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大公雞已經安然回去。

吳良便也徹底打消了繼續查探那兩個連通墓室的洞穴的想法,他心中還是傾向於願意相信甄宓那通關於“山魈”的說法,不管怎麽樣,那隻“山魈”都是貨真價實的地頭蛇,而他這個外來者非要在這裏觸“山魈”的黴頭,顯然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

更何況還是在已經出現了裂縫的陵墓之中,“山魈”明顯占盡了主場優勢,隨時都有可能令上麵的整座山嶺坍塌下來,令他們落得一個有去無回的下場。

反正據吳良所知。

後世的許多礦井在修建之初,都一定會在靠近入礦口的北麵修建一座極小的廟宇,逢年過節由礦井領導牽頭前去燒香祭拜,為的便是求一個安全。

而他們拜的究竟是哪路神仙,這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不過這的確是事實,筆者生活的地區最多的便是煤礦,每一座煤礦都有這樣一座小廟,逢年過節礦領導不但要前往燒香祭拜,還要燒紙與燃放鞭炮,不過通常不會大張旗鼓的進行宣傳罷了。

因此甄宓此前說他的大公雞可能是被“山魈”當做了祭品,所以才采用了較為溫和的警告方式,這種說法在吳良看來也是不無道理的。

“看來要盡快離開這座陵墓,免得惹人不滿……”

吳良沉吟了片刻,終是轉身跳下了葬坑,開始著手收集“汗屍”身上流淌出來凝聚在黃金臥榻上的“汗青”。

典韋與楊萬裏亦是連忙跳下來一起幫忙。

如此不消多時,大部分還算純淨的“汗青”已經都裝入了一個罐子當中。

倒也不算多,隻裝了半罐子,估摸著算起來大概也就三升左右。

而這具“汗屍”自吳良等人見到之後,便幾乎處於靜止狀態,至少肉眼完全無法看出“汗屍”分泌“汗青”的過程。

即是說“汗青”應該也不是予取予求的,就算有了“汗屍”,也照樣要經曆一個十分漫長的過程才能夠分泌出“汗青”,如此便顯得這些“汗青”更加寶貴,更加不能輕易浪費。

待吳良做完了這件事的時候。

兩口完全稱得上“粗製濫造”的棺材也已經打製完畢。

這棺材雖看不過眼,但此時此刻吳良也沒有辦法計較,隻要能夠先將這句“汗屍”收殮起來就行,回頭到了城裏再找一個更加專業的壽材店,花錢購置一口更加精致也更加嚴密的棺材便是。

這便吳良等人收殮“汗屍”。

而那邊關羽也已經將另外一口棺材抬進了後麵的偏室之中,開始收殮那具女屍。

整個過程十分順利。

也就大概一刻鍾的功夫,兩口棺材便已經都釘上了棺蓋。

至此也就到了劉備所部最為激動的時刻,他們可以開始著手搬運黃金了!

……

自墓中出來,吳良立刻便跑去慰問了那隻失而複得的大公雞。

誰說這隻大公雞不通靈性?

它斷了繩索在陵墓中轉了一圈,並且可能通過山魈的密道逃出來之後,竟還知道盡快回來尋找瓬人軍,公認最通靈性的狗也就不過如此了吧?

而且見到吳良之後,這隻大公雞竟也有些激動,立刻便在籠子裏麵忽閃起了翅膀,似是在向吳良撒嬌。

至於搬運黃金的事情。

吳良與瓬人軍自然是不會去幫忙的,黃金過手未必便是好事,他們與劉備所部雖然暫時湊合到了一起,但互相之間的關係畢竟還隔著一層,若是黃金少了缺了便免不了引起猜疑,反倒不美。

不過吳良與瓬人軍不去幫忙。

不代表劉備不會主動找上門來與他扯淡。

這不。

吳良手裏的那把用來犒勞大公雞的粟米還沒喂完,劉備便已經拖著傷病累累的身體在張飛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吳良自是大老遠就注意到了他。

此刻劉備的頭上裹著一坨破麻布,並且因為傷口在腦袋的側麵,這坨破麻布也是斜著裹的,看起來很像是吳良小時候看過的一部動畫片中的“一隻耳”,除此之外,還有那麽點孔雀王朝的異域風情。

“大哥!”

