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

麵對聞人家眾人震驚與憤怒的目光,吳良卻是嘿嘿一笑,錯身從門縫之中擠入了議事堂,隨即大大方方的來到聞人昭身邊,開口問道:“允嘉,我大老遠就聽見你們這邊吵吵鬧鬧,想來遷移的事情八成是不太順利,所以過來瞧瞧。”

“嗯……”

別看聞人昭在族人們麵前表現的頗為堅韌強勢,如今見了吳良卻十分溫婉的低下了頭,隻是嘴上仍然逞強道,“不過你不必擔心,此事我一個人便可以妥善處置,隻是需要一些時間……”

與此同時。

“你是何身份,竟敢擅闖議事堂?”

一名老者見吳良旁若無人的進來,亦是率先發難道,“護院!護院何在?怎麽什麽人都敢放進議事堂,還不速速進來將他拿下!”

“別喊了別喊了!門口的護院已經被我的人放倒了,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

吳良回過身來衝那名老者擺了擺手,和顏悅色的道,“你問我是誰,我便是你們方才一直叫囂著要當麵對質的人,不過我現身可不是來與你們對質的,隻因我尚有要事在身,實在無法在這件事上耗費太多工夫,因此出來與你們說道說道。”

方才這些人的最後一句話正是要求吳良這位“高人”前來當麵對質,吳良立於門外自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那你倒先說說,你因何斷定袁本初必定敗於曹孟德之手?”

有一個人立刻就這之前的問題問道。

“你沒聽清我說什麽麽?我現在很趕時間,沒工夫與你們談論這些不相幹的事情。”

吳良當即瞪了那人一眼,繼續說道,“其實這件事非常簡單,願意遷去兗州的便與允嘉一道,不願意遷去兗州的留在樂安國便是,無非便是分做兩個家族分支罷了,這放在其他家族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日後等戰亂結束,若是大夥相安無事,依舊可以匯合在一起使得聞人家更加強大,若是有一方遭遇不測,聞人家也不會因此斷了傳承,這又不是什麽壞事,何必吵吵鬧鬧爭論不休。”

此話一出,立刻又引起了聞人家眾人的不滿,紛紛大聲怒斥:

“你不過是個外人,有何資格在我們麵前說三道四?”

“聞人家的事情豈容你一個外人做主,真當聞人家無人了麽?”

“若你識趣便速速退出議事堂,此事我們或許可以不再追究!”

“家主,允嘉,你為了分家竟要勾結外人麽?”

“……”

吳良方才在外麵也聽到了“分家”二字,心知這些人鬧事八成便與分家有關,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若是聞人家淨身出戶,他們恐怕舉雙手歡送都來不及,但若是聞人家想要分走一些家產,那便是觸動了他們的利益,無論如何也要阻止。

“安靜!”

吳良忽然喝了一聲。

待聞人家眾人逐漸安靜了下來,他才終於從懷中掏出印綬,展示著看向眾人道:“其實我還有另外的身份,我不但是當今陛下親自冊封的太史令,還是曹公親自冊封的中郎將,早前我還被封做庸丘候,治下有數千食邑,除此之外,你們口中那允嘉的情郎也是我……當年我收拾那壽曹道的侏儒天師時,你們當中有些人應該在場吧,怎麽這麽快就將我忘了?”

“?!”

麵對吳良的忽然裝叉,聞人家眾人亦是始料未及,一個個瞬間沒有了聲音。

太史令還好說,重要的還是中郎將與庸丘候,一個是實打實的兵權,一個則是士族門閥都難以企及的身份地位,兩者加在一起,便是這個時代那部分最有錢也最有權之人的象征。

莫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聞人家,便是那些個早已聞名於世的名門望族,遇上這樣的大老也必須得給些麵子,決不能輕易得罪。

不管這些人究竟是看好袁紹還是曹老板。

此刻樂安國實質上還是在曹老板的掌控之下,吳良這樣的身份完全可以在袁譚攻來青州之前將他們收拾幹淨,哪裏還有什麽選擇的煩惱?

