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言之有理,此事的確不可莽撞。”

聽了吳良的話,曹昂立刻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點頭說道,“你二人在此處稍等,我這便去向父親說明此事,還是由他去與獻帝交涉最為妥當。”

說完他又向前來報告的兵士囑咐了幾句,命其帶人看好了伏皇後與那些羽林護衛,同時盯緊了皇後房內的鐵箱,而後才快步尋曹老板去了。

吳良與曹昂則隨那名兵士一同去了伏皇後等人所在的院落,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等待曹昂與曹老板的消息。

也是此時,吳良第一次見到了這個傳說中的皇後。

伏皇後年齡應是比獻帝略大了那麽一兩歲,並且個頭也比獻帝高了半個頭,這倒無可厚非,這個年紀的女孩本就要比男孩發育的更早一些,後世的初中生便有許多女生都比男生高,等到了高中情況便又會出現反轉。

姿色方麵吧。

說不上有多漂亮,但也絕對不能與醜劃上等號,一般略微靠上一些。

氣質倒是不錯,舉手投足之間看起來都頗為高貴優雅,應是受到過很好的禮儀教育,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畢竟伏家自西漢開始便已有人位列三公,到了她父親那一輩,依舊是有資格迎娶皇帝長女的高階士族,自是很有底蘊。

“有才賢弟,不是我說,真不如你當初在林子裏撿到的白姑娘……”

曹稟這個家夥本就有些愛耍寶,隻看了伏皇後幾眼,便壓低了聲音附到吳良耳邊笑著嘀咕道。

“安民兄,當心禍從口出。”

吳良也是這麽認為的,不過他也就在心裏想想,絕對不會講這種話說出口。

“怕什麽,你我兄弟二人還有什麽不能說的麽?”

曹稟不以為然的道。

“咱們私下當然可以說,不過這話若是被明公聽見,隻怕多少要教訓你幾句,而若是被外人聽見,說不定還會為你惹來一些麻煩。”

吳良看似鄭重,最後卻又忽然擠眉弄眼的與曹稟嘿嘿笑道,“不過安民兄的審美還是正常的,她的確不如我的菁菁,甚至比起我家中的那些小美人亦是有所不及。”

“嘁——我還當你轉了性子了,你說咱們知根知底的,你在我麵前裝什麽正經……不過話說回來,你說那鐵箱中究竟裝了什麽東西,竟使得他們如此堅持,該不會幹係到皇室的隱秘之事吧?”

曹稟錘了吳良胸口一下,又一臉好奇的道。

“這我怎麽會知道,我又不會隔牆視物,還是等子脩兄帶著詔令回來開箱看過再說吧。”

吳良搖了搖頭,揣著明白佯裝不知道。

兩人正說著話的時候。

“……”

伏皇後卻像是感應到他們二人正在議論自己一般,忽然抬起頭來向他們這邊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好與吳良、曹稟六目相對。

“她在看咱們。”

曹稟下意識的移開了目光,小聲對吳良說道。

“怕什麽?”

吳良卻十分大方的與伏皇後對視,完全不知尷尬為何物,一直對視到伏皇後自己有些尷尬,默默的移開了目光為止。

“不愧是有才賢弟,臉皮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厚,不過她就算再不濟也是皇後,你與她如此相視卻是有失禮數,可比我背地裏議論幾句更加無禮。”

曹稟見狀既有些欽佩又有些不願服輸的說道。

“我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大家都好端端的穿著衣裳,又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難道許她看我便不許我看她麽?”

吳良笑嗬嗬的狡辯道。

“好好好,我不與你爭,你這三寸不爛之舌就連戲軍師都讚口不絕,我又怎會是你的對手,你說的都對,都對行了吧。”

曹稟當即投降,卻又忽然開口問出了另外一個問題,“你說若是我伯父這次前去麵見獻帝,獻帝也死活不肯將這鐵箱交給我們清點,此事是不是便隻能不了了之了,畢竟獻帝是君伯父是臣,若獻帝執意不肯,他恐怕也沒辦法強迫獻帝吧?”

“……”

吳良微微愣住,這的確是個問題。

曹老板這次前來勤王有重要的政治目的,而這個鐵箱子裏麵無論裝了什麽,都與曹老板的政治目標無關,反倒若是獻帝不肯妥協,曹老板還執意開箱,如此還會對曹老板的政治目標造成不良影響。

所以曹老板會讓這點“小事”影響到自己的政治目標麽?

