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馬家的人與胡昭見吳良此舉,皆是麵露疑惑之色,表示不明白他剛才究竟做了什麽事情。

曹純亦是相同的表現。

這個家夥也是頭一回與瓬人軍一同出征,從來沒見過吳良旳那些個深藏不露的小手段,當然不會知道吳良究竟在做些什麽。

而瓬人軍眾人則是紛紛麵帶姨媽笑容看著胡昭,等待著他的變化。

下一刻。

“!”

胡昭的臉上肌肉忽然鬆弛下來,接著整個人便似是瞬間被抽去了所有力氣一般,毫無意識的倒了下去。

好在吳良早有準備。

適時上前一步將其扶住,否則這麽摔一下不說能夠致命,也八成會令他吃些皮肉之苦。

當然,也僅僅隻是扶了那麽一下,避免其不慎摔傷,接著吳良便又當著司馬家眾人驚疑的目光將胡昭放平在了冰冷的地麵上。

“?”

司馬家眾人見狀皆是一驚。

他們此前自是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事情,驚疑之餘,還有人臉上浮現出些許提防之色,畢竟這玩意兒如此輕易便能夠令胡昭癱軟在地,那麽用來對付他們自然也是易如反掌。

“這……”

曹純也是相同的狀態,除此之外,目光之中還多出了一絲此前不曾有過的敬畏。

在這之前,尤其是發現吳良居然用自己的家眷、友人“頂人頭吃空餉”的行徑之後,曹純心中便一直對吳良有那麽點鄙夷,但隨著之後吳良與瓬人軍表現出來的種種特異之處,他已是逐漸發現自己看走了眼。

如此再到現在……曹純竟已經覺得吳良有些可怕了。

“司馬家主,諸位莫憂。”

而吳良則是抬起頭來看向司馬防,淡然一笑道:“這不過是我使用煉丹方術煉製出來的一味奇香,就像我方才所言,此香可奪人心魄令其無法動彈,宛如一具行屍走肉一般沒有知覺,不過卻並不傷身。”

“……吳先生真是好本事。”

司馬防回過神來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有些心口不一的應和道。

那可是“奪人心魄”啊,這年頭“三魂六魄”之說深入人心,魂魄對於一個人的重要性更是不必多言,而吳良卻能夠在抬手之間輕而易舉“奪人心魄”,這便等於可以兵不血刃對一個活生生的人予取予奪,還有比這更可怕、更令人忌憚的事情麽?

這正是吳良想要達到的節目效果!

接下來不管司馬家將他請回來究竟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目的,大概率就算是不搬出曹老板,司馬家的人也不太敢輕易對他出手了,畢竟他現在可是深不可測的“陸地神仙”啊。

而且方才這一手展示的順理成章,絲毫沒有做作的成分,由不得他們不信。

至於旁邊的曹純。

“失魂香”這種小東西,吳良絲毫不擔心他回去之後向曹老板如實稟報,解釋起來完全沒有壓力,甚至就算是獻給曹老板也沒太大所謂。

“司馬家主謬讚了。”

吳良又是笑了笑,接著又從懷中掏出另外一個小瓶子,同樣拔下塞子在胡昭臉上晃了一下,而後便又立刻塞住收了起來。

下一秒。

“唔!”

胡昭忽然發出一聲歎息,緊接著便像是重新被灌注進去了精氣一般,身子一抖竟又一骨碌坐了起來。

不過他此刻的表情卻並不迷茫。

因為中了“失魂香”之後其實隻是不能動彈、沒有知覺,眼睛卻依然能夠視物,耳朵也依然能夠聽聲,因此吳良方才的所作所為與說的話也全都進入了他的耳目,他完全清楚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而後他還不待起身,便立刻拱手對吳良拜道:“吳先生出手果然不同凡響,請受胡某一拜!”

“不可不可,不過是些雕蟲小技罷了,如何承受得起孔明先生如此大禮。”

吳良連忙伸手將其扶住,謙虛笑道。

“若吳先生這都隻算是雕蟲小技,那胡某平日裏搞的那些東西便是狗屁不如了。”

胡昭苦笑著說道,接著又望了不遠處的司馬防一眼,似是與司馬防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之後,才又繼續對吳良說道,“吳先生既有如此神通,想來對於其他道法亦是觸類旁通,不知吳先生對堪輿之術是否也有研究?”

