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

張繡此刻亦是大驚失色。

他才剛剛布好包圍陣,心知此事已經成了一半,又見曹稟與曹純率軍出來意圖突圍,正打算命人堵截大殺四方的時候,令他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到的是自己的中軍居然先亂了起來?

而且不僅僅隻是亂,雖然暫時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但他完全看得出來,他這中軍已經受到了重創,短時間內隻怕難以再組織起來!

眾所周知,一支軍隊的傷亡一旦超過30%便基本上完全喪失了戰鬥力。

這所說的還是那種訓練有素的精銳部隊,而若是換做一些戰鬥素養不夠高、軍紀不夠嚴明的軍隊,在實際的作戰當中,傷亡甚至達不到10%便已經徹底潰敗,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擊,最終的結果一定是被敵軍勢如破竹。

如今張繡的中軍共有千人,剩下的兵馬則都被他分派到了包圍陣的各處,導致兵力已經出現了相當程度的分散。

而就僅僅剛才這麽一個晃神的功夫。

張繡騎在高頭大馬上回望整個中軍,便看出中軍的傷亡至少已經超過了10%,最重要的是,剩下的兵馬已經完全陷入了混亂,甚至就連他與坐下戰馬都被四散逃避的兵士擠得不受控製的向前走。

現在的中軍,同時也是張繡麾下的精銳,戰鬥力甚至可能不如一支剛剛組建起來的烏合之眾……

“賈公!”

張繡心中開始慌了,連忙看向身旁的賈詡。

“這……”

賈詡那張老臉皺的宛如苦瓜,他如今也才五十歲左右,但此刻整張臉皺的卻要比於吉更加蒼老。

張繡問他,他還想問問張繡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他自認為自己的計謀已經到了天衣無縫的程度,城內曹軍的狀況他也已命人連探了好幾回,心知這些曹軍絕大多數已經出現了比他此前計劃更加可怕的“營嘯”,這種狀況之下,如果不是十成已經最大,他甚至可以對張繡拍著胸脯將此戰的勝算提到十一成,十二成,再高幾成都沒有問題,因為這已是必勝的局麵,哪怕他可以想象到的所有意外全部一同出現亦不會發生改變。

但此刻的“意外”,卻是賈詡萬萬不曾料到的!

這究竟是什麽情況?

為何會是最為精銳的中軍先自內部開始潰散,為何一晃眼的功夫便出現了如此程度的傷亡,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報!”

一名殿後的將領好不容易擠到張繡身邊,起床噓噓的報道,“將軍,我軍後方出現了一支數百人的曹軍……嘶哦——!”

結果話才說了一半,這名將領便立刻麵色一變發出一聲痛叫,接著便回身狠狠的踹了旁邊的兵士一腳,一邊踹一邊破口大罵:“找死啊!滾開!你他娘的沒長眼睛啊,碰著乃翁背後的傷口啦!”

也是這名將領轉身的同時。

張繡與賈詡終於看到了這名將領背後的情況,隻見在這名將領靠近後腰的地方,有兩處地方已經被鮮血染紅,血跡暈開形成了兩個燒餅大小的圓盤。

但奇怪的是,這兩處地方的衣物卻並未看出任何破損痕跡,就好像這傷口也是自內而外出現的一般……

張繡與賈詡麵露疑色。

他們又不是頭一天上戰場,見過的兵器與傷口更是不計其數,但此刻他們卻完全看不出這名將領究竟是傷於何種兵器,又是因何而傷。

好在這名將領罵完人之後,立刻便又將一個捏在手中的小東西亮了出來,一邊扶著腰一邊將那小東西奉到張繡麵前道:“將軍,這支曹軍使用的兵器很是怪異,他們並不主動向我軍衝殺,也並未向我軍射箭,隻是輪番向我軍陣中投擲一種古怪的鐵球,那鐵球落入我軍陣中便會立刻爆開,從裏麵射出無數這樣的小針,兵士們躲閃不及紛紛中招,就連末將也被那小針射中,此刻小針還藏在體內無法取出!”

“小針?”

