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暗潛城府
薛儲悲憤道:“孤倦子這廝,裝神弄鬼,滿口胡謅,就是他這所謂的生辰八字,竟生生害死了衍鄲上百條人命。”
我心中大駭,不由自主的彈站起來,直直盯著薛儲,顫抖厲聲道:“不可胡說!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薛儲被我厲聲一喝,頓時微微一怔,隨即緩和語氣道:“亥姬姑娘,正因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故隻要不是非常確定,我是萬萬不會說的。”
我怔然,呆呆的立著,腦中思緒千絲萬縷,心中驚苦交加,師父一向宅心仁厚,崇尚道德之尚,怎麽可能眼睜睜見此事發生?而且,還是他一手促成,我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
青冥伸手扯我衣角,冰冷的目光直直向我射來,他向我做了個坐下的手勢,我自知失態,順勢慢慢的坐下,拿起手絹微微蒙住臉,臉上已淚水橫流,冰涼一片。
青冥微微笑著對疑惑不已的薛儲解釋道:“亥姬生性柔弱善良,最是聽不得這種人命攸關的打殺之事,所以一時悲傷惱怒,剛才多有失禮之處,你大可不必介懷。你自顧續說便是。”
薛儲點點頭,猶自開口敘說:“上次我給您傳密報之時,便是瑧皇初到,處死百人之時。他們查不出龍子年歲,便把衍鄲城內所有於六月十一日生誕的人抓了起來,連女子和老人也不放過,整個衍鄲城,被抓者共一百零七人。一時間城內人心惶惶,家破人亡。但這隻是為除龍子而做的措施,而龍脈,他們用了更過分的方法,瑧皇聽信讒言,閉關鎖城,將城內所有十三歲以上的男子集合,讓他們做苦役,親手毀去自己的家園,為皇室建造避暑行宮,引水挖掘太清池。”
薛儲說著便淚流滿麵,他氣憤悲怒,對著青冥大聲疾呼:“王子啊,這世間從此再無衍鄲了!有的,隻是皇帝的驕糜奢華的宮殿,花滿清涼的太清池了!這全是孤倦子那廝,妖言蠱惑聖聽,若有機會,我定親自取了他的首級!懸掛於衍鄲城門之上,此方不辜負了我的城民!”他言詞淒戾,定是創痛巨深。而我,又何嚐不是憂憂不已心痛欲絕?
我決然的站起身,無視青冥警示的目光,向薛儲道:“若真如此,那孤倦子便當真該死,隻是,道者自有道法可循,孤倦子犯下罪孽,自會有天譴報應,何需城主費力?”
薛儲點頭激憤道:“此人,必遭天譴報應!”
我不理他所言,自顧問道:“不知如今孤倦子所居何處?”
薛儲回道:“孤倦子常伴君側,如今和瑧皇一道,暫住於城主府邸。”
“多謝。”我抬步就往門口跑去,青冥在身後喊我也隻作未聽到,一味的往門口跑。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我要見師父!一定要見,馬上就見!
我知道城府府邸在何處,現下隻需考慮如何入內,並沒有迷路的顧慮。
我出得大門,外麵是一條幽深隱蔽的巷子,我借著星光,努力大睜著眼睛,才勉強看清巷子內的事物,隻是左右兩邊均是黑漆漆的無底洞般,不知何處是頭,何處是尾。分不清入口,我猶豫了一下,決定往右走,隨便去到哪裏,隻要能出得巷子,便難不倒我。這樣想著,抬腳便往右走去。剛走了沒兩步,卻被人從身後猛力拽了回來,我大驚,使勁捂著嘴巴不發出聲音,同時迅速轉頭看向身後,隻見身後的青冥嘴唇緊抿,雙目冰冷閃著寒光。他拉著我的手就往回走,我使勁掙紮無法掙脫。他把我拉回院子,關上院門,在我還未情緒失控失聲怒罵之前,他冰冷的先向著我低聲怒吼道:“不想死的話,就給我閉嘴!”
我重重甩開他的手,怒目而視。他冰冷嚴肅的表情嚇不倒我,頂多讓我閉嘴罷了。
許久後,隻聽他低歎口氣,深深的看著我的眼睛,低低道:“對不起,剛才是我語氣凶了些,但我也是擔心你。你不知如今城內戒律有多嚴,你若是此時深夜出去了,後果不堪設想。”
聽著他低沉溫和的嗓音,我抬頭看去,剛好撞進他深邃漆黑的雙眸裏,目光好像被線拴住了,久久無法移開,心內某個地方好似被輕輕碰了下,開始無規律的跳動。
他深深看著我,溫聲問:“非見不可?”
仿佛一顆石子突然打破滿湖的平靜,我忽的醒將過來,極速轉過頭去,臉如火燒般發燙。但仍倔強的回道:“非見不可!”
他輕輕搖頭,歎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且隨我來吧。”
我詫異的看著他,他隨即轉身往屋內走去,我狐疑的跟上,不知他在搞什麽名堂?
他帶我進房,薛儲還候在裏麵,他見青冥和我歸來,當下便會意,起身轉入床後,摁了機關,牆上徐徐開了個小小石門,隻容一人進去。他對著我道:“外麵街上,士兵多如牛毛,壯丁日夜做苦力,婦孺解躲避在家,街上已沒有多餘的閑雜人等,如果這時貿然跑出去,定會被抓起審問。所以我命人挖了密道,直通鄙府後門院落,還請二位從速,萬萬不可耽擱!”
我慎重的點頭,隨即腳步一邁,先青冥一步踏了進去。
裏麵黑不見底,真如無底洞般。我楞在原地,伸手不見五指,無論如何也邁不出腳步,背後漫延進一道光,橘黃的溫柔色調,訊速包裏住我的身影,在地上投射出一條狹長細窄的影子。青冥拿著火把走上前來,對著我促俠一笑,道:“我見你氣勢上倒有說走就走的豪壯,怎的內心卻如此膽小?還是暫且隨我身後,小心的跟著吧。”
我又惱又羞,若開口辯解倒顯得如此地無銀三百兩般,隻會更添他的笑柄,逐嘴巴緊閉,隻在背後恨恨跺腳,隨他身後緩步慢行。借著燈光,我仔細觀查這通道,通道很矮,隻能彎腰前行,甚是辛苦,地上是凹凸崎嶇的泥堆,走在上麵很是拖遝埋腳,兩側是溝壑縱橫的黃土牆壁,借前朦朧燈光看著甚是猙獰。我深一腳淺一腳的狼狽摸索著前進,忍不住道:“這通道,甚是粗糙。”方說罷,便被自己的聲音嚇一跳,通道窄小深長,安寂寧靜,因此發出的聲音便顯得隔外空曠而嘹亮,兩壁間良久還隱隱透著回音。
青冥底沉著聲音回道:“這通道是今日我們來之前才命人匆忙挖掘,城主府邸距此甚遠,能挖通已是艱難,如何做的精細?”
我聽他如此說,心下慚愧,滿懷抱歉道:“如此,便顯得我不明事理了。”
複又底頭認真看路,盡量避著泥堆,腳上已髒汙不堪,身上腿上全是潮濕的黃土,腰彎得久了很是酸痛,腿半屈膝著走也顯得有些麻,已經走了大半個時辰了,竟是還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