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與張遼、高順來到一旁。

張遼便代替高順直截了當的說明了來意:“吳將軍,成德聽我說起你懂得一個可能治愈他這隱疾的偏方,因此便立刻央我帶他來求見於你,請求你將這偏方傳授於他,我也已經提前與他說明了幹係,你隻需要將這偏方傳授於他便是,成與不成他皆不會對你心生不滿, 隻怪他自己命該如此。”

“呃……對!”

高順一開口便略微的結巴了一下,重重的點著頭道,“隻要吳將軍肯將、將這……偏方傳授於我,不、不論成與不成,高、高、高某皆領吳將、將軍的情,日、日、日後若吳將、將軍有、有用得上的地方,高、高某定、定當……”

現在高順口吃的情況顯然要比此前要好了不少,隻是聽起來依舊十分明顯, 他自己不嫌累, 對於聽者來說依舊是一種折磨。

如此看來,高順平時可能還要比現在的情況再更好一些。

畢竟成年人的口吃大多數都有心理方麵原因,越是緊張的時候便越嚴重,而在舒適放鬆的環境中又會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

而現在高順肯定沒有之前在陣前那般緊張,不過如今前來向吳良這個素昧蒙麵的陌生人請求偏方,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那麽點不自在,受此影響說話還是略有那麽點費勁。

“高將軍言重了,若是舉手之勞便能夠幫到高將軍,這也是我的榮幸。”

吳良已經明白高順想說些什麽,於是便主動開口打斷了他,笑嗬嗬的說道。

“多、多謝!”

高順連忙對吳良施了一禮,臉上露出了期待之色。

“好說,請二位將軍稍候,我準備兩樣小東西,去去就來。”

吳良微微頷首笑道。

這根本就不是吳良的性格,換在平時他肯定得借這個機會敲一敲高順的竹杠, 怎麽都不可能免費傳送“偏方”,不過想想張遼與高順身上貌似也沒什麽他需要的東西,再加上他還想從這兩個家夥身上打聽更多關於呂布的消息,因此便打算暫時先賣了他們一個人情。

望著吳良的背影。

“成德兄,這位吳將軍是個熱心之人啊,若是換了旁人恐怕就未必願意插手這種與自己無幹的事情了。”

張遼拍了拍高順的肩膀,頗為敬佩的與他說道。

“正……是!”

高順亦是認同點頭,此刻他隻說兩個字,雖然兩字中間略有些間隔,但聽起來口吃的情況就不怎麽明顯了。

這倒也是一個掩飾自己口吃的辦法。

可惜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總不能任何時候都隻說幾個字吧,何況日後一定還有遭遇一些突**況心理緊張的時候。

“那不知名的厲害銅罐由他掌握,我此前還聽說曹軍傳信使用的飛奴亦是出自他的手筆,還有我們兗州失敗之後,隨呂布暫退廣陵,曹軍前來攻打我們是使用的那些厲害的攻城器械亦是與他有關。”

張遼接著又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道,“呂布認了曹將軍做義父之後,便一直暗中派人刺探那飛奴的豢養秘法,也一直在打聽那些攻城器械的打製細節,可惜曹將軍竟將這些東西藏得極深,呂布費盡苦心依舊一無所獲……這些事情無一不在說明,吳將軍很不簡單呐,倘若天底下有誰能夠治得了你這隱疾,恐怕便隻有他了。”

這倒不是張遼太過誇張。

而是這個時代根本就不將口吃當做一種需要特意治療的疾病,或者說根本就是將其當做一種天生的缺陷,如同先天的“兔唇”一般,人們認為口吃便是舌頭出現了先天的缺陷,如同“大舌頭”是一樣的,隻能夠默默承受。

因此在遇上吳良之前,除了高順之外,張遼也不是沒有見過口吃的人,卻還從未聽說過這種先天缺陷還能夠治愈的說法,吳良乃是破天荒的頭一人。

再加上張遼聽說的吳良在曹營做出的每一件事都驚為天人,張遼認為吳良深不可測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何況又不隻是他一人如此評價吳良。

呂布自加入曹營之後不久便已經注意到了吳良,並且屢次在張遼麵前提到了他,聲稱曹老板能有今天吳良定是功不可沒,甚至屢次暗中派人調查於他,由此可見一斑。

“……對!”

