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小一號的怪蟲的目標顯然也是瓬人軍眾人。

僅僅隻是片刻,它們便已經匯聚成了一股洪流,如同潮水一般向吳良等人席卷而來,並且它們的速度明顯要比那巨大的怪蟲快了不少。

“快跑!”

看到這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吳良當即大喝一聲率領眾人轉身就跑。

瓬人軍眾人此刻也是完全明白了過來,哪裏敢有絲毫怠慢,他們完全可以想象的到,不論是誰一旦被這蟲潮吞沒,隻怕連骨頭都剩不下。

何況這種怪蟲本來就有噬骨的特性……

至於究竟要跑去哪裏,吳良心中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他現在能做的便是盡量遠離蟲潮,先率領眾人保住性命再說。

而現在最大的問題則是。

這蟲潮的移動速度不慢,目測已經趕上了瓬人軍眾人奮力奔跑的速度,至少短時間內兩者之間很難拉開距離。

吳良暫時還不確定這些怪蟲的體力如何,又能離開那條巨大的怪蟲多遠。

但他卻很清楚瓬人軍眾人的身體狀況。

這些天下來,典韋都暈厥了過去,瓬人軍眾人的體力自然也已經達到了極限,才跑了沒幾步便已經開始氣喘籲籲。

而這還隻是那些身強體壯的瓬人軍兵士的狀況,再看於吉、白菁菁、甄宓、曹旎這幾個老人與女子,他們此刻更是上氣不接下氣,眼看著已經有些跑不動了。

現在所有人都自顧不暇,支撐著自己的身體逃跑已經要拚盡全力,更不要說還得照顧扶持旁人。

這種情況下,他們隻怕跑不出多遠……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吳良當即敲響了神秘小鼓,並且像喚醒典韋那般連敲了九下。

但當他回頭看去時,卻見蟲潮竟並未受到任何影響,依舊如潮水一般向他們湧來。

“用火阻擋蟲潮?”

吳良思緒急轉,試圖想出其他的對抗蟲潮的辦法。

但這個辦法很快就被他否定了。

他們缺乏令火勢快速蔓延的火油,並且剛剛下過了暴雨,地麵與木頭都已經被雨水淋濕,想要生出火來都十分困難,更別說在極端的時間內生出能夠抵擋蟲潮的大火。

鹽自然也不必多說,這個辦法此前已經有人提過,可莫說他們早已所剩無幾,就算是還有一些,麵對這樣的蟲潮也是杯水車薪。

至於其他的東西。

火藥?

他們這次根本就沒能將配製火藥的材料帶過來。

含沙射影?

一枚含沙射影最多也就射殺那麽幾十上百條怪蟲,麵對這數以萬計的蟲潮,依舊等同於撓癢癢,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

“……”

瞬息之間,無數念頭從吳良腦中閃過。

但卻沒有一種辦法能夠有效對付眼前的蟲潮,他已經完全沒有了主意,隻能繼續帶領瓬人軍眾人向遠處逃跑。

但此刻卻是越跑越絕望。

很快他們便看到了正在發掘坑外解剖浮屍的華佗與幾名在旁協助的瓬人軍兵士。

那蟲潮距離他們已經隻剩下了不到兩丈的距離,好在他們此前提前開始逃跑,先是與蟲潮拉開了一些距離,否則現在恐怕已經被追上了。

“吳太史,你們這是……”

見吳良等人神色緊張,華佗不自覺的停下了手中的刀具,站起身來看向吳良。

但隻是看了這一眼,華佗的麵色也瞬間改變:“吳太史,你們身後那是一片什麽東西?”

“怪蟲!全都是怪蟲!”

吳良簡短的回了一句,“快跑!”

“唉!”

華佗愣了一下,當即不再理會那已經被他拆解成了骨肉分離狀態的浮屍,轉身便跑在了最前麵。

“華神醫,你解剖這屍首可有什麽發現?”

一邊跑著,吳良一邊竟還惦記著華佗這邊的情況,隔空問道。

他也是徹底沒有了辦法,隻能寄希望於華佗找到一些此前並未發現的細節,說不定便能夠為他們打開一個新局麵。

“我方才一共解剖了兩具浮屍。”

華佗略微回了一點頭,大聲說道,“這兩具浮屍與普通的屍首並無太大區別,唯一不同的便是兩具浮屍骨骼上都有一些細小的孔洞與咬痕,應該正是這種怪蟲所為!”

