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西疆人自出生起,都會被強製要求服下一種蠱。
這種蠱對身體並沒有什麽傷害,處於長期休眠的狀態,但一旦聽到一種特殊的哨聲,子蠱便會蘇醒,隻要哨聲不停,子蠱便會瘋狂分泌一種毒素,讓中蠱之人疼痛難忍,生不如死。
而喚醒子蠱的短哨,更是當時育化這種子蠱聖女的一截斷指。
以骨製哨,代代傳承,為的就是更好地控製所有西疆人。
我看著手中那精致的骨哨,心口陣陣微痛,是蠱母也感受到了曆代西疆子民的哀鳴嗎?
這虛有其表的團結下,竟也不過是對底層人的控製和壓榨罷了!我突然覺得,西疆所想要得到的那種自由,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自由!
自己都在奴役自己的土壤,能開出什麽自由之花呢?而這麽大的隱患在這裏,難怪會遭人惦記!
想著,我抬手,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震驚的舉動,把那骨哨直接扔進了木台一側的爐火之中。
赤紅的火光搖曳,隱約聽得到有東西爆裂的聲音。
“聖女!你這是!”
荼婆婆想要阻止我,但已經晚了。
我轉身,對著所有人抬起了左手。
“我知道,於我的身份,或者說於我的母親,你們不甘而怨恨,但,從今日起,我要給西疆真正的自由!”
“從今日起,所有西疆的兒女,將不會被任何蠱蟲所束縛,所有西疆的兒女,也將會真正獲得自由!”
受著母蟲的感應,我能感受到所有人體內子蠱的蘇醒,此起彼伏的嘔吐聲過後,人群有片刻的安靜。但緊接著,不知是誰起了個頭,所有人突然都開始齊聲高喊聖女的稱呼。
許是受到了氛圍的感染,我有些熱淚盈眶,心中湧起一股道不明的情緒,溫暖、炙熱、厚重!
母後,你看到了嗎!我做到了!我會帶著你視若珍寶的故土,實現真正的自由!
自我用蠱母引出所有人的子蟲後,似乎除了黛兒,所有人都待我眉目和善,一聲一聲的聖女似乎真的讓我忘記了曾經的屈辱和不堪。
我很喜歡西疆與南城之間的那條靈河,河水清澄,如同一顆剔透純淨的翡翠,鑲嵌在了這茫茫原野,讓我的心難得地平靜。
“嘶~”
一聲馬啼使湖水漾起了細密的波光,我抬眸望去,河對岸那匹健碩的白馬鬃毛肆意,馬背上的男子身著一席白衫,長發束冠,發尾卻隨風而**,即便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我有些沉醉在這景致中。
那男子亦沒有動,我們就這樣兩兩相望。
突然風起,我捋了捋吹散的發絲,衝著對岸一笑,“看來下次,定然要讓阿姐帶我去趟南城逛逛。”
隻是我沒想到,這隻一瞬讓我覺得驚豔的人,竟真的在第二日自己找上了門來。
“你說誰來了?”我正編發的手一抖。
季芸安排給我的小丫頭合歡,正一臉花癡的不知道腦袋在幻想著什麽。
“寧王怎麽那麽俊俏,啊,神仙公子也不過這樣吧。”
我扶額,指節彈了一下合歡的腦袋,一臉無語。不過,與慕珩也有一年多未見,不知見到我這死而複生的人,他會是什麽表情?
出於聖女的身份,我帶上了一條絹白色的麵紗。可當見到慕珩時,我還是愣怔了片刻。乍見之歡的錯覺讓我生出了些許的慌亂。
他的眉眼真的太像慕冥淵了。
我定了定神,才驚覺慕珩已不再是我記憶裏少年的樣子。
他的個頭似乎又高了些,身形也比以往更加偉岸健碩,眉宇清揚,雙目舒朗而又灼灼,那眼角下的一顆紅痣,讓他如同泉水下嵌著的羊脂玉,朦朧而溫潤。
我有些出神,但慕珩卻直接走向了我。
“安芝,還能見到你,真好。”
慕珩的擁抱很暖,我覺得我的心髒似乎異樣地跳動了兩下,沒有做出任何推開他的動作。
“咳咳,寧王,想必你是認錯人了,這不是什麽安芝,是我們西疆的聖女。”
秦桑的語氣有些冷,冷到也讓我意識到,這裏不僅僅隻有我和慕珩兩個人,而好在,除了我與慕珩,沒有人知道我在振宣王府的過往。
慕珩放開了我,含笑的眸子從我臉上掠過,便又立刻神色如常。
“秦長老見諒,是晚輩唐突了。”
“聖女神似晚輩心中所念及之人,可惜她已是亡人。剛剛思念至甚,一時逾矩了,也請聖女海涵。”
慕珩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滿眼是根本掩蓋不住的光亮。
我挪開了目光,有些受不住這灼熱的眸子,隻是輕輕回應了句無礙。
“荼族長,秦長老,聖女,晚輩接任南城已有半年之久,不瞞各位,此番前來,確實是有一事相求。”
我又看向慕珩,他依然保持著得體的微笑。
“寧王但說無妨。”
“荼族長,聽聞西疆蠱術了得,更是有一種藥蠱,可治疫病。南城前些日子有幾家農家,莫名高燒不退,家圈的牛羊也無故死了數隻,因此,晚輩想請聖女隨我前往南城,救治這些傷患。”
“疫病?寧王可確定?”
荼婆婆的表情嚴肅起來,秦桑也站了起來,在屋內踱了幾步。
“如果真的是疫病,南城與西疆僅一河相隔,怕會是棘手的事情。”
“秦長老放心,晚輩已將那些生病的農戶隔離開了,今日前來時,也早已安排手下逐一篩查,但除了剛剛所求,晚輩也想告知一事。”
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慕珩。
“飲水思源,如若真是疫情,那極有可能通過水源傳播,也請族長和長老提前做好防備。”
我的心也不自覺地揪起來。小時候我是聽聞過疫病的,父皇甚至下令封鎖了整個皇城,而這疫病嚴重起來,毀掉一座城毫無壓力。
“此事非同小可,弄清源頭以及病症更為關鍵,聖女,今日你就同寧王一同前往南城吧。”
荼婆婆的話讓我有些錯愕。
“可是西疆…”
“放心吧,還有我和兩位長老,控製藥蠱的族人也不在少數,更何況,還有聖女留下的金蠶蠱。”
荼婆婆的話打消了我的疑慮,而這件事也確實要盡快解決。
“慕珩,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話一出口,秦桑看向我的目光卻有些意味深長,但我卻絲毫沒有意識到,隻是叫上合歡,火速回去收拾了要帶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