張繡從那將領手中將那隻有半寸來長的小針接過,賈詡見狀也連忙湊了過去,但可能因為年紀到了眼睛有些老花,卻又隻能抻著脖子眯起眼睛查看。

“賈公,你見多識廣,可知這究竟是什麽兵器?”

張繡幹脆將那小針交到賈詡手中,一臉疑惑的問道。

“這……”

賈詡搖頭,眉頭緊皺道,“我已活了大半輩子,卻還從未見過這等殺器,不過武舉,倘若曹軍藏有如此殺器……”

“如何?”

張繡連忙追問。

現在的情況已經因為這支曹軍與這種古怪殺器的出現發生了巨大改變,雖還沒有到了大勢已去的地步,但眼看中軍已經亂作一團,張繡又怎還能安下心來,他已經有些慌了。

“事已至此,我們已是騎虎難下,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拿下曹操,不過此刻卻不能再斬他首級,必須留他性命當做人質,如此才可能搏得一線生機。”

賈詡說道。

“賈公,你此前說有十成勝算,我才依你計謀行事,如今怎會變成這樣……”

聞得此言,張繡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他到底還是年輕了些,這支軍隊也是半年前才從叔父那裏繼承而來,無論是領兵的能力與心理素質到底比久經沙場的名將差了一大截。

最重要的是。

“十成勝算”一眨眼就變成了“可能搏得一線生機”,這落差不說有多大,卻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簡直雲泥之別,張繡實在有些接受不了。

“武舉,不可再猶豫不決!”

賈詡不得不抬手捏住了張繡的肩膀助他穩住,看著他的眼睛正色喝道,“趁如今我軍還並未完全潰敗,立即下令全力進攻,必須將曹操拿下,否則便來不及了!”

……

此時此刻。

“!!!”

包圍圈之外的張襲所部同樣滿臉驚色。

幾乎所有人都癡癡的望著陣前的二十名瓬人軍兵士,眼中盡是難以言喻的複雜神色,甚至忘了眨眼。

因為吳良提前透露消息,今夜張襲所部一直處於戒備的狀態之中,甲胄與兵器皆未卸下。

而當他們發現城內燃起了火光,還有人在黑暗之中大聲散布“曹軍已敗,劉表率軍殺來”的消息時,他們便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麽。

自此,他們自然也對吳良這個從未管束他們的將軍多了一絲信服。

畢竟可不是什麽人都可以似他這般料事如神,並且還是早在幾天之前便已經聊到了今夜的事情,這簡直就是活神仙。

於是張襲所部再不敢對吳良有所輕視,連忙詢問他的意見展開了行動。

就這樣,他們依照吳良的要求連火把都不點一支,趁著夜色悄悄摸到了張繡大軍之後,然後又眼睜睜的看著同樣沒有提前點燃火把的張繡大軍漸漸散開,將曹老板所在的宅院圍了個水泄不通。

彼時,張繡身邊便隻剩下了千餘人的中軍,已是今夜張繡身邊兵馬最少的時候。

“吳將軍……”

五百對千餘人的中軍,張襲覺得是時候了,就算這樣他們依舊處於劣勢,但攻其不備的情況下,張襲覺得自己還是有些機會的,若是能夠一舉衝散張繡的中軍,將其斬於馬下,那麽張繡所部失去了主將,必定可解曹老板的困境,這絕對是天大的功勞,說不定能直接封侯!

當然。

此舉也並非便一定可以獲勝,若是失敗,他與麾下兵士恐怕都將埋骨於此,畢竟張繡麾下有四千之眾。

一旦他們發動攻擊,那些散開的兵馬亦可再快速集結回來。

倘若在這之前不能一舉將張繡拿下,那麽他們很快便會身陷重圍……

不過張襲想得很開,與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們不同,他與麾下兵士經曆過多次戰爭,早已對戰爭的殘酷習以為常,更清楚自己過的本來就是有今日沒明日的日子,因此在他們的觀念之中,與其默默無聞的死在某個溝壑或是城池之下,成為一具無人問津的屍首,反倒不如來個富貴險中求,最起碼能在死前過上一陣好日子!

“聽我號令行事,時機未到,莫要心急!”

吳良回頭看了他一眼,正色喝道。

“諾!”

