倭人之手,魏季塵無言的歎息了一聲,舉起望遠鏡來,見四周的高峰都好不了多少,除了原有地基能夠使用外,一切都得重新開始。

好在如今的直隸總督王文韶對海防之事,甚是重視,否則魏季塵還不知向誰要大炮去。

魏季塵心情鬱悶,一言不發,率領眾人縱馬快奔,超過大軍,從旅順城內穿過,直往旅順海口而去。

城內,除了有軍士進出之外,再無其他人,房屋亦是多有燒毀,鮮血尚未幹透,魏季塵仿佛能夠看到當日的慘狀在自己的眼前浮現,無數冤魂在四周纏繞,壓抑得他胸口發悶。

魏季塵一刻都不想停留,策馬狂奔,直至到了海口,方才覺得自己才能夠正常的呼吸。

原本海岸諸炮台林立的地方同樣不能幸免於難,這些都是在魏季塵的意料之中,他並無多大的意外。

而旅順口有號稱東亞第一的船塢,魏季塵對此還是心中有點希望的。

甲午之戰後,日本海軍也在這裏停泊,而且艦船都在船塢中修繕,他們並沒有想到自己會退出旅順。

後中日雙方進行談判的時候,船塢也在談判之列,中方據理以爭,言船塢也在贖金之內,日方不得損毀,最終,日方為了多訛詐一些銀兩,也答應了下來。

況且,短時間內,日本人想要把整座船塢拆散搬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們不好明目張膽的炸掉,因此肯定還會留下一個大架子。

沒有多久,一座巍巍的船塢便出現在魏季塵的麵前,雖然隨處可見拆得缺東少西的地方,但是鋼鐵骨架依在,沒有被炸毀掉。

海軍衙門已經派人前來處理了。

魏季塵看到有水師官兵在船塢內外正忙碌的修繕,增補,看來,失去威海衛海軍基地的北洋艦隊,以後會把旅順口當成棲身之所啊。

就是不知劉步蟾來了沒有,魏季塵也開始考慮起自己航運公司的港口來。

因為是掛羊頭賣狗肉,內有玄機,準備建成一個軍用港口,魏季塵便要求這個港口的隱蔽性。

所以不能離旅順港口太近,而又不能自己管轄的遼東太遠,選擇的地方寥寥無幾。

如果能夠在一個小島上,那是最好的了,想到這裏,魏季塵忽然心中一動,後世大連旁邊的長興島不正是船舶建造基地嗎?

既然是船舶建造基地,肯定適合修建港口了,說不定自己還能夠把長興島打造成一座海軍軍事基地。

長興島是中國第五大島,長江以北第一大島,三麵環海,一麵海峽,是個完全獨立的島嶼,可以形成封閉的區域。

現在長興島屬於複州管轄,島上麵人口稀少,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條件。

魏季塵越想越激動,勢力小的時候,不容易被發現,等到自己勢力發展到一定的時候,就更不用怕被別人知道了。

按捺住心中的興奮,魏季塵策馬向前行走,不久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劉步蟾,魏季塵當即翻身下馬走了過去。

劉步蟾也聽到馬蹄聲,轉身看到魏季塵,也是放下手頭工作迎了過來。

“子香兄!”魏季塵激動的叫了一聲。

劉步蟾神氣比起上次見麵來說,要好上很多,可能是見北洋艦隊終於有著落了。

“子傑賢弟!”劉步蟾上前拍了拍魏季塵的肩膀,兩人此時再見都是感慨良多。

“旅順口終於回到了我們中國人的手中。”劉步蟾麵帶微笑,慶幸不已的看著船塢方向,指點魏季塵道:“這裏,曾經寄托我們海軍的夢想,平遠號,定遠號,鎮遠號等我們北洋船艦都曾在這裏大修過。”