好不容易憋住笑,吳良連忙將手中的粟米全部丟給了大公子,而後拍拍手快步向劉備迎了上去,“大哥你不好好修養身體,怎麽還出來走動,若是有什麽事情要說,也應差人來知會小弟一聲,由小弟去見大哥才是。”

“不礙的不礙的……嘶!”

因為距離尚遠,劉備為了提高音量,說話的動作幅度大了些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立刻疼的呲了下牙。

吳良見狀則略微加快了些腳步,小跑著來到劉備身邊扶住他的另外一隻胳膊,一臉關切的道:“大哥,你沒事吧,快快坐下歇息片刻。”

“多謝四弟。”

劉備也並未逞強,在吳良的攙扶下慢慢坐下,不過此時他卻並未立刻對吳良說話,而是回頭對張飛說道,“三弟,我與四弟在此處說幾句知心的話,你去協助你二哥搬運黃金,此事萬萬不可出了差池。”

“好嘞,四弟,我先去辦事了。”

張飛倒也沒有任何猶豫,衝吳良微微頷首示意了一下,便立刻轉身向陵墓的方向快步走去。

至少對於張飛而言,經曆了這些事情,他是真心將吳良當成了他的四弟,無條件的信任於他,此刻將劉備交到吳良手中自然也毫不擔心。

“三哥慢走。”

吳良客氣了一句,再看向劉備時,卻發現劉備的表情異常嚴肅,似是有什麽極為重要的事情要與他商談一般。

並且此事還極為機密,否則劉備又怎會特意將張飛支走?

“典韋兄弟,你也先去歇息一會吧,我與大哥說會話。”

於是吳良也十分識趣的教與他寸步不離的典韋先行離開,免得有他站在旁邊劉備依舊沒辦法開口。

“諾。”

典韋見吳良使了眼色,亦是應了一聲轉身向遠處走去。

時至此刻,方圓幾丈之內便隻有他們二人,隻要小聲一些說話,除了聽力過人的白菁菁之外,絕對沒有人能夠將他們談話的內容聽了去。

而白菁菁的過人聽力劉備並未見識過,就算此前在墓中的時候關羽與張飛略有領略,卻也沒辦法通過當時的情形判斷出白菁菁的聽力究竟到了什麽程度,因此劉備也還不至於對白菁菁有所防備。

“四弟……”

劉備果然壓低了聲音,看著吳良的眼睛問道,“你應該知道我乃漢室宗親,中山靖王劉勝的後裔吧?”

“自是知道。”

吳良微微頷首。

“那麽關於方才我在墓中見到淖姬的屍首之後,打算將那屍首收殮起來尋得一處風水寶地安葬的做法,你如何看待?”

劉備接著又小聲問道。

“大哥宅心仁厚,令小弟佩服。”

吳良拱起手來一臉敬佩的說道。

不過其實此刻他的心中卻是“咯噔”了一下。

劉備這個問題顯然不是隨口問來,而顯然是在試探於他。

此人果然城府極深,並且做事同樣細致的很,方才他被抬出陵墓之後,一定細細回想過了當時在墓中的所有表現。

因此劉備定是已經意識到了自己有失態的地方,而這些其實還算是無傷大雅的失態,已經令他懷疑自己的一些秘密是否被吳良有所察覺,因此竟不顧傷勢立刻前來試探吳良。

而現在的問題則是。

劉備究竟想要做什麽?

若是換了曹老板那“寧我負人,毋人負我”的作風,吳良就不用再猜了,如果吳良不想死,現在便應該立刻趁其虛弱將其斬殺,連下令的機會都不給他。

而劉備顯然不是曹老板。

他究竟會因此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還尚不好說,不過這件事似乎關乎劉備的真實身世,而劉備的身世又是他如今唯一的依仗,若是傳出與他自稱的身份相悖的消息,定會令他的名望遭受重創,再也不可能翻身。

就算是一個真正的仁善之人,在麵對如此抉擇的時候,依舊說不好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難道四弟就一點都不覺得我這宅心仁厚,仁得過分了一些?”