“可在這兩具浮屍中發現了活著的怪蟲?”

吳良接著又問。

“沒有,哪怕此前從大犬腿中抓出的那種最小的怪蟲也不曾見到……哎呦!”

華佗搖頭說道,結果說話的空檔竟忽略了腳下的情況,被一塊土旮旯絆了一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不過最終還是穩住了身形。

“……”

吳良見狀終於不再詢問。

看來華佗這裏便也指望不上了。

原本他還懷疑這些浮屍忽然“活”過來是不是受到了怪蟲寄生的影響,畢竟自然界中本就存在著一些能夠反客為主的寄生生物,其中最典型的便是能夠控製螞蟻行動的僵屍真菌……說起來此前他們發掘齊哀公墓時遇到的那棵名為“雲陽”的古樹便也具有相似的特征。

想到這裏,吳良立刻又想起了那棵忽然長出來的社樹。

不對!

那棵社樹從外表上看與普通的柏樹並沒有本質的區別,應該不屬於這個範疇,何況“雲陽”那樣的古樹控製的是活人,僵屍真菌控製的也時活螞蟻,而這些浮屍已經完全失去了生機,並且身體的所有組織器官都已經腐壞,就連肌肉都失去了機能,類似的控製方式根本不可能對它們造成任何影響。

至於典韋……

那就又要另當別論了,吳良也不知道典韋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不過他懷疑典韋此前的失控八成與那雙懸於天空的巨大眼睛有關。

那雙眼睛不但出現在了典韋的潛意識之中,也出現在了石碑的圖像之中,可見它絕不是典韋的潛意識幻想出來的東西。

就在這時。

“公、公子,這麽下去可不行啊,老朽實在跑、跑不動了!”

於吉絕望的對吳良喊道。

吳良回過神來,回頭看向已經上氣不接下氣、眼看著就快掉隊的於吉,果斷停下腳步挎住了他的一條胳膊。

“典韋兄弟,過來幫把手!”

鑒於典韋目前的身體狀況,吳良不敢教典韋一人背著於吉,於是隻能選擇與典韋一道將於吉架起來逃命。

……

粉紅色的蟲潮依舊在步步緊逼,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瓬人軍眾人已經在蟲潮的追趕下穿過了此前駐紮的簡易營地,在那裏他們沒敢做任何停留,也並未帶走任何東西。

因為被困在這裏的這些天,他們基本已經耗盡了所有的物資,剩下的東西其實已經沒有了太大用處。

“呼哧——呼哧——”

喘氣聲越來越急促,有的人眼睛裏麵已經冒起了金星。

他們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根本支撐不起如此劇烈的運動,更多的人出現了掉隊的現象,也就是瓬人軍眾人足夠團結,一旦看到有人掉隊便立刻有人不顧危險上前扶持,如此才令全員撐到了這個時候。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跑到了那三道門樓附近。

就在這時。

“不行了!我實在跑不動了!”

一名瓬人軍兵士忽然身子一軟癱倒在了地上,一臉痛苦的喘著粗氣。

“老孫,堅持住!”

身旁的兩名兵士連忙停下腳步試圖將其攙起,口中連勝勸道,“伱若是不跑可就要被這怪蟲吃了!”

“我、我真的一步也跑不動了!”

那兵士虛弱的掙脫旁邊兩人的手,又退了他們一把道,“你們逃命去吧,不用管我,莫要將你們也連累了,快,快跑!”

說完這兵士又看向了同樣停下腳步的吳良,用僅剩的一點力氣喊道:“公子,我不後悔進了瓬人軍,也不後悔跟隨你出征,就算死在這裏也是我自己的命……公子此前不是要設一個英烈堂麽,公子若是能夠活著離去,不要忘了給我也在裏麵立一個牌位,我叫……”

“我知道你叫孫大柱,給老子起來!”

吳良放下於吉上去就是一腳,說著話銅匕首已經捏在手中,發狠似的罵道,“既然跑不了咱們就不跑了,一同領教領教這怪蟲的厲害之處!”