魏季塵知道,在旅順船塢建成之前,這些船艦要大修,還得到其他國家去。

“船塢除了修船之外,難道不造船嗎?”魏季塵心裏十分好奇,不由出聲問道。

“船塢是1890年竣工的,一開始就是為了修理我們海軍的艦船,尚未有造船的功能,不過,我相信,沒有多久我們旅順船塢肯定能夠像福州船政局一樣,造出我們自己的船艦來,可惜此番又被倭人損壞了不少,想要造船,也不知何年何月了。”劉步蟾搖頭歎息。

兩人邊說邊走往船塢旁邊的一座房子裏。

魏季塵見房內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劉步蟾讓人送來茶水,兩人便分別落座。

“威海衛也不知何時能夠回到我們手中,賢弟,以後我可要與你一起共事了。”劉步蟾意有所指地說道。

魏季塵豪氣衝天的說道:“你我兄弟齊心,力可斷金,要是倭人敢再來,必定叫他有來無回。”

“就憑賢弟你這一句話,大哥以後無論如何也會與你並肩作戰。”劉步蟾信誓旦旦的回道。

劉步蟾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對了,雨臣已經回到了大沽口,不日將隨著我北洋艦隊前來旅順,到時,我可要將他托付給你了。”

劉步蟾現在是北洋海軍提督,他先來旅順驗收,艦隊隨後就到。

魏季塵鬆了口氣,輕聲說道:“這就好,我不久前又從輪船招商局買了兩條駁船,正愁著沒人可用呢,雨臣兄如今狀態如何?”

劉步蟾無奈的說道:“失去了鎮遠號,他能夠好到哪裏去,好在經過為兄三番五次的勸說,原本心如死灰的他才多了一些生機。”

劉步蟾接著又古怪的看了魏季塵一眼,不無勸告的說道:“賢弟,不是我說你,你從招商局買的那些駁船都是別人即將淘汰之物,用不了幾年便要報廢,何必將錢往水裏扔呢。”

“正因為即將報廢,所以價格方麵很是便宜,大哥你不知道,朝廷即將開發東三省,小弟這也是抓緊時間,如果沒新船還要等一段時間。”魏季塵開始胡謅亂侃了。

魏季塵看著茶杯裏漂浮的茶葉,接著說道:“而且,小弟如今資金周轉有些困難,因為小弟準備在長興島上修建港口,作為我航運公司的總基地。”

魏季塵此話,讓劉步蟾剛喝下去的茶水差點噴出來,他心中想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看著自己這位賢弟打仗有一手,經商實在是不行啊,得好好勸勸他。

這是劉步蟾今日見過魏季塵之後第二次歎息了,他鄭重的說道:“子傑,你家小業小,旅順的民用港口就足夠你使用了,何必另外花費巨資,專門修建一個港口呢?”

日,看來關係太好了也不行啊,還得費盡心思去解釋。

“我魏季塵做事向來寧為雞頭,不為鳳尾,旅順的民用港口再好,也是共用的,而建造自己的港口,等到將來航運公司發展起來了,好處將數之不盡,還請大哥莫再勸小弟,隻需幫小弟找一些人設計港口即可。”魏季塵一副要做就做天下第一的樣子。

劉步蟾暗歎了一聲,看來做人太過追求完美也不好,不過,他也不再多勸,反而開始為魏季塵牽線搭橋起來。

劉步蟾身為水師提督,自然認識不少這方麵的人才,遠的不說,就是旅順船塢局在倭人進攻之前,便轉移了一大批的技師、設計人才等非戰鬥人員。

兩人又交談了片刻,劉步蟾讓魏季塵放心,這些人不日將陸續趕回旅順,到時,隻需借調一些人,去長興島勘察一兩日,便能夠選出地址來,這樣,先期破土動工的就可以做了。

有旅順口這等珠玉在前,魏季塵倒是不怕港口的設計有誤,看來,是時候取出金州周圍的財寶了,因為有很多古玩字畫,珍寶之類的,所以先得出手,換成銀子,銷贓這是當然交給張作霖去幹了。

至於自己仍在水中的金銀,則可用作為前期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