張襲信守此前的賭約,恭敬應道。

“楊萬裏,帶咱們的人先上,給張繡送上些大禮!”

吳良隨即下令,“張襲,你的人負責維護瓬人軍周全,絕不可教任何一名敵軍衝殺過來,待時機成熟,我自會命你率軍衝鋒,那時才是你建功立業的時候!”

片刻之後。

瓬人軍與張襲所部終於借著夜色摸到了張繡中軍之後大約二十米的距離。

“什麽人?!”

張繡麾下的兵士也終於發現了他們,大聲喝道。

這一聲喝,自是立刻令其他的兵士也警惕了起來,一時間位於中軍後方的數百人“謔”的一聲轉過身來,數百雙眼一齊看向了吳良與張襲等人。

“喊!”

吳良當即下令。

“殺啊!”

“殺——!”

張襲與所有部下立即舉起兵器齊聲呐喊,聲勢顯得極為浩大。

“敵襲?!”

“敵襲!”

張繡所部見狀自是大驚,連忙收縮陣型做好迎接衝鋒的準備。

結果……

卻是無事發生。

他們隻聽到張襲與部下大聲呐喊,瘋狂的搖動著兵器與旗幟,但卻並未見張襲等人真正發動衝鋒,完全就是虛張聲勢。

“???”

張繡所部迷惑不已。

他們也不是沒上過戰場的人,但這種麵對麵虛張聲勢的戰術卻不多見,甚至有點文化的將領還在心想“難道對麵不知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軍事理論麽?

正如此想著的時候。

“殺啊!”

張襲等人再次呐喊起來。

這一次他們倒不是站在原地不動,而是快速向前推進起來。

“迎敵!預備!”

張繡麾下的將領心中一緊,立即下令。

“哐哐!”

最後排的兵士立即架好了護盾,後麵的兵士則握緊長矛,雖是準備透過護盾上方與側麵的間隙刺出。

這是標準的反衝鋒陣型,甚至就是騎兵來了都不得不繞道。

然而令他們不曾想到的是。

敵軍衝殺到距離盾陣大約隻有五六丈遠的時候卻又猛然停了下來,接著陣內傳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投”!

“???”

張繡所部又不懂了。

很快他們便又看到敵軍之中飛出了一些拳頭大小的圓球,這些圓球究竟是什麽東西他們自然不知,但如今近距離、又如此袖珍的投擲器械,他們也是頭一回見到。

“注意,有東西擲過來了,小心躲避!”

殿後將領依舊十分警惕的提醒。

然而此刻為了抵擋敵軍衝鋒,他們早已收縮成了頗為嚴密的陣型,就算躲避又能躲去哪裏呢,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圓球那些圓球落入陣中,不要砸傷人便是。

結果。

“哎呦!”

“不過是個鐵球,幸好我躲得快!”

“這是什麽打法……曹軍是在與我們兒戲麽?”

有人被砸中了身子發出一聲痛叫,但大部分圓球都被輕鬆躲避。

也難怪張繡所部將其稱作“兒戲”,若這圓球真就這麽簡單,那的確與兒戲無異,效果甚至還不如都過去一支火把。

但下一刻。

“啪!啪!啪!……”

圓球隨即發出一聲輕響, 不待任何人反應過來便已四分五裂,數不盡的鐵針如同雨點一般激射而出。

張繡所部根本就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鐵針瞬間沒入他們的身體,周圍運氣不好的人直接接下了數十支鐵針,運氣好一些的人也無法完全幸免,甚至有的倒黴蛋隻被一支鐵針射中,卻精準無比的刺入了眼睛。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

誰都不曾反應過來,隻是現場瞬間陷入了安靜。

如此足足過了兩秒鍾之後。

“啊——我的眼睛!”

“我流血了,我受傷了,怎麽辦,救救我!”

“疼啊!這是什麽?!”

“啊——”

哀嚎聲如同按下了開關鍵一般頃刻間擴散開來,更有人直接便被射中了要害,前一秒還站的好好的,下一秒甚至連痛都不曾喊一聲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然而更令他們絕望的則是。

“投!”

敵陣之中很快便又傳了出來這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