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韋!”

見此狀況吳良哪裏還顧得上那棵銅樹,當即回身撲過去查看典韋的狀況。

方才典韋倒下的姿態吳良與眾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在這之前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就好像瞬間失去了意識一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而此時此刻,典韋則雙目緊閉牙關緊鎖,原本古銅色的臉龐也略有些泛白。

在搞清楚狀況之前,吳良不敢輕易移動典韋,而是先伸出手來在探了探他的鼻息。

好像還有呼吸。

隻是這呼吸很是微弱,完全不像是典韋這樣的壯漢該有的呼吸強度,甚至還有些斷斷續續的感覺。

這是什麽情況?

吳良心中分外不解。

而眾人臉上亦是布滿了驚疑之色。

畢竟於吉才剛剛說這棵會流血的銅樹可能已經成了超然物外的靈物,說不定具有大能,還在勸典韋速速退回去免得受其所害,結果話音未落,典韋便立刻倒了下去,這簡直就是一語成箴,如何能教眾人不懷疑典韋出現的狀況與這棵銅樹有關?

難道真是來自這棵銅樹的報複不成?

那麽此刻要如何對典韋施救呢?

掐人中?

心肺複蘇?

回魂香?

這是吳良平時遇到這種情況慣用的手段,至少可以先嚐試一番,不過這一次,他卻並未立刻使用這些手段,而是扭頭看向了同樣湊過來的華佗。

“華神醫,你先來瞧瞧典韋此刻的情況。”

吳良當即讓出一些位置,施了一禮頗為恭敬的將華神醫請了過來。

有這樣一位剛剛得到了“扁鵲”傳承的神醫在,吳良那些個死馬當活馬醫的應急手段無異於班門弄斧,他雖算不上知人善用的伯樂,但也知道專業的事最好交給專業的人來辦。

“吳太史不必多禮。”

華佗也不推辭,來到近前之後先是扒開典韋的眼皮瞅了瞅,接著又想查看典韋的舌頭,可惜典韋此刻像是**一般牙關緊閉,如果不用些暴力手段根本就不可能撬開他的嘴。

“華神醫,需要我幫忙你盡管說,隻要能保證典韋兄弟性命無礙,令他受些輕傷也沒關係。”

吳良見狀連忙說道。

“若需要幫助我會與吳太史說。”

華佗卻是搖了搖頭,雖然此刻並未將工具箱帶在身邊,但他在懷中隨手一模手中便已經多出了一根長針,此刻他才又道,“請吳太史將那可以消毒的燒酒取來借我一用。”

“老先生。”

吳良當即對於吉點頭示意。

“來嘍!”

於吉連忙從腰間解下那個裝有燒酒的水囊跑上前來,在華佗的指揮下倒出一些澆在那長針上。

“多謝。”

華佗道了一聲謝,隨即甩掉長針上殘留的燒酒,而後伸手在典韋靠近耳根的位置摸索了一番,似是找準了位置,接著另外一隻手輕輕一抖,長針已有大半沒入其中。

“咕!”

典韋的身體隨之抖動了一下,喉嚨裏同時發出一聲怪響,仿佛打了一個嗝。

此刻華佗再伸手輕輕捏住典韋的下巴向上一抬,典韋的嘴巴竟自動張了開來。

“厲害……”

看到這一幕,眾人無不麵露敬佩之色。

任誰都看得出來,華佗對經脈穴位的掌握與針法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神醫二字當之無愧。

與此同時。

華佗已經看過了典韋的舌苔,眉頭也隨之皺的更緊。

不過他依舊沒有對吳良等人說什麽,而是又微微

閉上眼睛,一手按在典韋的脖子側麵,一手扣在典韋的手腕,仿佛在傾聽什麽。

應該是在把脈……

這個吳良倒是知道,手腕與脖子都有動脈,並且脖子處的動脈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主動脈,因此在這個地方把脈得到的信息無疑更加準確,而中醫之所以通常隻選擇在手腕上把脈,則應該與天朝的禮節有關,畢竟需要把脈的人有男有女。

不過同時他也有疑惑的地方。

他覺得以華佗的水平,不論是在手腕上把脈還是在脖子上把脈,結果應該都不會出現疏漏才對……除非他在探更深的東西,比如奇經八脈中的東西,而這才是“扁鵲”組織的專長,絕非隻是通過動脈探查脈搏的調動規律。