當然不會。

也就是說,隻要獻帝堅持不同意,這個箱子今天便肯定是開不成了,吳良也隻能另尋其他的機會再一探究竟。

不過這樣一來,吳良便不得不思索獻帝究竟在隱藏什麽。

那三件傳代之寶又是否還妥善的保存其中?

並且除了三件傳代之寶之外,鐵箱之中是否還有其他對於獻帝而言更加重要的東西……

正當吳良如此想著的時候。

身後已經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吳良與曹稟回頭看去,來者果然是去而複返的曹昂。

快步來到二人身邊,曹昂卻也是壓低了聲音,開口說道:“這鐵箱還是莫要急著開了,方才我將此事向父親稟報,父親非但沒有帶我前去向獻帝請命,反將我教導了一番,我聽過之後茅塞頓開。”

說完,曹昂又單獨將吳良拉到了一邊,用更低的聲音說道:“有才,父親還教我轉告你,你也莫要心急,待獻帝隨我們回了陳留以後,一切皆會穩定下來,屆時他有的是法子教你親眼見證漢室的傳代寶物,煮熟的鴨子永遠都不能再飛走,並不急於這一時。”

“萬事正應以明公之事為重。”

吳良點頭應道。

曹老板究竟是如何教導曹昂的,曹昂說的很是含糊。

不過無非便是此事之間的利害關係。

吳良略微想了想,也是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站在曹老板的角度,的確是幹脆不去向獻帝請命更加明智,畢竟這鐵箱子裏不管裝了什麽東西,都不會直接影響到他的政治目標,實在沒有必要為此太過執著。

哪怕隻是承受被獻帝拒絕落下臉麵的風險,亦是十分不值。

隻不過屁股決定腦袋。

吳良此前站在自己的立場去考慮此事,因此略微有些忽略了曹老板的立場。

不過好在吳良方才攔住了曹昂,勸他先去向曹老板請示,再加上他也沒有明確堅持要打開這個鐵箱,隻是表示想見識一下漢室的傳代寶物,此事倒也與他沒有直接的幹係,不至於引起曹老板的不滿。

事到如今。

此事自然也隻能暫時作罷。

而接下來鑒於前幾天夜裏被那個古怪人頭襲擾的遭遇,吳良要做的便是小心防範呂布,他現在雖然無法確定呂布手中的人頭便是王莽頭,但卻可以確定,那天夜裏險些闖入他帳中的人頭,定是呂布的手筆。

……

是夜。

瓬人軍一行人也暫時住在了安邑城內。

而曹老板隨行的大軍,因為安邑城是座小城,實在沒有辦法安置太多人馬,因此曹老板隻帶了兩千名精銳入城,一半的精銳駐守城門,一半的精銳隨他一同駐紮在府衙周圍看護獻帝,剩下的大軍則隻能留在城外安營紮寨。

這對於獻帝那僅剩下幾十人的羽林護衛來說已經足夠,更不要說為了保險起見,曹老板已經提前將其他勢力的人馬驅逐出了安邑城。

因此在吳良看來,這必然是十分平靜的一夜。

他們要做的便是好好的睡上一覺,明日一早便可跟隨曹老板的“勤王”大軍一同返回陳留。

曹老板應該也是這麽想的。

因為吳良看到他的營帳才剛過了戌時(晚上7點)便已經滅了燈,早早便睡了去。

結果睡到半夜。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時辰,吳良竟忽然被一陣嘈雜的動靜給驚醒了。

“什麽情況?”

吳良起身在帳篷內看了一圈,卻並未在另外一個簡易小**見到典韋的身影。

這幾天跟隨曹老板,他都是教白菁菁與甄宓睡在馬車上,還教楊萬裏看好了不許任何外人接近,而他自己則與典韋同睡一個帳篷。

就在這時,帳篷的簾子猛然被掀開。

典韋拎著那對子母手戟快步走了進來,臉上掛著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公子,城內恐怕出現了變故,正有一夥人馬向這邊衝殺過來,暫時還不知究竟是誰的兵馬!”

“變故?”