見眾人已是噤若寒蟬。

吳良頗為滿意的笑了笑,將印綬收好之後又回頭看向聞人昭:“允嘉,說起分家,我記得當初我離開樂安國時,聞人家早已被壽曹道折騰的失去了九成的產業,這幾年若非你辛苦經營鹽業,隻怕聞人家早已徹底墮入寒門,因此聞人家如今的家業至少應有大半都是你辛苦掙回來的,隻是不知這次你遷往兗州打算分多少家產?”

“這……”

聽到這話,聞人家眾人的心立刻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怎會聽不出吳良明顯向著聞人昭,而且聽他這口氣,想要拿走的絕不僅僅隻是聞人昭此前提出的六分之一,隻怕至少要分走一半家產才肯罷休。

這更是他們無法接受的事情。

否則之前聞人昭提出六分之一的時候,他們早就已經同意了,又何必如此為難於她?

然而聞人昭還是有些顧及家族情分,哪怕吳良已經鎮住了在場的所有人,並且已經準備獅子大開口,她卻依舊堅持說道:“聞人家共有六脈,如今願意遷往兗州的隻有我父親這一脈,因此我決定將家產等分,隻取其中六一即可。”

傻姑娘……

吳良心中暗歎了一句,不過此時他心中有其他的要緊事,實在不願在這件事情浪費太多口舌,同時也更願意尊重聞人昭的決定,於是微微頷首對聞人家眾人說道:“這也就是允嘉心善了,若是換做我,隻要是我掙回來的必定統統帶走,哪裏會與你們商量……那就這麽定了,允嘉隻帶走六分之一的家產,剩下的歸你們其餘五脈自行處置,你們可有意見?”

又是一個“破窗效應”的很好例子。

眾人前一秒還以為吳良準備獅子大開口,下一秒卻尊重聞人昭的決定隻分六分之一,這對他們來說自是喜出望外。

最重要的是,以吳良的權勢與身份。

不管分走多少他們都反抗不了,隻能被動的接受。

如此這麽一琢磨,這無疑已經是他們求之不得的最好結果了。

“……”

於是沉默了片刻,一名老者被迫站出來對吳良施禮道,“既然是吳將軍的意思,我等也沒什麽好說的……隻希望吳將軍莫要將我等方才說的有些話放在心上,我等有口無心,有些話隻是私下說說,並不敢非議曹公。”

“嗬嗬。”

吳良看了他一眼,笑道,“隻要你們好生配合允嘉的遷移事宜,那些話我可以當做從未聽過。”

“多謝吳將軍,我等自當鼎力配合。”

那老者連忙應道。

吳良微微頷首便不再理會他,接著回身將聞人昭與聞人功一同拉到一邊,小聲說道:“嶽父,允嘉,此事既然已經定下了,你們便立刻安排族人收拾,明日一早便跟隨鹽行商隊與瓬人軍一同出發前往陳留。”

“你不與我們一起回去麽?”

聞人昭疑惑問道。

“我還有些要緊的事必須立即去辦,這次便不能與你一同回去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交代了麾下的瓬人軍,待你們到達陳留之後,自會有人妥善安排一切,絕沒有人敢叫你們受了委屈。”

吳良說道。

這一次前往渤海與中丘兩地尋找與“扁鵲”有關的線索,因為必須深入敵後,吳良決定輕裝上陣,因此大部分瓬人軍都不能同行,隻能教他們先返回陳留。

……

如此風馳電掣般解決掉聞人家的事情,短短兩個時辰後,吳良便立刻帶著瓬人軍骨幹與十餘名瓬人軍兵士喬裝成為商隊之後出城北去了。

他並不擔心自己離開之後,聞人家的族人再搞出什麽幺蛾子。

畢竟鹽行商隊與大部分人瓬人軍兵士都還在,這些可都屬於官軍,以聞人家那些人的膽量與魄力,不是吳良瞧不上他們,他們也就隻有窩裏橫的本事,一旦有外部的強勢勢力介入,立刻便會縮成一團明哲保身。