回頭得找華佗好好了解一下這方麵的事情……

至於現在就算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搞清楚典韋的狀況,不可輕易打擾華佗。

……

在眾人的注視下。

華佗緊皺的眉頭卻又悄無聲息的舒展開了,片刻之後他睜開了眼睛,看向吳良笑道:“吳太史不必憂心,這位壯士並無大礙,隻是最近過於勞累又沒有吃食,以至於傷了元氣患了屍厥症。”

“呼——”

吳良與眾人頓時鬆了口氣。

如此說來便是與於吉此前所說的來自銅樹的報複無關,典韋隻是餓的昏死了過去,原來是虛驚一場……說來也是奇怪,瓬人軍中就屬典韋最為健壯,怎麽會是他第一個撐不住呢?

但回頭再一想,貌似也說得過去。

典韋的身體雖然十分健壯,但同時維持這副身體所需消耗的能量也比一般人要大一些,再加上他又是個盡職盡責的人,哪怕處於這處沒有外人的秘境之中,他也始終堅持每夜親自巡夜,就算睡下時也依舊保持著半睡半醒的警覺狀態,隻要吳良那邊發出一丁點動靜,他便一定是第一個醒來的人。

這種情況下,無論是他的身體還是精神,都經受著常人難以承受的壓力……

“那要如何才能將他喚醒?”

吳良緊接著問道。

“暫時最好不要將其喚醒,讓他好好歇息一下吧。”

華佗看了吳良一眼,開口說道,“若是能夠準備一些吃食為他填補這幾日身體的空缺,他便能夠恢複的更快一些。”

“吃食……”

這無疑是一個令人絕望的話題,吳良陷入了沉默。

現在他們就隻剩下了那三頭小野豬與那隻大公雞,這是他們最後的希望,如此看來現在應該也留不住了。

最重要的是。

典韋現在已經出現了昏厥,瓬人軍眾人定然也已經到了極限,如果不能及時進行補給,隻怕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人出現類似的狀況……

如此想著,吳良終是歎了口氣,回身對於吉、諸葛亮與三名女眷說道:“去吧,將那三頭小野豬宰了熬湯,鍋裏多放些水,所有的雜碎與骨頭都不要浪費,全部放入鍋中連續燉煮三個時辰,務必將所有的油水都煮進湯裏,今晚給大夥補補身子。”

“嗯……”

白菁菁、甄宓與曹旎已經飼養那三頭小野豬多日,多少都有了一些感情,此刻要對它們開刀,三人自是有些難受。

不過她們也隻是微微紅了下眼眶,並未提出反對意見。

因為她們其實早有心理準備,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除非吳良能夠在眾人絕望之前離開這裏。

“有才哥哥,咱們那隻大公雞呢?”

諸葛亮則試探著的問道。

那隻大公雞一直由他飼養,而且飼養的時間要比那三頭小野豬久多了,感情自然不必多說,甚至不隻是

他一個人,瓬人軍中的每一個人也都在潛移默化之下將它當做了瓬人軍的一員。

因此諸葛亮此刻問出這個問題並非是想將大公雞一同宰了吃肉,而是發自內心的擔憂,害怕吳良也對大公雞動了念頭。

吳良猶豫了一下,終是搖頭說道:“它是我們的同袍,可以與我們一同餓死,可以與我們一同戰死,卻絕不能死在我們手上。”

不光瓬人軍眾人舍不得,就算吳良此前產生過將它在了吃肉的想法,此刻也難免心生不舍,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想法。

而且他相信。

如果他真命令諸葛亮將大公雞也一同宰了燉湯,哪怕是迫不得已,也必將傷害到瓬人軍眾人的感情……那燉出來的湯,隻怕沒幾個人喝得下去。

……

黃昏之際。

“啊呀!真香!”

“我也活了大半輩子了,自打跟了公子以後還時常能吃上肉,但我跟你們說,我還從未喝過如此鮮美的肉湯,救我手裏這碗湯,就算現在有人拎著十斤鮮肉來換,我也隻會回他一句‘滾蛋,!”

