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靠攏在一起,莫要被這風雨吹散了!”

狂風暴雨之中,吳良一邊連忙抓住楊萬裏與身邊的瓬人軍兵士向後收縮,一邊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這風吳良也說不上來到底有幾級強度。

但如果不互相扶持,隻怕於吉、諸葛亮、白菁菁等力氣稍弱一些人的人隻怕難以抵擋,稍不留神便會被吹的難以自持。

好在從一開始吳良便令他們立於陣型中間,此刻還不至於首當其衝遭受狂風侵襲。

饒是如此,那瓢潑般的大雨依舊十分厲害,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眾人身上便已經沒有一片衣物還是幹的,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至於他們此前點燃的火把,則早已被大雨澆滅。

如果沒有隨侯珠,吳良等人早已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與此同時。

吳良還在分神觀察著那些擋在他們麵前的甲胄。

狂風暴雨中,迷霧正如水流一般四處飄動,使得那些甲胄變得若隱若現。

不過吳良依舊可以看到,這劇烈的風雨似乎並未對那些甲胄造成任何影響,哪怕它們也同樣已經被雨水澆透,但是卻依舊好端端的立在地上紋絲不動。

但很快,眾人便又發現了一個更加令人不安的情況。

“公子你快看,不隻是前麵,咱們的左右兩側也有矗立的甲胄!”

兩側的瓬人軍兵士一邊依照命令所說陣型,一邊用驚懼的聲音報道。

“什麽?”

吳良聞言立即向左右兩側看去。

隻見隨著迷霧的動**,他們左右兩側果斷有一些矗立的人影顯現了出來。

這些顯現出來的人影距離他們大約兩丈左右,身上包裹的正是他們此前自地下挖掘出來的銅甲,手中也都持有銅質的長柄兵器。

唯一值得慶幸的便是,這些甲胄也似前麵的那些甲胄一樣靜靜的矗立在風雨之中,暫時並未表現出任何對他們發動攻擊的意圖。

隻是不知道這些甲胄究竟是一早矗立在那裏,還是當他們來到此處時才悄無聲息的圍攏了過來。

畢竟在方才那能見度不足兩米的迷霧之中,哪怕這些甲胄就立在那裏,他們也完全看不到,而如果沒有這狂風暴雨令那迷霧劇烈動**,他們恐怕依舊無法發現這些甲胄。

“後麵呢?”

吳良立刻又大聲問道。

“暫時還沒有發現人影!”

走在陣型後方斷後的瓬人軍立刻回應道。

這算是一個好消息。

不但可以間接說明那些甲胄可能一早就矗立在那裏,也說明他們暫時還有退路……

可是就算退路並未那些甲胄阻擋,困在這出秘境之中,他們又能退去哪裏呢?

難道重新退回那再過幾日可能便是他們的埋骨地的營地?

還是退去那座已經裂成兩半的聖山與天坑?

早在那三道門樓坍塌的時候,他們便已經沒有了退路,如果不能找到其他走出這處秘境的辦法,等待他們的便隻有死亡……

就在這時。

“公子,前麵有一個人影向我們走過來了!”

楊萬裏又忽然抓住了吳良手臂,神色驚懼的指著正前方說道。

“?”

吳良聞聲連忙回頭。

隻見一個比此前見過的那些甲胄都要大了一圈的人影正自動**的迷霧緩緩走出,每一步都發出沉重的悶響。

“這是?!”

望著這道記錄壓迫性與侵略性的身影,吳良的內心也不受控製的閃過一絲懼意。

如果這東西也似此前那種甲胄一般射穿了咽喉都無法殺死,並且具有主觀能動性,會主動對他們他們攻擊的話……

典韋在場的話,或許還有可能與之抗衡。

如今僅剩了他們這些人……

吳良雖然此前得到了《本經陰符七術》,又掌握著一些失傳的術法,但這些主要是在強化他的神識與精神力量,對於自身力量並沒有本質的提升。

而剩下的人,楊萬裏與瓬人軍兵士的武力不過隻是略高於從未得到過訓練的平民百姓,於吉、白菁菁、諸葛亮等人甚至無法算作戰力。

吳良真心不知道如何阻擋這道人影……

“公子,你且退下,若這東西衝過來,我與兄弟們先抵擋一陣!”