至於袁譚之後攻入青州,聞人家那些留下的人將會是什麽下場,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反正據吳良所知,史書中的記載是:袁譚剛剛進入青州初期,因袁家名聲在外,青州百姓認為袁家素來寬厚,甚至紛紛外出夾道歡迎,但沒過多久袁譚便縱容屬下四處擄掠令青州百姓不得安生,他們再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如此精簡人員輕裝上陣,短短十天之後。

吳良等人便已經穿越平原郡進入了幽州渤海郡境內,並且順利到達長桑君與秦越人曾經居住長達數十年的鄚州。

楊萬裏亦是馬不停蹄的率人外出查探相關消息。

最值得慶幸的是,已近過了十天的時間,他們小腹上的那塊烏青並未出現快速蔓延擴散的跡象,看起來隻是比之前大了一小圈。

這樣的擴散速度自是給了吳良等人更多的希望,這至少說明他們應該還能再撐一段時間。

如此當吳良等人找好落腳點的時候,楊萬裏也終於趕了回來。

“公子,我已經打探出了長桑君與秦越人曾經居住過的地方,隻不過那裏如今已經由先秦時的縣城變成了村落,更名為三門村,至於那間秦越人經營過的旅舍,自然也早已不可能再找到。”

楊萬裏咕冬咕冬灌了幾口水之後,喘著粗氣對吳良報告道。

“那地方距離這裏有多遠?”

吳良對此也並不意外,頗為平靜的問道。

“不算遠,大約三十裏上下。”

楊萬裏答道。

“既然如此,我們便不在此處停留了,徑直前往那個村落紮營,如此亦可節省每日趕路的時間,將更多的工夫放在有用的地方。”

吳良當即拍板。

其實他們現在所在的鄚州也並非絕對安全,因為此地距離同屬於渤海郡境內的南皮城不過隻有兩百裏。

而自袁紹打敗了公孫瓚之後,此地自然也成了袁紹的地盤。

不過值得注意的仍是袁譚,此人在渤海郡的影響力恐怕要比他爹更大,曆史上官渡之戰結束,袁紹憂憤而死之後,曹老板剿滅袁紹殘餘勢力的時候,袁譚便盤踞在南皮城,並且最終被虎豹騎斬於南皮城外。

……

待吳良等人看到三門村時已經接近黃昏。

立於高處俯瞰下去,如今的三門村已經隻是一個僅有一百餘家人的小村落,一片房屋聚集在一起,看起來就像一座小城堡。

“公子,你看村中間的那棵大桑樹,據當地人說當年秦越人的旅舍就在建在那棵樹下,當時這裏還是一處交通要道,後來隨著朝代更迭,這條道路逐漸被廢棄,於是這個縣城也漸漸人去樓空,最終變成了如今這幅光景。”

楊萬裏將此前打探來的消息更加詳細的說與吳良。

“嗯,此地起名叫做三門村,你可知道這裏麵有什麽說法?”

吳良沉吟片刻,忽然角度刁鑽的問道。

“這……我不曾想過這個問題,因此並未打探,若公子想知道,我這便率人前去打探,這村子裏的百姓頗為和善,並不排斥外人。”

楊萬裏連忙說道。

“不必著急。”

吳良攔下他,又指著村子裏麵不太尋常的景象好奇問道,“村子裏可是出了什麽事情,為何村民此刻都正在向那棵大桑樹下集結?”

那棵位於村子中央的大桑樹亦是生長在村子裏地勢最高的地方,因此看起來十分突出。

“我也不知……”

楊萬裏有些自責的道。

“你們再看那邊。”

不待楊萬裏說完,吳良忽然又指向了東方天空中不知何時出現的大片棉絮狀的雲彩,“方才好像還是晴空萬裏,一晃神的功夫便已經變了天,這大片的雲彩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看起來倒挺壯觀。”

“的確頗為壯觀,如果老朽沒有記錯的話,朝那個方向再繼續走便要入海了,海中素來風雲莫測,出現如此景象倒也正常。”

於吉接茬說道。

吳良微微頷首,揮了揮手:“行了,咱們進村吧,若是村子裏有什麽大事,莫要錯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