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從慕冥淵的床榻上起身,小心翼翼的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裏衣後,又回望了一眼還在熟睡中的男人。

這些日子,似乎慕冥淵睡得比以往要沉了些,我沒有多想,隻是當然的認為是他日以夜繼操勞的結果。但這些日子硬著頭皮睡在這男人身邊,也終是讓他鬆了口,同意帶我去後日的宮宴。

輕輕合上房門,天還未完全透亮,隻是遠方透出一抹朝陽的紅,我深深吸了一口黎明前的空氣,終於能幹一票大的了。

我抬手摸了摸下巴,腦海中又浮現出昨夜的場景。慕冥淵烏發微垂,冷厲卻又情動的眼眸自上而下盯著我,他捏著我的下巴說:

“別動旁的心情,你,我自有安排。”

我嗤笑,自有安排?可笑,動了別的心思又怎麽樣,等到我計劃成功的那天,不知誰是誰的安排!

顧遠對於這次的宮宴確實是下了功夫的,可以說幾乎是媲美太子的冊封禮了,倒是讓這一路被傳的沸沸揚揚,說這宮宴相當於是確定太子人選的話,變得更真切了幾分。

我跟在衛七的身後,瞧著這熟悉的宮牆樓宇,垂在兩側的手默默握緊,這一切,有朝一日,我都要奪回來!

這場宮宴幾乎所有的王城貴女,但凡是有些身份的,都收到了拜帖,那自然也有和顧遠蛇鼠一窩的沈家嫡女沈舒怡。

沈家雖不是什麽達官顯貴,但卻幾乎是天佑最富裕的商戶,坊間傳聞富可敵國,因著這“顯赫”的家世,沈舒怡是出了名的嬌縱跋扈。

“晚晚,你說誰可能成為太子?是你大哥?還是你二哥?”

慕冥淵身為皇子,要先去和顧遠議事,我和衛七也隻能遠遠等在禦書房外,恰好看到沈舒怡挽著慕晚走了過來。

“噓!”慕晚比了一個手勢,沈舒怡卻十分不屑。

“噓什麽?這有什麽不能說的!誰能成為太子,誰就是我那未來的夫婿。”說完,沈舒怡的臉上還不忘顯露一抹嬌羞出來。

我翻了一個白眼,到底是錢多的暴發戶,養不出什麽有腦子的女兒。沈家權勢再大,但君臣就是雲泥之別,皇帝耳旁說這麽大逆不道的話,不知是真的蠢,還是顧遠給了沈家免死金牌。

“景和公主,沈小姐。”衛七恭敬的行禮,我則象征性的點了個頭。

慕晚看到我臉色變得很難看,“舒怡,我可奉勸你別選我大哥。”

“為何?”沈舒怡一臉疑惑。

“噥,我大哥可有個心尖尖上的人。”說完,慕晚微抬下巴看向了我的位置。

沈舒怡也看了過來,但看到身著婢女服飾的我時,立刻換上了一臉鄙夷。

“上不得台麵的婢子,做妾都不配。”說完,沈舒怡拉著慕晚大步流星進了禦書房,甚至都沒叫人先通傳一聲,這倒是讓我有些好奇沈家在顧遠心中的位置。

就在我自顧自琢磨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衛七在盯著我,那目光有點,有點同情的意味。我挑了挑眉,回應了一句。

“成敗未可知。”

衛七偷偷給我豎了一個大拇指,大概在他眼裏,像我這麽迷之自信的婢女還是頭一個吧。

或許是為了彰顯天子的威儀,宮宴被設在了朝見的金殿上,我看到顧遠坐在雕刻著盤龍的白玉方案後,灰白的發絲被一頂金冠束了起來,衣服上用金線繡著象征權力的聖龍,似乎是展現著他這一生的榮耀。

但在我眼裏,是一生的機關算盡和巧取豪奪。

我冷眼看著那已近暮年的老人,他不舍的摩挲著手指上的碧玉扳指,隱晦的傳達著這場宮宴要為慕冥淵擇妃的意圖。而這又無不讓在座的所有人確認一個事實,那便是慕冥淵即將成為下一任天子的事情,而所有前來的女子衝著的,也都是這獨一份的未來皇後的榮寵。

看來,我賭對了!慕冥淵無論是實力還是謀略,都配得上那個位置。那接下來,就是順理成章的,讓慕冥淵給我那個身份!