“哈哈哈哈,說的是啊,這湯實在太美了,豈止十斤鮮肉不換,就算有人拎著十斤黃金來換我也不換!”

“話說這湯究竟是如何燉出來了,可有什麽秘訣秘方?”

“……”

喝上用那三頭小野豬燉出來的肉湯,瓬人軍眾人仿佛被打了雞血一般,一個個立刻恢複了精神,說話時的中氣都足了不少。

然而負責熬湯的白菁菁、甄宓與曹旎三人卻是被誇讚有些無語。

她們哪裏有什麽秘訣秘方,無非就是在湯中加了些所剩無幾的精鹽罷了,如此熬製出來的肉湯哪裏會有這些家夥說的那麽美味?

不過不得不承認。

她們也覺得今天的肉湯格外鮮美,就連自小生活優渥的曹旎都忍不住在心裏豎起大拇指,俏臉之上寫滿了……好喝,真的好喝,太美味了!

實際上,他們隻是餓慘了……

那點肉肯定是不夠分的,不過湯卻管夠,無非就是多加點水的事。

就算是這樣,這帶著葷腥的肉湯也暫時驅散了胃裏的空虛。

而在眾人的胃勉強得到滿足之後,蓄積多日的乏意便迅速席卷而來,所有人都攤在地上動彈不得,隻想美美的睡上一覺,就連吳良也不例外。

吳良很合適宜的給眾人下了修整令。

而他自己則還是堅持著給昏厥中的典韋喂入了兩碗肉湯,才逐漸靠在典韋身邊沉沉的睡了過去……

……

兩個時辰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夜色下,營地中一片鼾聲,就算是平日裏從不打呼的白菁菁、甄宓與曹旎此刻的鼾聲亦是此起彼伏,這些天她們也到了極限。

吳良在入睡之前並未要求瓬人軍兵士輪番站崗放哨。

因為他們已經在這處秘境中連續待了幾個月,自始至終都未曾見過一個活物,而且在這座湖心島裂開之後,那時常出現的滾地雷也已經許多天沒有再出現過了。

如此情形之下,與其浪費瓬人軍眾人所剩不多的精神與體力站崗放哨,倒還不如教每個人都好好歇息一番,醒來之後再集中力量進行最後一搏。

此刻,他們已是真正意義上的彈盡糧絕。

這頓肉湯或許可以幫助他們再支撐個一兩日,若是一兩日之後他們仍舊無法走出這處秘境,恐怕便隻能永遠留在這裏了。

與此同時。

“淅淅……索索……”

發掘出來的坑洞中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這響動遠不及瓬人軍眾人的鼾聲,

根本不可能驚擾到他們。

片刻之後。

一道人影出現在了發掘坑中,這道人影走起路來踉踉蹌蹌跌跌撞撞,似乎隨時都會摔倒在地。

而那“淅淅索索”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多。

更多的人影隨之出現在發掘坑中。

三個。

五個。

十個。

二十個……

這些人影的動作並不快,不過目標看起來卻十分統一:瓬人軍眾人歇息的營地。

它們正在逐漸形成合圍之勢,踉踉蹌蹌的向瓬人軍眾人歇息的營地走去……

就在這時。

“救、救命!”

一個驚懼的聲音驟然在營地之中炸開。

原本還在沉睡的瓬人軍眾人瞬間全部如同彈簧一般彈坐了起來。

此刻每一個人的眼睛都因還未得到充足的睡眠而布滿了血絲,但從他們的神色來看,他們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

而最為奇怪的是。

瓬人軍眾人似乎並不是被這一聲驚叫驚醒的,他們此刻每一個人都是一臉的驚懼,冷汗涔涔而下。

醒來之後他們也並未第一時間去尋找那個發出驚叫的人,而是下意識的尋找合用的防身工具……

吳良亦是如此。

此刻他的心髒還在怦怦跳個不停。

他剛才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乃是噩夢將他驚醒,而並非那一聲驚叫……

等一下?!

吳良同時注意到了瓬人軍眾人的狀態,他們為何看起來也是一副剛做了噩夢的樣子?

下一刻。

一個柔軟的身軀已經撲入吳良懷中,發出帶著哭腔的聲音:“君子,我剛才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