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管事前腳剛通報完,後腳我就看到季芸穿過院堂迎了出來。
“阿姐!”
我兩步並作一步地朝著季芸撲過去,發辮的鈴鐺因擺動叮咚作響。
“我以為今日你們要先去宴香樓的,還說明日再給你接風洗塵。”
季芸今日的妝容很別致,那海棠紅的口脂配上她此刻湖藍的外衫,讓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哼,我還以為阿姐今兒這麽好看,是知道我要來呢。”
我堆起一側嘴角,卻聽到季芸身後傳來清朗的笑聲。
側頭探過去,驚疑滿目。
“哈爾…王子?”
我扭頭看看身後的慕珩,不是說哈爾可能來不了嗎?
“聖女,寧王,丞相府今日沒有哈爾,隻有齊雲歸。”
齊?雲歸?
什麽個情況,離開北域不過是小半年的功夫,哈爾就連名兒都改了?
“進去說吧。”
說完,季芸拉著我,身後跟著慕珩和哈爾,哦不,齊雲歸?一起進了書房。
一盞茶的功夫,卻讓我吃得又驚又懼。
“你是說哈鐸想要奪權?”
哈爾眸色凝重地看向我。
“沒錯,從你們離開之後,父王的身體已大不如前,哈鐸的生母卡卓趁機軟禁了父王,以父王名義暫管北域,更是直接借著極北之境的由頭處死了我兩名部下,架空了我。”
我和慕珩對視一眼,哈爾的這句話讓我們確實不知該怎麽接下去,畢竟,理虧的是我們。
或許是看出了我和慕珩此刻的意思,哈爾又忙說:
“不怪二位,若真是因為冒犯了天山,哈鐸首當其衝。不過是掩蓋狼子野心的手段。”
說罷,他搭在桌上的手驀地握拳。
“此番朝會…”
慕珩的話沒有說得很明白,隻是一雙清明的眸子緊緊盯在哈爾握緊的拳頭上。
“哈鐸自薦出使。”
歎了口氣,哈爾又繼續補充道:
“兩個月前,我的人查到他曾與人秘密聯係,我問過那送信的小廝,他說是天佑的信。我想事情沒那麽簡單,這次便隱了身份跟了過來。”
“與天佑的人?”
慕珩麵色深沉,眉目間是與平日不同的警覺。
“我已跟著他兩日,但未見過接頭的人。”
哈爾說完,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季芸,季芸秀眉輕皺,望向了慕珩。
“寧王,此事不是小事,新帝登基,朝政尚不穩固,若哈鐸真與天佑不軌之人勾結,恐怕將關乎疆土邊境安寧。”
季芸的話不無道理,我的目光也跟著沉了下來。
雖然這燙手的山芋拋在了天佑手裏,但確未驚起我任何舒心的情緒。
自古藩邦內臣,是所有天子眼中的禁忌,但凡任何一方越過那楚河漢界,極有可能就是烽火聯營的場景了。
雖然我也曾想過籠絡天祥舊部,但因為一己之私,破了這天下祥和之景,我是不願意的,我想我那九泉之下的父母也是不願意的。
“此事,明日本王會告知皇兄。王子,本王先代皇兄謝過此番告知。”
說罷,慕珩起身,衝著哈爾抱拳俯身。
“寧王客氣,以後可隨著季姑娘叫我哈爾,雲歸也行!”
說完,哈爾撓了撓腦袋,表情有些憨傻。
因為身份的特殊,初到天佑的哈爾,隻能先找了季芸。
至於那個名字,是季芸說,哈爾的名字過於顯眼,應該有個中原人的名字。而哈爾母親親族姓齊齊,便取了個齊字,至於雲歸…我突然想起離開北域時告訴哈爾的話。
不知季芸當時聽到這名兒時,表情會不會和那日遙窗寄語時一樣?
想到這,我沒忍住笑出了聲,讓馬車裏本正想事情的慕珩忍不住看了過來。
“春圍可是定在後日?”
我岔開話題。
慕珩捏了捏眉心。
“是後日,明日宮裏要設宴款待八方來使。阿憂,到時候,我怕是不能與你並席,一切小心。”
北域與西疆都作為番邦,自然是要挨著的,今日哈爾所說之事,慕珩話裏的擔憂不無道理。
“慕珩,那日天山哈鐸見過你我,若他當場發難,可是件棘手的事情。”
慕珩自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從丞相府出來,他的秀俊的眉毛就從未舒展過。
我起身,坐到了他身邊,學著他往日的動作,抬手點在了他的眉心。
對於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慕珩有些發愣。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怕。”
他卻噗嗤一聲,笑得委婉無奈。
“好,阿憂在,我不怕!”
其實我也就是說著安慰他的,可誰知慕珩出奇的配合,倒是讓我心虛了起來。
哈鐸啊哈鐸,希望你給北域長點臉吧,可別明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本來想著早些回去,能想想完全的應對之策,可不成想,前腳我剛踏上宴香樓的樓梯,抬眼便又和賽婭撞了個滿懷。
哈爾剛剛怎麽不說,賽婭也來了天佑?
倒真是一天把這三兄妹都見了個遍…
“你…”
賽婭半撅著小嘴,可看到我身後的慕珩,估計那想說我不看路的話又憋了回去。
“慕珩哥哥,好久不見!你今晚也住宴香樓嗎?”
果然是少女,臉色變化之快讓我瞠目結舌,自愧不如。
我很是識趣地站到了一旁,漫不經心地看著眼前的兩人,
慕珩的眉心卻是比剛剛皺得還要緊,他沒答賽婭,隻是側目看向了我。
“阿憂,你站那麽遠做什麽?”
我…人小公主問你話呢!
“慕珩,你一會兒得回王府對吧?”
“又沒問你!”
賽婭溜圓的眼珠子瞪著我。
真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就不應該杵在這…
就在我打算直接轉身走的時候,慕珩卻直接抓住了我的手。
“去哪?”
這男人,人小姑娘等你回話呢,老拽著我做什麽!我轉身,深深剜了慕珩一眼。
“慕珩,哥哥?”
賽婭的聲音變輕了許多,目光落在慕珩拽著我的手上。
緊接著,慕珩那骨節分明的五指,直接從我的指縫穿插而過,變成十指相扣的樣子。
我錯愕,完了,完了,慕珩,我勸你此刻說的是好話。
但往往總是事與願違。
“公主,待送阿憂回房,本王便回府。”
賽婭的小臉有些透白,她的眼角分明已噙著淚,可她依舊隻是輕咬著唇瓣,帶著公主的驕傲。
我不知道此刻是該笑還是該哭,沒等我想好說什麽,賽婭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抬頭,看向慕珩,恨得有些牙癢癢。
"慕!珩!哥!哥!我的小馬駒們沒了!沒了!”
“什麽沒了?小?馬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