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甄宓還是耍起了不符合心理年齡的小性子,執意跟隨吳良等人一同前往。

吳良自然也沒有理由拒絕。

他將甄宓留下本來就不是用來吃幹飯的,總要教她發揮一些應有的作用。

如此大約兩個多時辰後,除去將十多名瓬人軍兵士留在城內民居看家,剩下的人都與吳良一道到達了讚皇山。

楊萬裏此前便一直在監視著劉備所部的一舉一動,因此哪怕不用劉備給的地圖,吳良亦是能夠極為精準的找到劉備在地圖上圈定的範圍。

不過吳良並不急於動手,而是回頭看向於吉,開口問道:“老先生,你此前來此處看過風水格局,斷言此處乃是不適合修建陰宅的死龍之脈,如今你可還能記得這風水格局中的各處細節?”

“難者不會,會者不難,老朽隻需看過一次,便已隊此地各處細節了然於心。”

於吉當即頗為自得的捋著胡須笑道。

“此前你還說過,但凡是王公貴族,下葬時便一定會請來數位風水先生幫忙點穴,而後才會確定最終的位置,因此基本沒有選中窮山惡水的可能,是也不是?”

吳良接著又問。

“正是如此,尤其對於王公貴族而言,此事可是關係到子孫後代福祉的大事,況且人死之後的身後事本來就隻能由子孫後代操辦,便是墓主人不當回事,關乎切身利益的子孫亦是不會疏忽大意,又怎會出錯?”

於吉有理有據的說道。

“如此說來,趙王劉彭祖葬在這死龍之脈,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因為點穴時出了差錯,反倒有可能是刻意為之?”

吳良隨即將此前已經在心中仔細思量過的推測說了出來,“而這刻意為之的人應該也不可能是將會直接受到影響的子孫,這不符合他們的利益,那麽是不是可以推測,此事其實便是劉彭祖,也就是這座陵墓的墓主人自己所為?”

“公子的意思是……”

於吉一愣。

其他人亦是一臉驚異的望向吳良。

吳良的推測雖然可以說是有理有據,但是聽在眾人耳中卻是十分的違和,畢竟正常人都有趨利避害的心思,通常隻會選擇葬在一處風水寶地,還真沒聽說過有人反其道行之,偏要選擇一處窮山惡水埋葬的事情,這種行為實在有些不合常理。

“我這推測雖然標新立異了些,但是也並非便沒有這種可能。”

吳良接著為眾人分析道,“據我所知,劉彭祖本就是個巧佞狡猾的人,他的行為方式本就不可以常理來揣度,另外,我雖不知劉彭祖其他的子嗣落得了一個什麽結果,但是他立下的太子卻是做出了與妹妹和同胞姐姐通奸的醜事,最終被朝廷廢了太子之位,誰又能說此事與這惡龍之脈無關呢?”

“還有,劉備今日曾與我說過,劉彭祖還在邯鄲城設有一處疑塚,而這處陵墓乃是他秘密修建的真塚,劉備雖未與我說明他是如何獲取這處真塚具體位置的緣故,但此舉必然是為了免於死後受人打擾,將金玉財寶占為己有,好在下麵過上最為安穩的日子。”

“諸位可以站在劉彭祖的立場想想此事,這真塚應如何點穴下葬才最不可能被打擾?”

說完,吳良環視眾人,似是在等待他們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自然是旁人永遠都想不到的地方!”

諸葛亮立刻像個學霸一般舉起手來認真的答道,“旁人永遠都想不到有人會將自己葬在一處凶煞之地,自然也就不會有人前來打擾,有才哥哥,是不是這麽回事?”