吳良頓時愣住,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城外有曹老板的幾萬大軍鎮守,幾乎將安邑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城內則還有兩千名精銳護衛,這些兵士雖不敢說比整個安邑城的百姓都多,但戰鬥力卻絕對能夠碾壓全城百姓,輕而易舉便可將其屠盡。

這種情況下,又怎會出現兵變,確定不是有人活得不耐煩了?

“韋暫時還沒有搞清楚具體的情況,不過還是請公子提前做好準備,以免發生不測。”

典韋正色說道。

吳良已經站起身來,一邊向帳外走去,一邊問道,“楊萬裏也動作起來了吧?”

“方才聽到些許動靜時,他便與我一同起來查看,如今正在安頓咱們的人員與車馬,以便隨時可以轉移。”

典韋說道。

“很好。”

吳良掀開門簾走出帳篷。

瓬人軍眾人果然已經圍了過來,除了女眷與老少進了馬車之外,剩下的人已是嚴陣以待,連“戰國連發弩”的箭匣都已經填充完畢,以備不時之需。

吳良再看向就在十來丈之外的曹老板營帳那邊。

曹老板亦是剛剛走出營帳。

而曹昂、曹稟、戲誌才與呂布等一些將領則已經匯聚到了帳篷門口,一個個麵色焦急的等著曹老板做出決斷。

與此同時。

四周帳篷內護衛兵士至少有一半也是剛剛驚醒過來,此刻正在快速整裝集結,不過精銳到底是精銳,此刻他們也並未亂了陣腳,一切都依舊有條不紊。

“典韋隨我來,剩下的人原地待命。”

吳良當即帶上典韋向曹老板那邊快步行去,不論如何他都必須掌握第一手情報,從而做出對自己與瓬人軍最有利的決策。

一邊走,吳良一邊看向了傳來嘈雜聲音的方向。

聲音分別來自北方和南方,應該是安邑城兩個城門的所在,並且吳良已經看到了一片火光……

嘶——不應該啊?

吳良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城外駐紮的也都是曹老板的人,並且多大數萬之眾,就算是當今天下綜合實力最強的袁紹率軍前來偷襲,也未必能夠輕易靠近城門。

說話間。

吳良已經到了曹老板身邊。

此刻曹昂、曹稟、戲誌才與呂布等一眾將領雖然麵色焦急,但卻全都極為反常的保持著沉默,沒有人出謀劃策,也沒有人主動請纓。

而曹老板則也是一言不發的望向嘈雜聲音傳來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什麽。

“明公,這是……”

吳良對曹老板拱了下手,打破了這份反常的寂靜。

“已經派人前去查探,目前還沒有回來稟報,不過算上來回的功夫,應該快回來了。”

曹老板沒有說話,倒是曹昂接過了話茬,相對比較冷靜的對吳良說道。

“……”

吳良聞言點了點頭,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難怪曹老板與眾人的表現都如此反常,原來事出突然,他們暫時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然而下一刻,曹老板卻忽然又問了個毫不相幹的問題。

“有才,你身後這位壯士是……”

曹老板的目光不知何時已經定格在了典韋身上,開口問道。

“他喚作典韋,乃是我還是瓬人軍司馬時於陳留偶遇,見與他頗有緣分於是便將他納入了瓬人軍帶在身邊,如今他在我軍中出任校尉,子脩兄與安民兄此前都曾見過。”

吳良嘴上如此答著,心中卻是不由的“咯噔”了一下。

曆史上典韋乃是曹老板的貼身都尉,因此兩人極有可能存在命中注定的緣分,曹老板在這種情況下還問出這個問題,不會是出現了命中注定的那種感覺了吧?

等一下?!

擔心這個問題的同時,吳良竟猛然又產生了另外一個可怕的念頭。

典韋、曹昂、曹稟、曹老板……吳良又下意識的看向了此前他還給曹老板、如今正被曹老板拴在帳外的“絕影”。

齊了!

宛城之戰的陣容不知不覺便已經齊了!

在曆史上的宛城之戰中,典韋、曹昂、曹稟與絕影將全部戰死,最後隻有曹老板一個人逃了出去,如此慘烈的結果,絕對稱得上是曹老板一生除赤壁之戰外最大的一場敗績。

雖然這個念頭沒有任何依據。

但看過《死神來了》的吳良心中卻莫名的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