他已經看出瓬人軍眾人已經全部到達了極限。

不隻是這名兵士,於吉、典韋、楊萬裏、白菁菁、甄宓、曹旎……無論身體素質強弱,經曆了這麽多天的折磨,哪裏還有人能夠獨善其身?

隨著這名兵士掉隊,接下來一定會有更多的人掉隊,區別隻再與再跑五十步、還是再跑百步。

跑肯定是跑不掉的,何況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應該跑向哪裏。

伸脖子是一刀。

縮脖子也是一刀。

同樣毫無希望,如此拚了命的逃跑還有什麽意義,倒不如最後再壯烈一次!

“這……”

瓬人軍眾人聞言全部停下了腳步,回身望向吳良與那洶湧而至的蟲潮……這一次可能真要栽了。

“菁菁,隨侯珠此刻在你手中,也算我沒有違背與你們白家的承諾。”

“於吉,我們擋住蟲潮,你速速寫下一封遺書,今後若有人再闖入這裏,也知道我們曾來過!”

“宓兒、旎兒,這次出征之前咱們或許應該留個種來著,不過好在聞人昭已經去了兗州,我也不算絕後。”

“察木王子,諸葛賢弟,很抱歉把你們也牽扯了進來。”

“典韋兄弟,楊萬裏,還有諸位兄弟……等到了下麵,咱們也還是兄弟!”

“……”

吳良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臉龐,仿佛交代後事一般語氣低沉對眾人說著話。

他沒有提及華佗與大犬,因為這兩個人與他交情尚淺,說任何話都隻會顯得矯情。

“公子(君子)……”

聽著吳良的話,瓬人軍眾人的表情幾經變化,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是默默的聚攏到了吳良身邊。

就在這時。

“公子,你快看,這三道門樓怎麽好了?”

楊萬裏忽然嚎了一嗓子,瞬間打破了這壓抑到令人窒息的氣氛。

“什麽好了?”

吳良一愣,當即疑惑的問道。

“不是,公子,這三道門樓此前不是塌了麽?我率領兄弟們修複了好幾天,雖然勉強將其拚湊了起來,但卻無論如何也不能令其恢複如初。”

楊萬裏連忙說道,“可是你現在再看,這三道門樓就像我們第一次見到時一樣,上麵的那些裂縫居然完全消失了,我們此前用來支撐門樓的那些木頭也不翼而飛,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裂縫都消失了?”

吳良瞬間忘記了方才的決絕,快步來到那三道門樓之下。

隻見那三道門樓果然已經完好如初,非但上麵那拚湊過後如同龜甲一般的裂縫不見了蹤跡,就連一些空缺的地方也不複存在,就像是全新的一樣!

吳良立刻想起了發掘坑中的怪蟲石雕與社樹。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難道是時光倒流?

時間不知為何回到了過去的某個節點,因此怪蟲石雕上的破損複原了,腐朽的社樹與那石台又莫名“長”了出來,壓在純銅大樹樁上的鎖龍柱也像是變魔術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連著三道門樓也複原了過來?

那麽是不是說這三道門樓已經重新具有了類似於傳送的功能?

然而這種情況下。

吳良根本沒有時間細細探查,眼看著那恐怖的蟲潮已經到了那名倒下的兵士近前,下一秒便會將他與瓬人軍眾人吞沒。

“快起來!這三道門樓或許已經恢複,隻要穿過其中我們便可逃出生!跑不動的人,拖也要給我拖過來!”

吳良當即大吼一聲。

他已經顧不了那麽許多,快步奔向那個倒地不起的兵士,與其他兩名兵士一道扯住他便在地上拖行。

此時蟲潮最前端的幾條怪蟲已經纏繞住了那名兵士的雙腳。

但此刻誰也不上將其除去,哪怕帶著這幾條怪蟲,隻要能夠離開這方小世界,他們便有機會活命!

隻是不知那些蟲潮是否也能夠通過三道門樓追出來。

與此同時。

聽到吳良的話,已經燈枯油盡的瓬人軍眾人亦是精神振奮,竟無中生有恢複了些許體力,紛紛攙扶著拚命向那三道門樓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