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吳良卻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小腹之上亦是出現了一團拳頭大小的烏青,與甄宓身上的那團烏青一般無二。

這絕對不是偶然現象!

最大的可能便是此前與他一同進入陵墓的人已經全部身中奇毒,隻不過毒性還未完全潰散開來,因此暫時還沒有令他們感到明顯的不適。

當然,也有可能是“兕丹”對毒性起到了一定的抑製作用。

雖然此前並沒有使用過,但對於“兕丹”的功用吳良還是有些了解的,這種了解並非完全來自郝萌與曹性的口述,史書中其實也有一些相關方麵的記載,因此或多或少肯定會有一些作用。

何況此前那隻大公雞在服下“兕丹水”之後,中毒狀況也的確出現了好轉。

隻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兕丹”的作用應該也僅僅隻是一定程度的抑製,否則他們的身體便不應該出現任何異常,更不要說出現這種肉眼可見的古怪烏青。

“宓兒,你在此處幫我掠陣,我現在便嚐試神遊內觀,或許能夠看出一些端倪。”

時至此刻,吳良自然不敢再抱任何僥幸心理,連忙就地盤腿坐下嚐試入定。

不過他所謂的“內觀”還稱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內觀”,最多隻是嚐試再次進入五髒廟,從五髒廟中了解一下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並且這種嚐試還未必便能夠一次成功。

“嗯。”

甄宓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微微頷首立在了一旁。

……

如此過了半晌。

吳良再次睜開眼睛時,卻見瓬人軍眾人已經全部圍在了自己身邊,不過沒有人說話,隻是靜靜的等待著他“內觀”的結果。

原來方才吳良與甄宓出來的時間久了一些,典韋察覺不對於是便出來尋找,接著其他的瓬人軍骨幹也坐不住,最終便都來得到了隔壁查看情況。

如此之下,甄宓自然也無法再隱瞞此事,隻得將情況簡單的描述了一下。

眾人心中駭然,紛紛回避查看自己的小腹,果然無一例外都在小腹處發現了那麽一天猙獰的烏青。

時至此刻,眾人終於確定了一件事,這次總算是陰溝裏翻船了了。

如果無法妥善處置,隻怕是包括吳良在內,所有人都要因此付出代價,而這代價極有可能便是他們的性命。

“怎麽樣,公子?”

作為瓬人軍中最惜命的人,眼見吳良睜開眼睛,於吉自是第一個湊了上來,老臉之上掛滿了憂色。

“都知道了?”

吳良環視眾人,搖了搖頭坦白的說道,“我的五髒廟中,腎髒已經被一團青氣完全裹住,與其他髒器的聯係亦是變得十分微弱,隻怕是不妙啊。”

這種現象與後世的醫學規律亦是十分契合,當人體受到毒素侵襲時,往往最先承受壓力、並出現衰竭的便是腎髒,並且後世研究表明,腎髒便是人體的最重要的排毒器官,尤其人體是休息過後,體內的毒素一般都會在腎髒部位聚集。

而在中醫理論中,腎髒亦是最為重要的先天之本,是髒腑陰陽之本,生命本源,一旦腎髒出了問題,隻怕命不久矣。

“這、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一聽這話,於吉那張老臉頓時皺成了苦瓜,拍著大腿哭喪起來,“難道我等皆要殞命於此了麽……”

話至此處,大概是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不合時宜,於是又連忙改口道:“老朽倒還好說,活了九十餘載老朽也算是夠本了,可公子與諸位皆是年輕力壯、前途無量的時候,若是因此遭了劫可就太虧心了啊。”

“老童子,你怕死便怕死,莫要將我們一同扯上,何況公子隻說是有些不妙,又不曾說過我們已經無藥可救,你自己倒先慌了起來,你也是這麽大年紀的人了,不怕被人笑話。”

楊萬裏可不吃他這一套,當即嗤鼻鄙視道。

“你這匹夫又懂什麽,你若是知道腎髒對人體有多重要,便斷然不會這麽說了。”

於吉梗著脖子與其爭辯起來。

“那又怎樣,隻要公子不曾說我們已經無藥可救,那便一定還有其他的辦法,公子何時令我們失望過?”

