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是極為信守諾言的。

就在他幾乎是拉著滿滿一車北域奇珍異寶出現在行帳外的時候,我和慕珩均瞠目結舌。

這感激方式,倒真真是樸實無華。

我圍著那散發著五彩斑斕光芒的箱子繞了一圈,卻在看到一個精巧的白瓷瓶時,被那瓷瓶裏麵酷似風漩樣貌的花吸引了。

“王子,這花是什麽花?”

“聖女果然慧眼如炬,這花乃我們北域獨有的曼陀羅。這些都是我事先讓人風幹的,曼陀羅在我們北域雖然常見,但黑色曼陀卻是罕見的,為之極品,花枝妖冶,在我們北域,被稱為暗夜神女。”

哈爾解釋著,似乎帶著一種驕傲和炫耀。

“那可是有劇毒?”我的語氣有些試探,哈爾的目光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覺。

“王子別誤會,西疆蠱術本就與北域巫術異曲同工,我也是無意中聽老一輩的人說,黑色曼陀羅是大漠中被詛咒的花,是不可預知的死亡。”

我不動聲色微微抬眸,看向了哈爾,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態。

哈爾倒是笑了起來。

“聖女說笑了,黑色曼陀羅確實是有劇毒,但隻要適量,反倒是隻有麻痹神經的作用。對於我們北域男兒,遇到胡狼蒼鷹是常有的事,隻要服下這花磨成的藥粉,生縫血肉也是絕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但這花種,卻真是如聖女所說一般,沒有人能從曼陀羅的花種下活著離開。”

我若有所思,眼神從慕珩臉上劃過。

“那想必這花種定然是不會流出北域之外的。”

“這是必然,黑色曼陀羅一花難求,隻有王族和將領有權利去用,平民百姓但凡於大漠看到曼陀羅的,北域律法規定也是要求向漠邊的將士上報的!”

“多謝哈爾王子的美意,昨日之事實乃小事,不足掛齒,但此次我與寧王前來確實有一事相求。”

“聖女客氣了,隻要是哈爾能做到的,必將竭盡全力。要不是聖女,可能北域會迎來動**。”

我沒有說話,隻是看向了旁邊站著的北域士兵。哈爾心領神會,也看了一眼兩旁的將士,示意他們全都退下,隨後才又開了口。

“聖女但說無妨。“

“家中長輩身中毒蠱,唯有北域天山寒境兩儀花可救,但我自知天山乃北域王族聖地,所以特求助王子,望賜予一株聖花以便救人之用。”

聽完我的話,哈爾沉默了,眉目間的為難分外明顯。

“哈爾王子,我以寧王身份擔保,聖女所言非虛。”慕珩走到了哈爾麵前,扶手抱拳。

“並非我不信聖女之言,也並非是王族身份的限製,隻是兩儀花生長於極寒之境,極寒之境為天地陰陽孕育而生的天山地脈,寒熱異常,十年一成,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力量。”

“北域王族曾有無數力士,想要奪下寒境之內的兩儀花,但寒境有進無退,隻有花落寒境才會隨著新的花期重啟。而這數百年,花期從未重啟過。”

說完,哈爾又看向了我和慕珩。

“我可以助二人上天山,但兩儀花,隻能靠二位自己。”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些入了天山的醫者,因無用全部被滅口,而我與慕珩之所以可留著性命入天山,是哈爾自請受了北域巫師三日的血刑換來的。

入天山之外族者,在北域人眼中是對護佑他們神明的褻瀆,那就必須死,而所謂的血刑,便是手腳捆綁,桎於烈日之下,四肢放血,名曰代過,即哈爾三日之血便是我與慕珩本應承受的代價。

我敬佩這樣的鐵血男兒,而這也讓我生生欠下哈爾和北域的一份情。

“前麵,就是極北之境了,二位務必小心!”

哈爾的臉上透露著憂慮。

“一定要去嗎?”賽婭跟在哈爾的身後,小臉上滿是驚恐,當然這全都是對慕珩的。

慕珩站在我的身前,他穿著與我一樣的狐裘襖子,頭上帶著十分厚重的裘皮氈帽,耳邊是淩冽的寒風,吹得我聽不清慕珩的話。

大約是說,我們進去了,讓哈爾和賽婭回去吧。

即便是還沒有往裏走,這從風穴裏吹出來的風,便已吹得我有些睜不開眼,就像是有一雙強力的手,生生要阻了去路一樣。

慕珩攙住了我的胳膊,“走吧。”

“慕珩,你跟著他們回去吧!”透過猙獰的寒風,我喊了一句。

慕珩那一雙僅露出的眼睛,睫毛已經結下了細細的霜,看了我一眼,又看向了前方。

“要麽一起去,要麽你回去!”

我的腦袋裏突然回想起北域邊境客棧中,我逼著慕珩睡床的一幕,便沒有再說下去,跟在慕珩的身後朝著極寒之境走去。

其實極寒之境並不難找。

路過那寒鐵打成的鎖橋,便是一處空曠的寒境,

頭頂無山壁遮擋,是高不可測的穹頂,而四圍山巒疊起,把這一處的空曠圈在了裏麵。

“那,就是兩儀花?”

寒境的正中,是一處冒著微微熱氣的水境,“想不到,兩儀花竟生在這溫泉之中。”

我看著那溫泉中如同睡蓮一般生長的花,衝著慕珩指了指。那花瓣通體是淡藍色的,卻散發著淡紅色的光芒。

慕珩看了一眼四周,又打量了眼那溫泉池水中的花。

“阿憂,先不要輕舉妄動。”

我有些疑惑,卻看到慕珩走到在溫泉旁邊,泉中可以映得出蒼穹之上太陽的影子。

“有什麽不對嗎?”我站在慕珩的一側,並未看出任何的異常。

“哈爾說極寒之境,寒熱異常,阿憂,你可覺得這地方要比外頭熱一些?”

慕珩說完,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因著馬上就是午時了,我突然覺得周圍的氣溫高了起來。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我能感到脖頸位置滑落而下的汗水。

“慕珩,你可覺得熱?”

我解開了狐裘的扣子,但氣溫卻逐漸高得離譜起來。慕珩已經脫下狐裘的外衫抱在手裏,他的臉色有些紅熱。

不行,太熱了,就當我想要繼續脫衣服的時候,慕珩拉住了我,示意我們走向四周的山壁。

此時,我才發現,這個地方的確奇怪得很。

四周是天山的冰牆,常理來說本該是冷的,但現在卻絲毫不亞於暑熱之季的西疆。可即便此刻我與慕珩已經躺在了這冰壁之上,卻絲毫沒有感受的任何的涼意。

我突然明白了哈爾寒熱異常的意思,此時,或許我們正在經曆的便是極熱。

不知道這溫度會上升至什麽時候,但此刻,我竟隱約聽到“咕嘟”的聲響,抬頭一看,那溫泉水,竟然,竟然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