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吳良懷疑張梁特意留下三條蠱蟲,可能就是為了控製他與典韋、還有左慈。

“……”

望著那頭盔中扭曲湧動的蠱蟲,吳良的喉嚨裏已經泛出了酸水,他雖然時常帶領瓬人軍行走於荒野之中,但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準備充足,並不會像後世一個荒野求生節目中的貝爺一樣什麽都吃。

不管別人是否吃的下去,也不管那玩意兒的蛋白質是牛肉的幾倍,反正吳良肯定沒辦法吃下去的,更不要說活吞。

如果張梁逼迫於他。

就算不考慮蠱蟲進入身體之後的危害,他也沒有辦法接受,恐怕便不得不做些什麽了。

吳良暗自觀察這次跟隨張梁一同進來的兵士。

目測應該也有四五十人,同樣的全副武裝,僅憑他與赤手空拳的典韋兩人,恐怕很難與其抗衡,就算伺機奪得兵器亦是很難全身而退。

並且在這個地方還要考慮到“迷幻陣法”的問題。

方才張梁與那些兵士忽然浮現出來,一切也都歸於了原有的位置,即是說現在他們已經離開了之前的幻境。

因此吳良越發懷疑張梁掌握了什麽應對“迷幻陣法”的手段。

可惜吳良卻並不知道那是什麽手段,並且在如此人數懸殊的情況之下,他與典韋恐怕隻能夠且戰且退,又或者選擇暫避鋒芒,如此便必然要在這處秘境中進行走動,極有可能重新受到“迷幻陣法”的影響陷入幻境。

一旦發生那樣的情況,他與典韋立刻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此事恐怕還需從長計議啊……”

吳良心中一沉,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麽萬無一失的辦法,依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於是他又多看了一眼在那頭盔中扭曲湧動的蠱蟲。

“這玩意兒雖然難看了一些,而且剛被左慈從肚子裏麵吐出來,也的確惡心了一些,不過應該也沒有那麽難以下咽吧?”

“如果吞下去的時候暗中嚼它兩下,有沒有可能直接將它咬死,就算進入了我的肚子,也隻會成為相當於牛肉幾倍的蛋白質?”

“另外,甄宓此前說過她最擅長的便是驅蠱治病,就算這蠱蟲真在我腹中定居了下來,事後甄宓也依舊能夠輕而易舉的將其引出,問題應該不大……”

吳良向來都是識時務的君子。

想了半天沒有想出萬無一失的辦法,已經悄然開始對自己開展起了心理建設工作。

不過這也不光是為了自己,還為了追隨他的典韋。

這裏的情況對他們十分不利,若是因此教典韋交代在這裏,這絕對是他難以接受的損失,吳良心裏這關肯定就過不去了。

“嘔!”

如此對自己進行心理建設工作的時候,吳良卻又忍不住幹嘔了一聲。

因為那邊嚴陸已經被迫開始活吞蠱蟲了。

隻見他將手伸入頭盔小心捏出一條扭動的更加瘋狂的蠱蟲,皺著咽了口口水之後,才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將那蠱蟲拿到了自己的嘴邊。

而那蠱蟲似乎也察覺到“宿主”的靠近。

竟瞬間停止了扭動,接著身體緊繃成了筆直的條狀,前半部分的節肢拚命的向前伸去,那個如同泥鰍的一般的小腦子亦是將嘴巴張的老大,努力向嚴陸的嘴巴伸展。

此時才注意到,這蠱蟲竟是有牙的。

它的嘴巴裏麵最明顯的便是那四顆勾狀的尖牙,看起來與蛇十分相似,難怪被叫做“陰蛇蠱”。

“……”

麵對自己豢養的蠱蟲,嚴陸竟也十分猶豫,苦著臉遲遲不肯將張開嘴巴。

“吞!”

張梁目光微冷,沉聲喝道。

“!”

嚴陸的身子抖了一下,見張梁臉上已經浮現出一絲不耐,終於再也不敢拖延,深深吸了一大口氣之後,張開嘴巴將這條蠱蟲遞了進去。

“嘶遛!”