楊萬裏自打跟了吳良之後,性子早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關鍵時刻哪怕心中恐懼也敢於自我犧牲。

士為知己者死。

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不是跟了吳良,他此刻恐怕依舊是呂布麾下那個朝不保夕的斥候,說不定早已死在了呂布與曹老板的屢次拉扯之中。

而現在,他已是此前想都不敢想的校尉,在這亂世之中,這便是他的人生價值,而這一切都是吳良給的。

“慢著!”

吳良盯著那逐漸自迷霧與暴雨中走出來、輪廓越發清晰的身影,臉上卻又忽然浮現出了一絲異樣之色,“你看這身影手上的兵器,是不是典韋的那對手戟?”

“典韋?”

楊萬裏一愣。

恰好此時那擋在雙方中間的迷霧又被狂風一吹,短暫的稀薄了一些,楊萬裏也總算看清了那身影手中的兵器,當即驚喜道:“正是!那正是公子給典韋打造的子母手戟,一長一短一大一小,絕對錯不了!典韋兄弟,可算找到伱了,想不到你也有擅離職守的一天,你可知罪?哈哈哈哈,還不快過來向公子謝罪!”

說著話,楊萬裏居然露出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大笑起來,作勢便要迎上去。

“當心!”

吳良一把便將楊萬裏扯了回來,蹙眉說道,“此人可能不是典韋,就算真是典韋,此刻隻怕也未必便認得我們,先搞清楚情況再說。”

“公子的意思是……”

楊萬裏一臉迷惑。

“典韋先是招呼都不打一聲便神秘消失,這本就不符合他的性子,何況此刻如果真是他,見到我也一定會先施禮賠罪,不需要你來提醒,他就是這麽執拗的人。”

吳良握緊了手中的金剛傘,望著越來越近的高大身影道,“而現在這道身影的行為舉止都與我們認知的典韋不符,不得不防。”

說著話的同時,吳良心中卻是越發擔憂。

如果這高大身影不是典韋,那或許還好處理一些,起碼不必有所顧忌畏首畏尾。

但如果真是典韋,並且還是沒有死亡卻被某種神秘力量控製的典韋,那可就真是難處理了……

難道命瓬人軍眾人無差別將他射殺?

還是命瓬人軍眾人隻是抵擋不要反擊?

典韋的本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們這點人根本就不可能抵擋的住,唯有使用戰國連發弩這樣的遠程兵器對準了要害射冷箭才有一線生機,就算如此也必定會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一邊是典韋。

一邊是瓬人軍眾人。

這又是一場手心手背的抉擇,而且是吳良寧願自己喪命都不願做的抉擇……

……

終於。

那道人影徹底自迷霧與暴雨中走了出來,威風凜凜的立於吳良等人麵前。

正是典韋!

與此前見過的那些甲胄不同,典韋此刻雖然戴上了這裏特有的雙角銅盔,也披上了一副這裏特有的銅甲,但是臉上卻並未佩戴那麵目猙獰的銅麵具,因此吳良可以清晰的看到這副甲胄中那張熟悉的臉龐。

除了典韋還能是誰?

除此之外,他身上的銅盔與銅甲與此前挖出的銅盔銅甲也有一些明顯的區別。

不隻是大小型號的區別,而是鏤刻花紋與外表顏色的區別。

這副銅甲與銅盔呈現出一片金黃色,表麵根本沒有那一層汙濁的銅鏽,同時上麵的花紋亦是大開大合的獸麵紋,而並未普通的重環紋。

這樣衣服亮眼的黃金甲,使得典韋看起來更加威武,更加不可一世。

“……”

吳良心中愈加驚疑。

此前發掘出來的銅甲吳良都曾一一查看過,他比任何人都確定,他們之前絕對沒有挖出過這樣一副黃金甲,更不知道典韋這副甲胄究竟從何而來。

然而此刻典韋的眸子之中卻是一片木訥之色。

他的眼睛已經與吳良對視,可是卻並未浮現出任何感情,就好像在看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典韋兄弟!”

楊萬裏當即對著典韋大喊一聲,“你在發什麽呆,你看清楚站在你麵前的是誰,難道你連公子都不認得了麽?”

“?”