楊萬裏又是嗤鼻一笑,接著看向麵色凝重的吳良時,語氣卻立刻又有些不自信了,“公子,我說的對吧?”

吳良聞言看了楊萬裏一眼,卻並未正麵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語氣低沉的道:“楊萬裏,你速速傳出信去,告訴咱們的人暫時不要將這座陵墓封死,我恐怕還得再進去瞧瞧。”

“公子,既然已經知道這墓中灌注了毒氣,你再貿然進入其中隻怕不妥吧?”

眾人連忙勸道。

“事已至此,便沒什麽好顧慮的了。”

吳良指了指小腹位置道,“方才我們出來的匆忙,有些細節或許沒有注意到,因此有必要折返回去再細細查探一番,或許有機會找到解決此毒的辦法,不過這一次隻我與典韋進入即可,其他人便不用再進去了。”

“有才哥哥,此事恐怕需要從長計議!”

諸葛亮連忙起身勸道,“方才老先生的譯文我也看過了,那屍區乃是被呂不辰困於齊國,又被呂山活葬在了陵墓之中,而呂不辰覬覦‘扁鵲’組織的不傳之秘多年而不得,由此可以推斷屍區必然沒有將‘扁鵲’組織的秘密帶在身邊,因此我認為你就算再進一次陵墓隻怕也難得找到更多的東西……何況屍區即是‘扁鵲’組織當時的首領,他被困死在這座不為人知的秘密陵墓中,可‘扁鵲’組織卻並未因此斷了傳承,幾百年後依舊有長桑君傳授秦越人禁方的記載,這件事亦可左證我的推測,因此我認為這齊哀公墓定然沒有有才哥哥想找的東西,再加上屍區一心要與呂山同歸於盡,更不可能在墓中留下解除此毒的辦法,有才哥哥不必再冒險進入其中。”

“雖是如此,但哪怕隻有一絲可能,我也要確保不會錯過,諸葛賢弟放心,這次我與典韋會多帶一些炭包,那防毒麵具隻要及時更換炭包,便可完全將毒氣隔絕在外。”

吳良語氣輕鬆的道。

其實他這簡陋的防毒麵具根本就不可能完全隔絕毒氣,最多隻能令吸入的毒氣少上一些,不過此刻卻也隻能這麽對眾人解釋。

至於諸葛亮的分析,的確不無道理。

不過事已至此,吳良已經有了一些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畢竟目前為止,他甚至連自己中了什麽毒都不知道,根本無從下手。

“公子莫急。”

聽了諸葛亮的話,於吉似乎受到了一些啟示,接著又道,“老朽倒以為公子不應僅局限於這座陵墓,正如諸葛亮所言,屍區被困死在這座陵墓之後,‘扁鵲’組織非但沒有斷絕,幾百年後還出現了長桑君傳授秦越人禁方的記載,而在此事過後約兩百年,又有‘扁鵲’被秦國太醫李醯派人刺殺身亡的消息,這的確可以證明‘扁鵲’組織的不傳之秘並沒有藏在這座陵墓之中,或許我們還可以查一查那長桑君或秦越人的出處,這亦是一個十分重要的線索……不過老朽卻不知長桑君與秦越人究竟是何方人士。”

“嗯。”

吳良早已想過這些,點頭說道:“秦越人乃是渤海郡鄚州人,早年曾在此處經營旅舍,而他與長桑君亦是在此處結識,那時長桑君在秦越人的旅舍中一住便是十餘年,旁人皆以為長桑君隻是個無名老者,並不將他放在心上,唯有秦越人對其照顧有加,直到後來長桑君感覺到時日無多,才悄悄將秦越人喚到無人之處,將秘藏的醫方與禁方交給了他,自此秦越人很快變成了一代神醫。”

“因此若要探尋長桑君與秦越人的出處,渤海鄚州便應該是我們的第一個去處。”

“後來秦越人成名便搬到了中丘蓬鵲山居住,再到大約兩百年後‘扁鵲’在秦國為秦武王診治時被李醯派人刺殺身亡,亦有趙人不遠親裏前往鹹陽將‘扁鵲’的頭顱帶回葬在蓬鵲山下,之後山下兩個村莊便合二為一稱作‘神頭村’,由此可以推斷,自秦越人之後,‘扁鵲’組織的大本營極有可能便成了蓬鵲山。”