堪輿之術……

聽到這四個字,於吉立刻挺了挺胸。

這是他最拿得出手的東西,心中自是充滿了自信。

而聽到胡昭的問題,尤其是看到胡昭開口之前與司馬防眼神交流的小動作。

吳良則是立刻生出了一些疑心:什麽意思?胡昭與司馬防難不成是想試探他是否看出了司馬家祖墳的“潛龍”風水局?

這種可能性很大。

再細想下去,他與司馬家素昧蒙麵,司馬家卻在隻是見到他們的馬車,還並未見到他們人的時候,便極力邀請他們前來府上做客,此舉自是很不尋常,因此一早便勾起了吳良的疑心。

如今胡昭又在證實了吳良的“真才實學”之後,詢問他是否對堪輿之術也有研究。

這在某種程度上便等於做實了吳良此前的猜測!

司馬家將瓬人軍邀來府上,極有可能便是見有一夥外鄉人進了山,擔心他們察覺司馬家祖墳的秘密,因此想用這樣的方式進行試探,從而防止秘密外泄。

而事已至此。

吳良又覺得剛剛立起的人設必須穩住才對自己更加有利,最多在“潛龍”的事情上打馬虎眼,看看胡昭與司馬家接下來準備說些什麽為妙。

如此想著。

吳良便又是淡然一笑,開口說道:“這堪輿之術我亦是有些研究,難道孔明先生有什麽不解之處欲與我私下交流?”

“正是如此!”

胡昭聞言卻忽然變得激動起來,連忙一臉殷切的說道,“吳先生有所不知,我平日裏時常研讀一些道學相關的古籍,其中便有一些風水格局相關的範例,而就在幾年前,我竟發現了一處與古籍中範例相差無幾的風水格局,若是依照古籍記載,這風水格局定是一處極為難得的風水寶地,可對於堪輿之術,我卻還未曾入門,又不敢完全確定,因此心中實在難以安定。”

與此同時。

“……”

司馬防與司馬朗、司馬懿幾人眼中亦是浮現出劃過希冀之色,眼巴巴的望著吳良,仿佛生怕漏掉吳良接下來將要說的每一個字。

“?”

聽了胡昭的話,又注意到其他人的表現,吳良心中頓時有疑惑了起來。

胡昭所說的那處與古籍範例相同的風水格局,八成便是那條“潛龍”。

可這些人的表現又是什麽情況?

難不成胡昭隻是通過古籍範例對比,覺得那條“潛龍”疑似一處可令司馬家騰飛而起的風水寶地,司馬家便直接冒險將自家祖墳遷了過去?

若果真如此。

這需要何等的魄力,才敢於去做這場豪賭?!

畢竟風水格局這種東西除了造福子孫後代的風水寶地,還有許多極為凶險的窮山惡水,稍有不慎便也可能麵臨斷子絕孫的風險。

而胡昭隻不過是個道學愛好者,連入門水平都不曾達到。

司馬家又是妥妥的門外漢,對此更是一竅不通。

這樣的兩撥人一合計,居然就敢做出這種事來……吳良真心不得不佩服他們的勇氣,尤其是身為司馬家家主的司馬防,看來曆史記載中關於他那“養誌閭巷,闔門自守”的保守性子並不準確,保守隻是他故意展現給外人的表現,骨子裏他亦是一個十足的野心家!

心中猜到了這些。

吳良的心思又安定了不少,何況自己裝出來的逼,就算是跪著也得繼續裝完,於是他竟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問道:“胡先生想要我幫忙驗證一番?”

“懇請吳先生賜教!”

胡昭躬下身子大禮拜道。

吳良看了他一眼,卻並未立刻答應,而是側頭往向不遠處的司馬防,聲音略微沉了一些開口問道:“司馬家主此前未曾見過我,便要將我請回府上,恐怕亦與此事有關吧?”