話音剛落。

於吉卻是又將話茬接了過去,反駁說道:“公子這種推測雖然不無道理,但需知葬入凶煞之地,可不僅僅隻是子孫後代深受其害,就連墓主人亦是極容易發生屍變,未必便能夠在下麵過上安慰日子啊。”

“日過墓主人根本不信會發生屍變這種事,隻是一心向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吳良又開口問。

“不信?怎會不信……”

於吉覺得很不可思議,他所掌握的堪輿之術絕非虛妄,許多事情都在他這一生的閱曆中得到了驗證,何況如今人人都相信鬼神、注重風水,反倒是不信的人乃是鳳毛麟角。

“關於劉彭祖,我記得《漢書》中曾有這麽一句話:‘彭祖不好治宮室禨祥,好為吏’,這或許便是證明。”

吳良繼續擺出了自己的證據。

這句話的意思是:“劉彭祖不喜好營建宮室、不迷信鬼神,而喜好做吏人做的事。”

即是說他可能便是這個時代那極為少數不信鬼神與風水的鳳毛麟角,不過既然大部分人都相信此道,那麽他便可以反其道行之,利用人們的認知在下葬的時候玩“燈下黑”的戲碼。

“若是如此……”

於吉皺起了眉頭,似乎好事無法理解此事,不過卻差不多明白了吳良的意思。

“請老先生為我指出這處惡龍之脈最為險惡的穴位,這是常人以為最不可能藏有陵墓的地方,但我認為卻是劉彭祖最有可能選擇的地方,我這推測是否正確,拿洛陽鏟來一試便知。”

吳良終於將自己的想法完整的說了出來。

“既然公子是這個意思,老朽自當從命。”

於吉拱手說道,接著便根據此前上山觀測的記憶在這片空地上用腳丈量了起來,從而準確的指出最為險惡的穴位。

就在這個時候。

此前一直在附近偵查的楊萬裏忽然現身,快步來到吳良麵前之後,附耳小聲說道:“公子,我懷疑有人在跟蹤監視咱們。”

“何以見得?”

吳良微微蹙眉。

“自出城之後,我每走一段距離,便會安排一人留在隱蔽處留守一段時間,以此來確保咱們沒有被跟蹤。”

楊萬裏連忙說道,“方才我收到回報,自咱們出來不久之後,便也有幾人出了城,他們與我們的行進方向完全一致,就像是跟隨我們出城的一般,不過等快到了讚皇山的時候,這幾個人卻又消失不見了,我暫時還沒有發現這幾個人的蹤跡,因此隻是懷疑他們隱入了山中,如今正藏於暗處監視著咱們的一舉一動。”

“你做的很好。”

吳良點了點頭,眉頭卻又漸漸舒展開來,“如果從城內便開始跟蹤咱們的話,八成應該是劉備的人,他到底還是不太信任我,怕我尋得陵墓之後獨吞了財寶跑路,因此特地派人前來暗中監視咱們……由他們去吧,即是暗中監視,他們便隻能在遠處看個大概,倒也不怕暴露了咱們的秘密,不必理會,也不用特意去搜尋他們。”

“諾。”

楊萬裏拱手應了一聲,接著又快步隱入了附近的林子,林子中的一些暗哨皆要由他來指揮調度。

不得不說,術業有專攻,楊萬裏在這方麵的能力真心過人。

甚至有些安排比吳良親自安排還要細致,還要萬無一失。

吳良有時候常在想,楊萬裏有這本事,當初又是怎麽就被荀彧與程昱的人給活捉了的呢,難不成這也是命數的安排,就為了來到自己麾下效力?

經的事多了。

吳良也變得越來越信命了,總覺得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

還是那句話,會者不難,難者不會。

僅僅用了一刻鍾的功夫,於吉便為吳良指出了這處死龍之脈最為險惡的穴點。

或許真是因為受到吳良這個小人的影響,於吉指出的穴點就在這片區域東南方一個劉備所部此前挖開又填上的坑洞旁邊。

直線距離不超過兩尺……

說實話,就這點距離,如果吳良的推測沒錯的話,隻要劉備繼續往下挖,一定可以挖到陵墓。

畢竟陵墓都有一定的規模,區區兩尺而已,與已經找到了陵墓其實並沒有區別,挖下去基本不可能錯過。

“探!”

