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安定門,守城門的士卒無聊的打了個哈欠,安定門為出兵征戰得勝而歸時收兵之門,一般大將回朝都是入此門。

安定門不像其他城門有什麽油水可撈,而且由此門入京師的人也寥寥無幾,因此他們才會倍覺無聊。

士卒看了看將要落下去的太陽,估摸著這一天又將如此無聊的過去了,卻聽見蹄噠,蹄噠的馬蹄聲,抬頭看去,卻見五騎飛奔而來,為首之人外罩黃袍馬褂,身穿一品武將官服。

士卒連忙抖擻抖擻精神,站直了身子。

“這位大人好年輕。”士卒見魏季塵翻身下馬,都是在心中感慨萬千。

王懷慶從包裹中拿出公文來,遞了過去。

守城門的小隊長連忙上前接住,翻開一看:太子太保,提督銜,南陽鎮總兵魏季塵奉旨入京。

“快讓道,快讓道!你,帶領軍門入城。”小隊長急忙扯開嗓子大喊,一邊指定一人為魏季塵領路。

幾名士卒七手八腳的打來柵欄,讓開一條通道。

魏季塵含笑點了點頭,王懷慶在收回公文的時候,偷偷塞了幾兩銀子給小隊長,一行人急急忙忙的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李隊,那人是誰?”旁邊的小卒看到自家隊長還一臉崇拜的盯著方才離去之人的方向,不由好奇地詢問。

“向上麵備報,就說魏季塵魏軍門入北京城了。”小隊長收回目光,急急說道。

“剛才那年輕人是魏軍門,我的娘咧,早知道上前和他說上兩句話,你咋不讓我去領路呢。”小卒十分後悔的說道。

當日,訂婚宴之後,又有數十人前來詢問魏季塵軍中是否還招人,小南河村原本就武風鼎盛,魏季塵自然不會推辭,都留了個準信,讓他們先留在家中,待自己從京師回來之後,便做安排。

魏季塵得到光緒的聖旨,也不敢怠慢,次日便騎上馬,快速往京師而來,一路毫不停歇,終於在今天日落之前入了城。

士卒在前麵領路,魏季塵得先去兵部報備,然後靜等光緒的召見。

“這就是北京城,和天津城也沒有多大區別,就是人多了一點。”王懷慶好奇的四處張望,半響輕聲嘀咕道。

魏季塵卻看出了不同,那就是這大街之上,坐轎子的人明顯多了很多,想必從城牆上扔塊石頭下去,砸中十個當中,一定會有一個當官的。

而且京中的百姓甚為安逸,一幅繁華盛世的樣子,不像天津城前段日子受到倭人炮轟的影響,城內百姓都有些惶恐不安,有些人甚至收拾好了行禮,隨時準備開溜。

由外城入內城,景象更是不同,內城住的是正兒八經的八旗子弟,比起外城的繁華,自是大為不同,外城是商賈往來,內城是遛鳥巡狗之徒居多,當然,最發達的自然是娛樂業了。

魏季塵在兵部報備之後,賞了那士卒幾兩銀子,就住進了官驛。

魏季塵入城還不滿一個時辰,頤和園、紫禁城中,分別收到了消息。

頤和園樂壽堂裏,四隻九桃大銅爐正燒著檀香,貴為大清帝國掌舵人的慈禧正仰躺在紫檀縷金靠椅上麵打盹,旁邊幾名宮女在一旁伺候著。

慈禧現在有些心煩,光緒近來漸漸有脫離她控製的傾向,這讓權力欲望甚大的慈禧心中有些不安。

李蓮英邁著小步子,噌噌的走到慈禧身邊。

“老佛爺,魏季塵入京了。”李蓮英附在慈禧耳邊,輕聲說道。

慈禧半睜開眼睛,慢條斯理的說道:“是嗎?他入京之後,都有什麽動靜。”

“回老佛爺的話,魏季塵隻是去兵部報備了一下,目前在房中歇息。”李蓮英小心翼翼的回道。

“哦,他沒有四處走動走動?”慈禧有些好奇的問道。

“這個倒是沒有,而且還好像還是兩手空空入城而來。”李蓮英一下子就聽清楚了慈禧的弦外之音。

慈禧坐起身子來,慢悠悠的說道:“倒是稀奇了。”

“以奴才之見,這個魏季塵隻是一個會打仗的莽夫。”李蓮英笑著說道。

“莽夫嗎?先觀察一兩天再說。”慈禧有些累了,又躺了下去,接著問道:“康有為最近有什麽動靜?”

如今,康有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經超過了魏季塵。

要是魏季塵知道了,肯定會帶上禮物前去感謝康有為。

“康有為又向都察院上奏了一書,要都察院代交給皇上,言設議院以通下情,奴才已經讓人給阻攔下來了。”李蓮英陰測測的說道。

此時,康有為會試中了進士,朝廷任命他為工部主事,這個官還太小,不夠格親自麵聖,因此他每次上書都隻要讓都察院代為提交,或者托其他人提交。

慈禧的眼睛霍的一下睜開了,有些惱怒的說道:“這個康有為,當真是胡言亂語一通啊。”

慈禧此時對維新變法心中有一條底線,一是容忍,二是控製。

她想把變法控製在一定範圍內,開辦工廠,用新式武器訓練軍隊,都在她容忍的範圍之內,但是康有為這個奏折直接設議院通下情,這是仿照西方的君主立憲製度,政治體製的改革,最終自然會觸及到慈禧的利益,所以她才會如此反應。

