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哥哥,若是這麽說起來,你說的這種純度的……單什麽銅豈不是隻能出現在夏朝之後?難道並非我們此前推斷的與九黎國相關的古跡?”

諸葛亮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終是忍不住走上前來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但此前在天坑中找到的那些陶器殘片,卻明顯是早與夏朝的上古產物,何況那天坑在這處遺跡之上,因此出現的時間一定晚於這處遺跡。”

吳良沉吟著說道,“何況我們還在這裏見到了應龍骸骨,並且華神醫神遊過後也證明那就是應龍,這同樣可以證明這處遺跡與應龍應該是出自同一時期,這些事情又當如何解釋?”

“呃……”

諸葛亮頓時愣住,撓著後腦勺道,“還是有才哥哥想的細致,我竟忘了將這些事情一同算進來。”

“也就是說,公子認為九黎國當年掌握的煉銅技藝竟比夏朝還要先進?”

於吉接著又問。

“如果這地方真是九黎國的遺跡,這銅器也的確是九黎國鑄造出來的話,那麽九黎國當時掌握的煉銅技藝恐怕至少可以與商代持平了。”

吳良正色說道。

商代是後世考古界公認的煉銅技藝達到成熟的朝代,而之後這方麵的技藝則並無太大進步,直到春秋戰國時期,鐵器的出現逐漸取代了銅器,煉銅的技藝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都失去了進步的動力,發展也變得更加緩慢。

“這……”

眾人紛紛麵露驚色。

上古時期到唐虞時期,再到夏朝、商朝,這中間不知跨越了幾千年,九黎國竟掌握了領先旁人幾千年的技藝,這怎能不令人感到震驚。

但震驚之餘,眾人亦是開始疑惑蚩尤與九黎國被黃帝、炎帝聯盟打敗的原因。

史書記載那時黃帝、炎帝聯盟的兵器還主要都是木頭與石器,這樣的他們怎麽會是九黎國的對手?

可惜那場戰爭的細節並未被詳細記錄下來,就算一些後世總結出來的文獻,也全都是一些極為誇張的神仙打架場麵,完全沒有提到相關石器時代與青銅時代的對抗細節。

不過倒是提到了黃帝、炎帝聯盟在戰爭前期屢次被蚩尤與九黎國打敗的事情……

這倒也從側麵說明,蚩尤與九黎國的確借助先進的兵器在戰爭中占據著極大的優勢。

而在神話傳說中最終黃帝成為最後的贏家,不但請來了各路神仙,還在睡夢中得到了一部九天玄女送來的一部叫做《陰符經》的兵符,黃帝在得到此書之後依舊書中的兵法布置練兵,再依靠夔牛鼓的威力與各路神仙的助陣,才在最後的決戰中打敗了九黎國,擒殺蚩尤與其兄弟族人。

這部叫做《陰符經》的兵符就很值得推敲了,它應該是天朝曆史上最早的兵法書籍。

關於兵法。

瓬人軍中最有發言權的人便是諸葛亮。

正所謂兵者,詭道也。

說得好聽一點叫策略,說的難聽一點也可以叫偷奸耍滑,總之就是虛虛實實爾虞我詐,正麵打不贏就使陰謀詭計,去騙,去偷襲,去不講武德……

若是這麽說起來。

假如蚩尤是那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直腸子,又或者仗著兵器優勢生出輕敵之心,再或者具有某些明顯的性格缺陷的話,也並非沒有可能將自己的優勢斷送,最後做了那巨大優勢不勝男。

就像當今的曹老板與袁紹,在官渡之戰前,很少有人敢相信敗的會是袁紹。

甚至。

曆史上占據巨大優勢,卻被敵人使用詭計兵不血刃拿下的曆史事件亦不少見。

而所謂曆史,通常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黃帝既然是最終的贏家,那麽曆史自然會順著有利於他的方麵書寫,並且會將他的功績盡可能的放大。