接著不待嚴陸鬆開手,那蠱蟲便已經猛撲進了他的口中。

而後數百條節肢與嘴巴並用,已一眾近乎瘋狂的方式向他的喉嚨裏麵猛鑽。

“咕……咕……”

嚴陸的喉嚨裏麵發出似此前為左慈引出蠱蟲是一樣的聲音,與此同時,他的身體變得僵硬,雙臂不停的抽搐,甚至都已經翻起了白眼。

好在這個過程持續的時間並不長。

僅僅是兩三秒的功夫,雖然他的喉嚨湧動了幾下,蠱蟲便已經消失在了他的口中。

而他也終於不再抽搐與翻白眼,隻是跪在地上不停的咽著口水,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眼角甚至因此湧出了淚痕。

“咕嚕!”

周圍響起了一陣輕微的吞咽口水的聲音。

那些剛剛殺人如麻的兵士看到這一幕,亦是感覺頭皮發麻,甚至有不少兵士都已經不自覺的退出了好幾步,別過臉去沒眼再看。

“臥槽……”

吳良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僅這麽一會他就堅定了決心,“不行,必須得想個辦法,無論如何都不能活吞蠱蟲,若張梁果真逼我,不翻臉恐怕是不行的了……典韋肯定也是這麽想的,與此相比,哪怕冒些險也是值得的!”

……

嚴陸的確是個狠人。

為了暫時保住性命,雖然過程極為痛苦,但他最終還是將三條蠱蟲吞了下去。

甚至吞下三條蠱蟲之後,他還能夠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換上一副討好的笑容繼續向張梁表忠心。

可惜現在的張梁似乎已經不再吃他那一套。

“這銅鈴應當如何適用才能夠激發‘陰蛇蠱’?”

張梁擺弄著手中的銅鈴,抬起眼來似笑非笑的看向嚴陸問道。

而吳良此刻卻已經在暗自做著準備。

嚴陸已經吞完了蠱蟲,倘若張梁真是打算將剩下的三條蠱蟲留給他與典韋、還有左慈三人,那麽很快就會輪到他們。

若是如此,吳良當然不能繼續隱忍下去。

當然。

吳良最希望的則是,張梁其實並沒有這個意思,這樣短時間大家自然還可以繼續相安無事,他與典韋自然也不必冒險。

而在這之前,吳良則還希望能夠從張梁那裏套出些話來,使得自己也能夠應對“迷幻陣法”。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張梁既然對跟隨了自己幾十年的奴子都嚴防死守,又怎會輕易被他這個外人套話?

“回主人的話,主人隻需搖動四下,這些‘蠱蟲’的凶性聽到便會被激發。”

嚴陸連忙低眉順眼的答道,“若主人想要這些‘蠱蟲’繼續蟄伏,則再連續搖動六下,如此便可暫時解除苦主的痛苦,留下苦主的性命。”

不對!

聽到這番話,吳良立刻意識到嚴陸是在說謊。

激發蠱蟲是不是搖四下鈴他也說不太好,因為此前嚴陸激發蠱蟲的時候局勢很亂,吳良並沒有停得太過仔細。

但令蠱蟲蟄伏卻絕對不是搖鈴六下!

雖然他暫時也說不清究竟是幾下,但如果沒記錯的話,令蠱蟲暫時蟄伏的鈴聲應是比激發的鈴聲短來著!

吳良暗自看了嚴陸一眼。

這個家夥並沒有因此認命,他知道經過此事之後,張梁八成不會留他性命,所以還在動其他的心思。

隻是他的話張梁會輕易相信麽?

吳良覺得應該不會,最起碼會進行一番考量。

畢竟此前吳良也與張梁進行過幾次接觸,這個家夥顯然並不是那種沒有腦子的人,甚至與大多數人相比,他的城府都可以算是比較深的。

“嗬嗬。”

張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回頭卻又看向了左慈,開口問道,“左仙師,這狗奴子方才用蠱蟲脅迫於你,你應是已經對他如何使用這銅鈴有些印象,不如你來說說,他可對我說了實話?”

張梁果然不好糊弄。

嚴陸的話他雖不會輕易相信,但左慈的話卻有一定的可信度,畢竟從方才的情況來看,左慈與嚴陸定然已經成了對頭,而張梁命嚴陸為左慈引出蠱蟲,反倒成了嚴陸的救星。

因此從各個角度來講,左慈都不應該站在嚴陸那邊。

那麽。

左慈會不會拆穿嚴陸的謊言呢?

吳良覺得自己能夠記得鈴聲的長短,左慈應該也能夠記得,因此很有可能也已經察覺到嚴陸是在說謊。

就是不知他會如何抉擇。

“回稟張公。”

左慈似是有些走神,聽到張梁叫他才猛然回過神來,連忙上前一步拱手說道,“激發蠱蟲的鈴聲應該是不錯的,但令蠱蟲蟄伏的鈴聲卻不可聽他一家之言,請張公明鑒。”

“哦?你的意思是,他方才在對我說謊?”