聽到喊聲,典韋終於有了一絲反應。

他緩緩扭頭看向了楊萬裏,但眸子之中的木訥之色卻並未改變,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顯然此刻在他眼中,吳良和楊萬裏沒有任何區別,他們都是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這……”

看到這一幕,瓬人軍眾人心中亦是既迷惑又不安。

誰都不知道典韋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但他們卻都明白,現在的典韋很危險,誰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典韋兄弟……”

吳良仍舊試圖將典韋喚醒過來,於是張開嘴巴還想說些什麽。

但才剛說出四個字,甚至連那個“弟”字的尾音都沒有結束,典韋便又扭頭向他看了過來。

接著也不知究竟受到了什麽刺激。

“唰!”

當著所有人的麵,隻見他忽然抬起手來,手中手戟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吳良的腦袋劈來。

“公子小心!”

楊萬裏連忙撲了過來,可是顯然已經來不及。

“公子(君子、有才哥哥)!!!”

瓬人軍眾人亦是大驚失色,失聲叫道。

他們不知道典韋究竟在想些什麽,但卻知道這一手戟劈下去,如果吳良沒有及時躲閃,隻怕瞬間便會頭身分離……典韋此刻竟想要吳良的命!

可是典韋為什麽要這麽做?

平日裏他最敬重的便是吳良,一言一行都以吳良馬首是瞻,而吳良在瓬人軍中最信任的也是典韋,天大的秘密也不避他。

眾人便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典韋竟會做出這種事來!

下一刻。

“嘩啦!”

“鏘!”

伴隨著一聲巨響。

吳良已是連退了好幾步,重重的撞入了身後的人群之中。

幸好他一直有所防範,當典韋有所動作的時候,他便立刻舉起了隨時準備的金剛傘,及時將其打開抵擋住了這次劈砍。

但饒是如此,吳良此刻也不好過。

他把持金剛傘的右手正有些脫力的不停顫抖,虎口處更是裂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正自口子裏麵滲出,順著金剛傘的傘柄滴落在地上,與那渾濁的雨水混在了一起。

而他那把金剛傘亦發生了頗為嚴重的損壞,原本半圓的傘麵已經出現了一道巨大的凹陷,裏麵的機關結構亦是受損,已經不能再自由開合。

“典韋,你竟敢對公子動手,你這挨千刀的混賬!”

楊萬裏見狀立時大怒,一邊手持工兵鏟擋住典韋,一邊口沫橫飛破口大罵。

“唰!”

回應楊萬裏的依舊是典韋那木訥的眼神,以及更加迅猛的一記劈砍。

“典韋我操你大母,乃翁與你拚了!”

楊萬裏一急,髒話脫口而出,連忙舉起手中的工兵鏟抵擋的同時,還不忘招呼其他的瓬人軍兵士,“兄弟們快來助陣,我們一同將這混賬東西拿下,免得他傷了公子!”

可惜工兵鏟又怎能與典韋的精鐵手戟相提並論。

“鏘!”

“哢嚓!”

同時精鐵的鏟頭撞上手戟,頓時火星四濺,但也僅僅隻是這麽一下,工兵鏟的木質手柄便已經應聲而斷,鏟頭直接帶著半截木柄飛了出去,沒入迷霧之中消失不見。

而此時此刻。

手中隻有半截木柄的楊萬裏手臂亦是像吳良一樣顫抖起來,好在與金剛傘不同,那木柄斷裂的同時也為他卸去了許多力道,因此才並未傷及他的虎口。

與此同時。

瓬人軍兵士終於衝了上來,一邊將楊萬裏向後拖,一邊結陣試圖抵擋典韋。

不難看出,他們的心中也念及著與典韋的同袍之誼,否則怎會沒有一人端起戰國連發弩向典韋射擊?

事實上,他們現在結的防禦陣型,便是要搭配戰國連發弩使用的……

“兄弟們……”

吳良見狀心如刀絞,他知道瓬人軍兵士們如此留手斷然無法阻擋典韋,他也知道這些兵士們同樣清楚這一點。

正因如此,他此刻才更加揪心。

吳良的拳頭攥得啪啪作響,口中牙齒亦是咯咯作響……

終於。

“啊——!!!”

吳良忽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一拳砸在地上,張開要出血來的嘴巴發狠道,“射殺典韋,不必留情,他已經不是我們認識的典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