“這……”

司馬防頓時麵露尷尬之色。

大家都是聰明人,怎會聽不出吳良這句話一語多關?

話中第一層意思便是等於變相承認自己一行人前往山中時已經看出了司馬家祖墳的秘密,否則胡昭方才隻說風水格局,並未提到司馬家,吳良又怎會發出如此質問;

第二層意思則是帶了一些責怪的意味,點名了司馬家將他請回府上並沒有安什麽好心,正是想試探於他,甚至若真試探出一些什麽來,為了保守秘密可能還會對他不利;

除此之外。

吳良的話裏麵還有一些警告的意味,他既然敢直接點破,那便表示並不懼怕與司馬家撕破臉,而司馬家如今已經知道吳良深不可測,之後自然也不敢再有其他的想法。

這也是一種施壓的手段。

人與人相處,有時候就像是應對彈簧,你強他便弱,你弱他便強。

“倒也無可厚非。”

眼見司馬防有些下不來台,吳良卻忽然又笑了起來,淡然說道,“此事幹係一族命脈,司馬家主謹慎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何況那條‘潛龍’更是非同小可,二公子的吉人天相恐怕也與這條‘潛龍’不無幹係。”

“吳先生的意思是……我為司馬家主點出的風水格局,正是古籍中的‘潛龍’之脈,並未有任何誤差?”

聽了吳良的話,胡昭立刻興奮的手舞足蹈,就好像剛剛考試考了一百分的小學生一般,看起來多少有些幼稚。

“正是。”

吳良微微頷首,又以一副高人姿態裝模作樣的對司馬防指點道,“司馬家主,你應該也不難看出,孔明先生便是司馬家的貴人,哪怕有了那條‘潛龍’,司馬一族的興衰亦是與孔明先生關係緊密,在我看來,孔明先生或許比那條‘潛龍’更加重要。”

“防明白,謹遵先生教誨。”

不知不覺中,司馬防的氣勢便已經矮了一大截,竟十分恭順的對吳良躬身施禮應道,就像一個正在接受老師訓話的孩子。

他根本就沒意識到,在場的所有人也都沒有意識到。

吳良方才已經悄無聲息的完成了一場針對在場一部分人的pua,懷疑—好奇—探索—敬畏—威嚇—教導,雖然並非最為常見的“五步陷阱”,但過程卻是十分吻合,使得吳良在一定程度上已經完成了對他的心理壓製,至少一段時間內,他們在吳良麵前都將始終處於心理劣勢狀態。

見情況已經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吳良也準備開始處理自己的事情。

他接受司馬家的邀請,也是想從司馬家這條地頭蛇口中探聽有關呂布的消息,有些秘辛平民百姓沒機會接觸,司馬家卻可以接觸的到,並且知道的更深。

然而就在他思量片刻,組織好語言準備旁敲側擊的時候。

“吳先生的神通真是令我大開眼界,胡某佩服的五體投地。”

胡昭卻又搶著湊到了吳良身邊,以一種更加神秘的語氣說道,“吳先生,胡某厚顏還有一樁秘事欲向先生請教,此事雖不似‘潛龍’那般影響深遠,但卻比‘潛龍’更加玄妙。”

“哦?請孔明先生說來聽聽。”

吳良本就是好奇心很重的人,聽到這話當然得了解一下。

“當年我尋訪此山發現這條‘潛龍’,其實還在司馬家安置祖墳的地方發現了一株怪樹,那樹木大約隻有一丈來高,樹葉乃是正圓形,樹上則隻結出了一枚紅色的果實,看起來應有木瓜大小。”

胡昭用略小一些的聲音細細描述道,“我不知那究竟是什麽樹,隻見那果實飽滿圓潤,很是吸引人,便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將其摘了下來,但就在我將果實摘下的瞬間,那株怪樹的樹葉卻立刻開始卷曲枯黃,我大吃一驚連忙退後,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那株怪樹在一盞茶的功夫之內化作了朽木,而我手中的果實卻毫無變化。”

“如此情形令我頗為忌憚,雖對這到手的果實很是好奇,卻也不敢輕易嚐試食用,恰逢此時,我巧遇了一個進山遊賞溫泉的外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