“皇上對康有為的態度如何?”慈禧又問道。

李蓮英這回不敢多做評論,隻是敘述事實道:“皇上每每覽閱康有為前次上的書,都是扼腕歎息,悔不早日實施。”

“皇上身邊的臣子,有誰蠱惑他變法的?”慈禧臉色越來越陰沉。

李蓮英知道,自己這話隻要一說出口,便有人會倒黴,他為人圓滑,非萬不得已,不想與人結怨,但是此時慈禧問起,又不能不回答,隻好模糊著說道:“諸大臣都在等老佛爺您的意見,隻是戶部尚書翁同龢,大學士徐誌清最近一直在皇上身邊打轉。”

翁同龢原本深得慈禧的信任,因此才會讓他當光緒的老師,可是現在,也許是他看到光緒漸漸長大了,越來越有君王儀態了,對慈禧也沒有原來那般恭敬了。

想一想也能體會他的心情,在慈禧手下麵幹,永遠是奴才無出頭之日,在光緒下麵幹,那可是帝師啊,更何況他又是朝中清流派領袖,光緒的變法圖強心思可是深得一些朝中清流人士的推崇。

“老佛爺,要不要奴才示意下麵的人將他們給弄走。”李蓮英既然得罪了別人,就想著怎麽絕後患。

慈禧擺了擺手,搖頭道:“還是再等等看吧,看看皇上能夠弄出個什麽名堂出來。”

慈禧自覺自己還能夠控製得住朝局,而且一些變化也合乎她的想法,練新軍什麽的,她為了維持自己的統治,也是需要的,所以慈禧也不急於一時,更何況光緒現在的威望與其甲午戰爭之前來說,要大上不少,朝中一些激進愛國人士都慢慢聚攏在了他的身邊。

但是慈禧眼光毒辣,不看好康有為,光緒一旦實施康有為的變法,肯定會斷了朝中多少人的門路,損害多少人的利益。

蓋時,朝中的一些大臣自然會站回慈禧這一邊,那時候就是她一舉定乾坤之日,說不定還可以重新垂簾聽政。

紫禁城裏,光緒走著走著,不知為何就走到了冷宮那邊。

因為冷宮裏麵,關押著光緒最心愛的妃子——珍妃。

光緒之所以如此寵愛珍妃,除了珍妃本身姿色不錯之外,還因為有一件不可對人言之事,光緒由於自小進宮,當時太監、宮女啥的欺負他年幼,照顧並不是得當,因此他身體也落下了病根子,而且是事關男人尊嚴的病——不舉。

所以就連馬臉皇後自持是慈禧的侄女也對他冷臉相對,隻有珍妃進宮時天真爛漫,不懂多少事,對光緒是依然如故。

光緒到了冷宮門口,竟然出現兩太監攔住他。

“老奴給皇上請安,啟稟皇上,老佛爺不讓任何人前去探望珍妃。”老太監麵無表情的說道。

光緒眼光一變,他現在不比以前,以前是沒有親自問政,現在隨著年紀大了,多少有些威嚴了,不由怒道:“該死的奴才,朕乃九五之尊,這宮中還有不能進去的地方嗎?”

老太監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辦是好,但是還是迫於老佛爺多年來的威信,把牙一咬,還是站著不動。

光緒當真是憤懣異常,加上小時候受到太監欺負的場景又不斷閃現出腦中來,他當即從旁邊拿起一根木棍來,便往老太監身上招呼道:“你個狗奴才,當真不把朕放在眼中,親爸爸能夠懲處你,難道以為朕就不能嗎?再不讓開,朕絕不善罷甘休。”

老太監吃痛,卻不敢還手,隻好唯唯諾諾的閃到一邊,這樣對慈禧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光緒沿著一排排房子走過去,隻走到最裏頭那間小房子麵前,打開上麵的活窗,隻見裏麵正愣愣的坐著一位逢頭垢麵的女人,這女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珍妃。

光緒鼻子不由一酸,想到自己連最心愛的女人都保不住,不由悲從中來,輕輕喊道:“珍妃,朕的珍妃。”

裏麵女人聽到聲音,抬起頭來,倒是長得清秀脫俗,她跑到窗口,握住光緒的雙手,哭著說道:“皇上,臣妾知錯了,臣妾不該與近侍勾結受賄賣、官。皇上你放臣妾出去吧,臣妾一個人在這裏好怕。”

冷宮還真不是人呆的,比起監牢來說,還要可怕,監牢好歹裏麵有人,這冷宮就她一人,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更是恐怖陰森。

光緒看著這個自己寵愛的女人,狠著心腸說道:“愛妃別急,等朕親臨天下的時候,朕一定會放你出來,朕要學那明治天皇進行變法維新,使我大清通過變法變強。到時候,朕就是千古一帝,這天下還有誰敢和朕作對。”

光緒由於從小便生活在慈禧的淫威之下,對慈禧那是唯唯諾諾,一日三請安,可是隨著年紀漸長,與慈禧矛盾越來越多,更想自己能親自執掌天下。

“皇上,臣妾真的好怕,臣妾再也不敢了。”珍妃眼淚順著臉頰一直流下來,滴在光緒的心頭,隻讓他心中疼痛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