吳良一聲令下。

立刻有兩名已經輕車熟路的瓬人軍兵士拿著已經組裝好的洛陽鏟走上前來,依照吳良此前傳授的方法開始向地下探索。

如此一直向下打了大約一丈來深的距離,下麵似是已經碰到了硬物,無法再繼續深入才終於停了下來。

其實這洛陽鏟的使用亦是十分講究經驗。

下麵究竟碰沒碰到硬物,聲音是肯定無法傳遞上來的,隻有用的人才能夠根據手感做出判斷,若是判斷出現了失誤,便極有可能令將鏟頭卷刃損壞。

也是因此,吳良此前還特意傳授了他們不少經驗,如今這兩名兵士已經成了瓬人軍的禦用執鏟師傅,俸祿也要比一般的兵士略高一些。

片刻之後,洛陽鏟被提了出來。

吳良走上前來,將鏟中帶上來的泥土磕出來查看一番,又伸手將其捏碎了輕輕搓動品了片刻,回頭再看向眾人時,臉上已經露出了笑意。

“看的我的推測沒錯,就在這下麵。”

吳良笑道。

“不愧是公子!”

眾人亦是喜笑顏開,這一次尋墓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順利,這自然是個不錯的兆頭,而他們當然也可以在這荒郊野嶺少待上幾天。

“楊萬裏!”

吳良也不管如今楊萬裏身在何處,更不在意林子裏麵可能有正在監視他們的探子,當即對著林子大喝了一聲。

片刻之後。

楊萬裏小跑著從林子裏麵跑了出來,一路奔到吳良麵前:“公子何事?”

“已經找到了陵墓所在,派個人回城內通知劉備,教他想辦法帶人前來挖掘。”

吳良如此安排道。

既然他這次是“勉為其難”的相助,那麽這種粗活累活便沒有理由教瓬人軍的兄弟們親力親為,公是公,私是私,親兄弟也得明算賬,不能平白無故的教自己人給劉備出力。

“諾!”

楊萬裏又去小跑著前去照辦。

“咱們也別閑著,菁菁,我方才見這林子裏有些飛鳥,你能不能搞些來,咱們搭個帳篷遮著點風,再生起一堆篝火打打牙祭。”

吳良想了想又道,接著竟還衝剛鑽進林子裏的楊萬裏喊了一嗓子,“楊萬裏,告訴兄弟們不用放哨了,都過來烤烤火歇息歇息,這種事讓劉備的人去辦。”

“好嘞!”

楊萬裏腳步一滯,竟開心的換了一種應法。

“這可是你強迫我殺生的,得記你頭上。”

白菁菁亦是興致勃勃的掏出了她的祖傳麻袋,自跟了吳良之後,她已經不記得這麻袋裏麵進入過多少飛鳥,反正最後全部都祭了他們的五髒廟,無一生還。

“……”

唯有自來了此處便一言不發的甄宓此刻看著吳良,美眸之中又浮現出了更為複雜的神色。

她真心越來越看不懂吳良了。

與白菁菁最開始跟隨吳良時一樣,與他相處的每一天,她都能從吳良身上看到不一樣的本事,而且還皆是些她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本事……白菁菁好歹是個正常人,可她卻不一樣,她可是擁有數千年見識的九尾狐妖,但饒是如此,吳良的這些本事也依舊令她咋舌稱奇,有一種應接不暇的感覺。

……

劉關張三兄弟來的很快,投入工作的速度亦是很快。

甚至到了夜裏他們也不曾歇息,加班加點隻為盡快將那座陵墓挖掘出來。

如此到了第二日清早。

還在帳篷裏睡大覺的吳良被叫醒時,陵墓的入口已經被完整的挖掘了出來,不過麵對陵墓那磚石堆砌堵塞的入口,劉關張三人並未輕舉妄動,而是選擇教吳良過來看過之後再做定奪,這是他們此前答應過吳良的條件。

吳良臉都沒洗便帶著眾人前去查看。

如此等到了跟前,他才發現這座陵墓的不同尋常之處,確切地說應該是入口設置不太合乎常理。

因為這座陵墓,竟有兩個並排而立的入口,並且這兩個入口的大小規格一般無二。

“這……”

看到這一幕,於吉竟麵色大變,連忙對吳良說道,“公子,如此一麵牆上開出兩個門洞,就像兩張嘴在大聲哭泣一般,若用於陽宅,便是極為凶險的‘哭口招喪’,也被叫作‘哭口煞’,家中極易出現如意外、官非、病災之類悲哀的事情,若是用於陰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