張梁蹙眉看向了嚴陸。

“主人莫要信他!老奴所言句句屬實,絕不敢有半句虛言,隻不過方才老奴用蠱蟲製他,他定是懷恨在心才如此毀謗老奴!”

嚴陸嚇了一跳,立刻伏下身來苦苦求道。

“嗬嗬嗬。”

左慈卻冷笑了一聲,“不信我,難道信你麽?我雖不才,但卻絕不會背叛相知多年的友人,而你卻能夠背叛服侍了多年的主人,究竟誰的話可信,我想張公心中早如明鏡一般透徹,何須你來多言?”

“你這廝休要胡言亂語,老奴方才已在主人麵前發下毒誓,若老奴曾有半點背棄主人的心思,敢對主人有半句虛言,便教老奴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嚴陸麵色一急,連忙又道,“倒是你這妖道時常鬼鬼祟祟,對主人陰奉陽違,你口中的話才是一個字都不可相信,請主人明鑒啊!”

這……

見嚴陸與左慈二人在張梁麵前互相詆毀攻訐,雖是每一個字都情真意切、情緒飽滿,但吳良卻產生了一種這兩個家夥其實是在默契雙簧的感覺。

尤其是左慈先肯定了激發蠱蟲的鈴聲,卻對令蠱蟲蟄伏的鈴聲提出了異議。

接著兩人爭辯的重點便放在了後者之上。

這雖然看起來令真假亦是難以辨明,但同時也暗中鞏固了張梁對激發蠱蟲的鈴聲的認知……

等一下!

張梁肯定是不久之前才趕來此處的,甄宓已經證實了這一點,即是說此前嚴陸使用蠱蟲將在場的所有人製住的情況張亮並不知曉,因此他也未必便能夠想到嚴陸竟會對所有能夠進入到這處秘境的兵士下蠱。

再加上方才嚴陸隻用蠱蟲威脅左慈,卻威脅不到吳良與典韋二人,便更容易令張梁不太會往那方麵去想。

所以。

如果激發蠱蟲的鈴聲沒有異議,而令蠱蟲蟄伏的鈴聲卻出現了分歧。

想要證明他們二人誰說的是謊言,最直接的方式便是試上一試……這兩個家夥難不成竟有如此默契,想用這樣的方式誘導張梁搖動鈴鐺激發蠱蟲?

若是如此……

很有可能在場所有的兵士、甚至包括張梁都會被蠱蟲所製,彼時情勢將會立刻發生反轉!

如今左慈體內的蠱蟲已經被引出,自是不怕。

而嚴陸雖然被逼吞下了三條蠱蟲,有可能被蠱蟲所製,但此前左慈的一隻眼睛便是張梁在的時候下令挖去,可見張梁定是一個心性殘酷的人,嚴陸跟隨了張梁幾十年,必定十分清楚他如此落入張梁手中將會落得一個什麽下場,因此此舉也算是一種自救。

何況作為養蠱人,還是自己豢養的陰蛇蠱,他自己說不定還有其他的應對蠱蟲的辦法,未必便會似旁人一般被蠱蟲折磨而死。

如此算起來。

兩人倒是有站在統一戰線的理由。

不過吳良再仔細衡量一番……貌似情勢若是發生這樣的反轉,最有利的反倒是他,畢竟他與典韋是兩個人,而一旦情勢發生反轉,典韋的武力足以令他成為掌控全局的人……

正當吳良如此想著的時候。

“住嘴!”

張梁適時出言打斷了二人,這才看向左慈問道,“左仙師,既然你如此說,那麽你以為那令蠱蟲蟄伏的鈴聲應是幾下?”

“回張公的話,我此前聽著應是五下,而且我堅信絕沒有聽錯,這狗奴子定是對張公扯了謊,說不定又藏了什麽禍心,張公不可不防!”

左慈一臉恨意的望著嚴陸,咬牙說道。

果然是雙簧!

此話一出,吳良方才的猜測立刻得到了證實。

吳良心中早就有了答案,絕對不可能是左慈所說的五下,也絕對不會是嚴陸所說的六下,這兩個家夥都在扯謊!

這兩個家夥未免也太賊了些。

明明是立場不同的兩人,竟在這種根本就沒有辦法交流的情況下了達成了如此可怕的默契,真是沒有一盞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