高順再次深以為是的點頭。

……

不久之後,吳良再回來時手上一共多了三樣東西:

一樣是四塊用麻繩串在一起的竹板,那木頭板子大概也就手掌長短,寬則大約四指,造型看起來很是稀奇,但所用之物卻十分尋常,這是吳良剛剛做出來的,為此還專門劈了一條竹扁擔;

第二樣是一根竹筷,看起來沒什麽特別;

第三樣則是一個高腳銅杯,看起來也沒什麽特別之處。

“吳將軍,這是……”

張遼見吳良將這三樣東西一一擺好,臉上不由的露出了疑惑之色。

說好的“偏方”,張遼一直以為應該是某種藥物或是符水之類的東西,而這些東西顯然都不是能夠能夠吞下或是服下治療隱疾的東西。

“?”

高順亦是一臉疑惑,表示不明白吳良究竟想要做什麽。

“高將軍,我先為你演示一遍,你從這兩種聲響中挑選一種自己更加順耳、也更容易學會的聲響。”

吳良卻是淡然一笑,一本正經的說道。

“聲響?”

張遼與高順心中自是更加疑惑,不過他們如今有求於人,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麽,隻得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施禮道,“吳將軍請。”

“走著。”

吳良微微頷首,已然將那三塊用麻繩捆在一起的竹板那在了右手之中,接著手腕與手指富有節奏的動作了起來。

“啼啼嗒!啼啼嗒!啼啼嗒!啼啼嗒!……”

如果是後世的人看到吳良此刻的操作,立刻便能夠明白過來吳良究竟在做些什麽,這他娘的不就是快板麽?

而且這快板的手法還很不專業,那塊板做的也非常不專業,甚至連業餘水平都還差得遠。

唯一還算說得過去的便是吳良的節奏。

“啼啼嗒!啼啼嗒!啼啼嗒!啼啼嗒!……”

非常均勻流暢,這不過是最基礎的小板打法,根本沒有任何變化,隻是不停的重複“哆哆唻、哆哆唻、哆哆唻”的節奏。

但這節奏卻又很洗腦,如同後世的許多抖腿神曲一般,令人下意識的想要點頭抖腿。

“?”

張遼與高順雖然不至於聽得入了迷,但這種節奏對於他們來說卻是極為新奇,並且才過了三秒鍾下巴便已經不自覺的跟著節奏微動起來。

這根本就不是漢朝應該出現的東西!

漢朝也極少有如此明快的節奏,因此令張遼與高順耳目一新,不過卻也絕對達不到震撼的程度,就隻是聽起來很新奇,很入耳。

“啼啼嗒!啼啼嗒!啼啼嗒!啼啼嗒!……”

吳良也並不多說什麽,自顧自的玩弄著快板,就這麽單調的連續打了大約半分鍾的樣子才停了下來,而後看向高順開口文道,“高將軍,這聲音聽起來如何,你是否覺得順耳?”

“順、順耳!”

高順連忙點頭應道。

“不急,你再來聽聽這個聲響。”

吳良笑了笑,接著又蹲坐在了地上,拿起了那根竹筷,對著擺放在麵前的高腳銅杯輕輕敲擊了起來。

“叮!叮!叮!叮!……”

節奏比快板更加簡單,就是如同敲木魚一般始終保持著相同的間隔,一下一下的敲擊下去,不緊也不慢。

“……”

張遼與高順默默的聽著,相比較而言,這個節奏便要比快板更加簡單,同時操作起來也更加容易。

不過幾秒鍾過後,他們的下巴依舊跟著節奏微動起來,甚至心中跟著吳良的節奏一起“叮!叮!叮!……”個不停。

其實漢朝並非完全沒有明快的節奏。

對於張遼與高順這樣的領兵之人而言,最常聽到的明快節奏便是戰鼓,但其實戰鼓的節奏確切點說應該得算做疾快,再配合上戰鼓本身那沉重的聲音,非但不能令人放鬆下來,還會使人變得更加緊張。

而吳良展示出來的這兩樣東西卻能夠令他們放鬆,使他們不由的跟著節奏點頭抖腿。

“高將軍,聲音又如何,可也順耳?”

又是敲了大約半分鍾的樣子,吳良停下來看向高順問道。

“順、順、順耳。”

高順回過神來,再次點頭應道。

“哪個更加順耳,你心中更加喜歡?”

吳良接著又問。

“這……個!”

高順略微猶豫了一下,最終伸手指向了吳良最開始打的那副快板。

“試試?”

吳良果斷將那副快板塞到了高順手中。

其實相對而言,那塊板的節奏雖然也沒有難度,但是使用起來卻需要一點小技巧,或者說需要一些手法。

吳良隻是在很小的時候玩過父母給他買回來的快板,照著電視上略微學了一下,甚至連入門水平都達不到,不過忽悠一下見都沒見過此物的高順應是不在話下。

“……好!”