舞樂悠揚,女賓上席上有些人已開始蠢蠢欲動。

我站在慕冥淵的身後,他的旁側坐著慕珩。就在對麵主席位置上的沈舒怡,幾乎是已經快要站起來毛遂自薦的時候,我迎著她那望過來的熱切目光,直接上前微微俯身半跪在了慕冥淵身旁,輕輕拿起了他桌案上的酒瓶。

借著倒酒,我的指尖輕輕劃過慕冥淵的手背,抬眸,他的眼神裏卻滿是對我的警告。

但我絲毫不在意。這個時候,我就是要讓沈舒怡著急,讓沈家著急,一旦把有明確目的的人逼急後,壓力總還是要給到金殿上那位的。

我輕輕附上慕冥淵的耳畔,又用餘光瞥了一眼沈舒怡,在確認她看的到後,我又將手輕輕搭在了慕冥淵的衣領上。

“我猜,你應該是相不中對麵那隻,撲騰的孔雀的吧?”

慕冥淵沒有阻止我這放肆的動作,而這動作在沈舒怡眼裏卻是極為曖昧,但因著場合,又有舞樂的遮擋,她隻是肉眼可見的麵色漲紅。不知是被我氣的?還是甜酒喝的有些多,但我的目的總還是達到了。

沈家與顧遠的利益捆綁,自然會將壓力給到慕冥淵。

而我知道,慕冥淵可以因為既得的好處娶任何人,但唯獨不會娶會製約自己權力的沈家之女,皇帝的威壓也不行。

慕冥淵,是就連他那老子都要劃入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人。而我,也當然樂意看到這一副內鬥的場麵。

可我似乎高估了沈家這位嫡女的教養,她竟然公然打斷了宴席。

“皇伯伯,去年年末的冬獵,您可是許下我一諾的,不知今日舒兒可能兌現?”

顧遠擺了擺手示意舞姬下去,轉而麵露和藹,“舒兒但說無妨。”

沈舒怡側目衝著的我得意一笑,我心底冷哼一聲,她想說什麽,不用想都知道。

“皇伯伯,舒兒傾慕淵哥哥已久,可否為自己請一道賜婚的旨意?”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慕冥淵。有的人是驚訝沈家的膽識,而有的人也想知道慕冥淵的反應。

我,也屬於後者。

顧遠哈哈大笑了兩聲,“能得舒兒青睞,是這小子的福氣。”說完也扭頭看向了慕冥淵。

“振宣王,你意下如何?”

我靜靜注視著眼前的男人,隻見他慢慢站了起來,恭敬了行了君臣之禮。

“父皇,兒臣亦傾慕舒兒已久,一切自由您定奪”

我的笑僵硬在臉上,瞳孔瞬間放大。

傾慕?

已久?

不知為何,我的心鈍鈍一沉,讓我有一瞬間差點喘不上來氣。

慕冥淵他竟然說傾慕沈舒怡?我不信,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驕傲如他的慕冥淵,怎麽會甘願做一隻被他方束縛的囚鳥?

再後來,在所有人天造地設的恭維聲中,我逐漸變得有些恍惚,抬眸卻正看到沈舒怡對我投來的譏諷,我下意識上前抓住了慕冥淵的衣袖,再抬眸,慕冥淵的冷傲和戒備似乎更勝一分。

我向後踉蹌一步,不知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如意算盤落空,還是其他旁的什麽原因,那一刻我隻覺得,我不想聽到任何關於佳偶天成的話,便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