劉備再問。

“的確是有些過了,換做是我便絕不會做這種事。”

吳良再次點頭,“因此甚至教我有那麽一會忍不住懷疑大哥與那女屍之間是否存在著什麽幹係。”

“你提到了淖子,恐怕也是故意為之,試圖探明此事吧?”

劉備雙目微眯,接著問道。

“當時的確是有這樣的想法。”

吳良亦是接著點頭,“而那時大哥的表現,其實也證實了我的部分猜測……”

他深知真正的謊言大師都是九句半真話中摻雜半句假話,如此才可令人無法懷疑,而劉備此刻問出了這些問題,自是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而在這種情況下,越是矢口否認,便越是隻會起反作用,劉備將越來越無法信任於他,越發不會教吳良帶走這個秘密。

如此一來。

衝突自是無法避免。

事到如今,吳良還是不想與劉備搞到不死不休的結果。

他倒不是不敢殺劉備,就算是張飛與對後世影響極大的關二爺,該出手時他依舊會毫不猶豫的出手,並且還會做得十分幹淨,不留任何後患。

他隻是想盡可能的避免衝突,免得瓬人軍中有人出現傷亡。

畢竟刀劍無眼,真打起來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何況劉備現在的人比他多,並且還有關羽與張飛兩大悍將助陣,而吳良就隻有一個典韋,明顯處於劣勢。

而就算真要動手,吳良也會似當初對付馬超那樣。

攻其不備、出其不意!

不動手則已,一動手便要在一瞬之間解決掉劉備軍中的最強戰力,一上來就占據絕對的主動,將風險降到最低……

“不過隨後我便又意識到,不論是劉彭祖、淖姬與淖子,還是大哥的先祖劉勝,其實根本就沒有區別,這些說來說去都還是劉家的家務事,我一個外人跟著胡思亂想實在是有些愚昧了。”

吳良繼續說道,“意識到這點,我忽然輕鬆了許多,因此也就沒了深究的心思,故而不再去提此事。”

然而事實則是,之後吳良還是用了中山靖王劉勝的陵墓位置來試探劉備,不過劉備顯然並不知道劉勝陵墓的確切位置,因此也沒辦法做出聯想與假設。

“哈哈哈,四弟果然是個通透的妙人,看待事物總是能夠直擊本質。”

聞得此言,劉備終於笑了起來,攬住吳良的肩膀誇讚道,“無論如何,我始終是漢室宗親,這點是毋庸置疑的,而匡扶漢室之事,我亦是責無旁貸。”

“大哥的麵相早已說明了此事。”

吳良點頭說道。

……

劉備似是打消了對吳良的顧慮。

但吳良卻並未打消對劉備的顧慮。

他已經決定不再跟隨劉備回常山郡城,而是收拾完這裏的後續事宜之後,便與劉備告辭,自此分道揚鑣。

至於此前答應為劉備監製的“八卦化煞鏡”,吳良也已經想好,他就胡亂給劉備畫上一幅草圖,在途中標明金匠一定能夠看懂的具體尺寸,叫劉備自己找金匠打造去便是,他就不跟著去摻和了。

而若是這個過程中劉備表現出一絲不肯放他們走的意思……吳良也隻好不講武德一把,隻是恐怕要可惜了關羽與張飛。

如此大約兩個時辰後。

吳良這個“小人”再次發揮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四弟!四弟!”

吳良已經暗中交代了好了瓬人軍眾人,此刻正在準備收拾東西,便聽到張飛在營帳之外大聲喊叫,一副很是焦急的模樣。

“三哥,怎麽了?”

吳良掀開簾子走出來問道。

“那黃金壘成臥榻已經全被我們搬出來了,你猜怎麽著?”

張飛一臉鬱悶的道。

“這……我實在猜不出來啊,三哥,你就直說吧。”

吳良無奈的道。

“嗨——!”

張飛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歎了一聲說道,“想不到這劉彭祖也是個敗絮其中的貨色,那臥榻除了最外層壘了一層黃金之外,裏麵竟都是用看起來相差不大的青銅填充,黃金總共也不足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