高順順勢將快板接了過去。

而後學著吳良此前的模樣將快板拿在手中,不得不說,高順的學習能力很強,方才定是極為認真的觀察過了吳良的動作,此刻做起來竟是一模一樣,完全用不著吳良這個入門水平都沒有的老實矯正。

“……”

如此拿好了快板,高順又有些不自信的抬起頭來看向吳良。

“嗯……請!”

吳良則微微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下一刻。

隨著高順的手腕、手肘、與手指動作起來,快板立刻響了起來。

“啼啼嗒!啼啼嗒!啼啼嗒!啼啼嗒!……”

節奏完全找對了,除了最開始手指的動作略有些生疏之外,僅過了幾秒鍾,他便已經完全掌握了技巧,把玩起來全然不在話下。

“漂亮!”

吳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啼啼嗒!啼啼嗒!啼啼嗒!啼啼嗒!……”

如此等待高順又打了一分來鍾,已經開始左顧右盼與張遼用眼神交流,算是可以不再將心思完全放在快板上就能夠熟練操作的時候。

吳良才終於又對高順說道:“高將軍,接下來我唱一句你便學著唱一句,不必有所顧慮,唱錯了也沒所謂,隻管開口唱便是,知道了麽?”

“……嗯。”

高順聞言應了一聲,但可以看得出來,這一刻他竟又略微有些緊張,可見開口對於他來說已是一種心理陰影。

“?”

張遼則是麵露疑惑之色,不解的望向了吳良。

怎麽就要學唱了?

漢朝的歌曲並不多,也不膾炙人口,並且還都是達官貴人才有資格與能力欣賞的東西,似他們這樣的武將偶爾參加宴會時,能夠聽到一些絲竹之聲便已經不錯了。

但那高雅的絲竹之聲他們還真心是有些欣賞不了,若不能與其他的將領一邊飲酒一邊吹牛,隻聽那絲竹之聲他們很快便能夠昏昏欲睡。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

高順連話都說不利索,你居然教他跟你學唱?

是吳將軍你腦子出了問題,還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

這與還不會走便要學跑又有什麽區別,卻是不是開玩笑麽?還是說吳將軍這是在故意戲弄高順……

想到這茬,張遼看向吳良的目光已經複雜了起來。

他與高順雖不算是榮辱與共的至交,但若吳良竟用這樣的方式來戲弄高順的話,張遼卻也沒有辦法看過眼。

雖然礙於自己的處境與吳良的地位,張遼可能不會當場發作。

但此前吳良留給他的那些好印象必將**然無存,今後斷然不會再與吳良有任何瓜葛。

正當張遼如此想著的時候。

“來,跟我唱!”

吳良已經隨著快板的節奏唱出了聲,甚至帶出了些不太標準的天津口音,“竹板這麽一打呀,是別的咱不誇,唱!”

“……”

高順聞言張了張嘴,卻並未立刻發出聲來。

“竹板這麽一打呀,是別的咱不誇,唱!”

吳良倒是很有耐心,立刻又重複了一遍。

“竹……”

高順總算發出了第一個聲音,但立刻又卡了殼。

“注意跟上竹板節奏,竹板這麽一打呀,是別的咱不誇,唱!”

吳良幹脆舉起手來指揮道。

“竹……”

高順再次艱難的開口,卻依舊無法似吳良一般唱出來。

“挨千刀的無賴!”

看著高順那為難的樣子,張遼心中莫名的悲憤起來,竟生出一種幹脆將高順拉走、不在這裏繼續受吳良這口窩囊氣的衝動。

然而下一刻。

“竹……竹板這麽一打呀,是別的咱不誇。”

高順不知為何,竟果真破天荒的將整詞句完整的唱了出來!

“?!”

張遼頓時愣在原地,一臉驚疑的看向了高順。

什麽情況?!

居然真的唱出來了!

這竹板與那歌曲難道有什麽魔力不成?!

“好!再跟我唱:誇一誇陷陣衝逢不騎馬,咱們憑的是重甲。”

見這快板已經有了顯著的成效,吳良當即趁熱打鐵唱出了胡編亂造出來的第二句。

唉?

聽到這詞,高順立即頗為意外的看向吳良,這……唱的莫不是咱的陷陣營?

哦?

張遼聽到亦是一臉震驚。

一個字:絕!

吳將軍究竟是何等妖孽,為了治高順的口吃,竟現場為陷陣營編出了一首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