“因此中丘蓬鵲山應該是我們的第二個去處。”

“不過在這之前,齊哀公墓我也必須再仔細查探一番,不求一定有所斬獲,卻也必須排除掉多走彎路的可能。”

其實還有些事吳良並沒有與眾人說起。

後世留存下了許多鑒於古代的扁鵲之墓,其中最著名的便是濟南扁鵲墓與湯陰扁鵲墓,不過這兩座扁鵲墓明顯都不是真正的扁鵲墓。

因為據吳良所知。

湯陰扁鵲墓建於“大觀元年”,也就是公元1107年,並且還是後世發現最早的扁鵲墓。

濟南扁鵲墓則建於“乾隆十八年”,這無疑比湯陰扁鵲墓更晚了許多。

其他的扁鵲木自然更不必多說。

莫說他們不是真正的扁鵲墓,就算是真的……吳良也斷然不可能去探索一座一千年之後、甚至更晚的陵墓。

“可是有才哥哥,曹公與袁本初即將爆發戰事,那渤海郡距離此處不遠,又是幽州的勢力範圍,倒還好說一些,可那中丘蓬鵲山卻位於冀州腹地,幾乎就在袁紹的眼皮子底下,我們前往隻怕將會遭遇許多困難……”

諸葛亮沉吟著道。

“不錯,所以我們先去渤海郡,在渤海郡查探過後若是無法尋得解除此毒的辦法,再借道北麵的河間、新都、巨鹿前往中丘,如今戰事在即,袁本初的目光定然全部集中在冀州南部,我們不必穿越前線,暴露的可能也會降低許多。”

吳良正色說道。

“恐怕也隻能如此了。”

眾人心知如今身中奇毒亦是身不由己,哪怕必須冒一些風險也好過乖乖等死,硬著頭皮都非去不可。

而現在最大的問題則是,這毒究竟還給他們留了多久的性命,夠不夠完成吳良的計劃。

但此時此刻,大夥卻是很有默契的回避了這個話題。

“諸位,時間緊迫,稍後我與典韋前往古墓在查探一番,接著回來安排好聞人昭與族人遷移兗州的事宜,便要立刻動身前往渤海郡查探,這段時間你們也不要閑著,提前做好出發的準備。”

吳良隨即拍板道。

“公子,末將也願與你一道前往陵墓,多個人總是多一份力量。”

楊萬裏連忙站出來請願。

“也好!方才時間緊迫,那個銅人也留在了裏麵,若是可以的話你與典韋一同協助我將其搬運出來,不要教咱們的其他將士進來,免得徒增傷亡。”

吳良沉吟了一下,終於點了頭,但見其他瓬人軍骨幹見狀也躍躍欲試起來,當即板起臉來喝道,“剩下的人不必再多說什麽,這是軍令!”

……

不出所料,再次進入齊哀公墓並沒有太大的收獲。

不過吳良本來也隻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因此也並未太過失望,當然,這次他與典韋、楊萬裏三人身上的奇毒也並未進一步擴散惡化,這便是不幸中的萬幸。

如此回到聞人府上歇息了幾個時辰。

天剛亮時吳良便已經起了床前去與聞人昭商議遷移事宜,吳良的意思是越快越好,這樣他就可以安排他們與瓬人軍將士和鹽行商隊同行,而自己與瓬人軍骨幹則輕裝上陣,盡快北上前去尋找解毒之法。

總之早一個時辰就是一個時辰,誰也不知道這奇毒給他們留了多少時間。

聞人昭雖不知吳良與瓬人軍骨幹身上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才過了一夜便這麽著急,但也並未多問,當即將族內的長輩與幾個支係的領頭人召入府內,將舉族遷移的想法說與了他們,要求他們盡快拿定主意。

“家主,允嘉這是什麽意思?”

話音剛落,一個支係的領頭人便已經站了起來,用質疑的口氣向聞人昭的父親聞人功發問,“咱們祖祖輩輩皆在此處安身,如今也過得好好的,為何允嘉說遷移便要遷移,難道咱們聞人家沒有男人能做主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