假如他武德充沛,那麽戰爭的細節便會記載頗多。

假如他精通兵法,那麽巧使計謀的細節也會被一一記錄下來供後人歎服。

但史書中關於這方麵的細節記載幾乎沒有,反倒是在不斷強調蚩尤與九黎國的實力有多強大,如此亦可以推斷,黃帝打敗蚩尤與九黎國憑借的應該不是武力。

再加上兵法方麵的細節也沒有相關的詳細記載。

因此吳良有理由懷疑,黃帝打敗蚩尤與九黎國的手段極有可能並不那麽光彩,倘若記載在史書中公之於眾甚至可能影響黃帝的聲望與威信,因此才被選擇性的忽略掉了。

不過這些問題暫時並不在吳良的探查範圍之內。

吳良現在最想搞清楚便是這地方究竟是不是九黎國的遺跡,若真是九黎國的遺跡,那麽九黎國這可能領先了整整一個時代的煉銅技藝究竟從何而來?

盡管如今已經到了鐵器時代,九黎國的煉銅技藝已經不再領先……

……

在眾人的震驚之中。

吳良繼續小心翼翼的清理著那個銅器,而瓬人軍兵士也並未閑著,他們依舊在不斷的將這個坑洞擴大挖深,希望幫助吳良找到更多有價值的東西。

如此一個時辰之後。

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瓬人軍不得不在坑洞中點起了篝火照亮。

吳良則終於完成了這個銅器的清理工作。

這竟是一個人像!

這人像保持著端正的站姿,算上腳下的台子大約有兩米高,看起來應該是一個男性,全身上下皆被一層綠色的銅鏽包裹。

而與後世發現的三星堆中發掘出來的青銅人像相比,這個人像的身體比例顯然更加寫實。

臉部特征亦是如此,麵前這個銅像的人臉五官與真人沒有太大的區別,不似三星堆中發現的青銅麵具一般凸目豎眼、寬嘴大耳,也不似其他地方出土的青銅麵具一般兩耳直立、懸鼻突起、透雕獠牙。

這就是一張正常的人臉,臉型方正五官寫實,沒有任何誇張與修飾的成分。

而吳良此前看到那兩個尖角,自然也是這個人像的一部分,不過它那屬於人像的頭盔部分。

這個人像的頭頂上明顯設計了一個半圓形的頭盔,這個頭盔的造型看起來與後世的安全帽比較接近,戴在頭上並未遮住耳朵,隻是遮蓋了一部分後腦。

那兩個尖角便如同牛角一般分立與頭盔的頂端兩側,使其看起來很像是西方神話中比較常見的維京人頭盔,看起來很是威風。

不過這個頭盔取不下來。

它隻是一個人像頭部的造型,實際上與那人像連成了一體,並非獨立存在。

除此之外,人像的身上也披拂著一件自肩膀一隻下垂到膝蓋的甲胄,這副甲胄由一片一片十公分長寬的甲片連接在一起組成,看起來防護效果應該不差。

不過與那個頭盔一樣,它亦隻是人像表麵的造型,同樣無法取下。

“這……這個銅像難道通體都是由純銅鑄成?”

看清楚這個銅像的全貌時,吳良腦中不由浮現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純銅的質地有多軟吳良一清二楚。

而這個銅像的體型雖然看起來要比他健壯一些,但卻也隻是用兩條腿來支撐全身的重量,這首先就不科學了。

如果全用純粹的單質。

除非這個銅像的上半身是空殼,否則那兩條腿根本就不可能支撐得主,絕對會在重量的壓迫之下發生變形。

而若這個銅像的上半身是空殼,那麽這上半身的形象也很難維持的住,尤其還是埋在地下需要承受泥土與根須生長傳遞而來的壓力的情況下。

帶著這樣的疑惑。

吳良先是小心剖開了銅像軀幹上的一小片銅鏽加以探查。

結果在那片銅鏽之下,他居然真就看到了一片紫紅色的色澤,這說明這個人像所用的銅還真就是他認為不可能實現的單質銅。

“怎會如此?”

吳良百思不得其解。

單質銅根本就不可能具備這樣的強度與硬度,除非這銅像內部另有玄機,又或者這其實是一種特殊的銅,與他認知中的單質銅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可是又要如何解釋人像頭盔上那個輕輕掰動便會發生形變的尖角呢?

所以……

吳良更加傾向於這個銅像內部另有玄機的猜測。

於是他抬起手來,使用指節在那銅像的胸口輕輕敲擊了兩下。

“咚咚!”

傳遞回來的聲音極為沉悶,顯然銅像內部應該不是中空。

“是實心。”

白菁菁適時在旁證實道。

“實心的啊……”

吳良蹙起了眉頭,表示真心無法理解這銅像的結構與材質。

於是他隻得繼續繞著這個銅像更加細致的查看,從上到下,從前到後不放過任何一點細節,最後終於讓他在腰部發現了一個小小的長條形缺口。

這個缺口因為常年埋於地下,已經被紅土與腐爛根須的混合物填充了起來,再加上銅鏽生成時發生了一定程度的膨脹,將其覆蓋的更小,還真是不容易發現。

吳良當即將小刷子取了出來小心清理此處。

不久之後,附近外層的銅鏽已經被他除去,填充在缺口中的紅土與腐爛根須也被吳良一點一點的摳除。

此刻那個小缺口終於完全呈現在了他的麵前。

這缺口大約有一寸來長,寬度應該在一公分左右,深度則有個三公分左右,並且缺口的切口極為平整,看起來應該是某種比較薄的利器所傷。

與此同時,吳良也看清了缺口內部的情況。

缺口中竟存在三層分層,看起來宛如夾心餅幹。

第一層自是包裹在銅像最外層的銅鏽,這層銅鏽大概有個半公分厚。

在這層銅鏽之下,便是一層純粹的紫紅色的單質銅,這層單質銅大約隻有一公分厚。

而在這層單質銅之下,則是一種黑色物質。

這種黑色物質質地堅硬,看起來是某種岩石,這應該便是銅像內部的東西了。

不過比較神奇的是,這種岩石與單質銅已經出現了融合現象,確切的說應該是單質銅已經滲透進了這種岩石之中,相交的地方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合狀態,基本不可能使用物理手段將兩者分開。

“單質銅與銅像內裏的岩石融合在一起?”

吳良凝神,心中推測著這個銅像的製作過程,“難道是先用石頭雕刻出人像,然後再將融化的單質銅澆灌在石雕上,像製作巧克力雪糕那般在石雕的外層鍍上了這麽一層銅?”

“但如果是鍍銅工藝,絕不可能鍍上這麽厚的一層……”

吳良想到了自己穿在身上的聞人昭送給他的那件紫銅鎖子甲,那紫銅鎖子甲使用的便是鍍銅工藝,其實它的本質是精鐵,那一層紫紅色的單質銅隻是一層薄薄的裝飾,連一毫米的厚度都不到。

像是這個銅像上麵這足有一公分厚的單質銅,根本不可能采用鍍銅工藝,隻能將銅一點一點的打製鑲嵌上去。

而這種情況下,金屬銅根本就不可能與裏麵的岩石發生這樣的融合現象。

除此之外,環境的因素也可以排除,畢竟這一層單質銅除了在外麵生出一層銅鏽之外,並未出現其他嚴重的氧化現象,即是說這個銅像的保存環境還是可以的,可以基本排除極端高溫或是極端低溫的情況。

“這裏麵的黑色物質又是什麽?”

暫時無法搞清楚這個問題,吳良又將注意力放到了裏麵的黑色物質上麵,同時對眾人擺手道,“伱們也一起過來瞧瞧這裏麵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眾人亦滿心好奇,早就在一旁等著,聽到吳良招呼連忙湊了上來。

如此輪了一圈之後。

“君子,我也不太懂,不過我看這裏麵的黑色石頭與聖山上的那種石頭頗為相似,隻是不知該如何驗證。”

始終沒有機會參與進來的曹旎搶先對吳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這姑娘自小生活優渥,許多場合都是人們的焦點,結果到了瓬人軍,與這夥各有所長的奇人異士比較起來便沒有了什麽優勢,因此總想找著機會表現一下自己,免得在吳良麵前太沒有存在感。

“聖山上的石頭?”

吳良微微蹙眉。

上麵的這座聖山上應該都是一些強磁性的玄武岩,說起來這個銅像既然立在這裏,就地取材自然更加方便。

不過強磁性的玄武岩算是一種很有特色的岩石,若是非要與銅聯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