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察木王子說這次袁紹帶著袁熙一同來到甄府,正是衝著甄宓來了……

這已經不能說的再清楚,帶著自家兒子衝甄家來找尚未出閣的女兒,當然隻有可能是為婚事而來。

不過這便又與吳良所知的曆史不太一樣了。

正史記載,目前的甄家家主甄儼乃是在甄府十四歲的時候去世,而甄宓也是在甄儼去世之後,大約到了建安中年才嫁於袁熙為妻。

即是說,甄儼去世的時間可能已經迫近。

但袁熙要迎娶甄宓仍要是幾年之後的事情,現在就過來的確是有些早了,與曆史記載中的時間線並不相符。

因此……

吳良心中推測,這次袁紹帶著袁熙前來很有可能隻是提親。

即是說如果曆史記載無誤的話,袁熙與甄宓這次八成隻會完成訂婚,真要完婚可能還是要等到幾年以後。

這種事情在這個時代並不少見。

甚至指腹為婚亦是十分常見的事情,甄宓這個年紀訂婚更是常態中的常態。

而漢朝以孝治天下,因此父母在家中子女的婚事中擁有極大的話語權,戀愛自由、婚姻自由幾乎是不存在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子女們戀愛與婚姻的全部,尤其對於這些需要比普通百姓更需要聯姻來維持地位的士族子女而言,更是如此。

至於甄宓,雖然她的父親已經不在世。

但母親仍在,還有二哥甄儼這個家主,他們依舊有權力左右甄宓的戀愛與婚姻。

“劉能哥,我很傷心你知道麽?”

見吳良聽完這個消息之後並未多說什麽,察木王子接著又用更低的聲音皺臉說道,“似甄宓這樣的絕世美人,若是為你所得我還舒心一些,起碼也算是肥水沒有流入外人田地,但若是為旁人所得,我這心裏就有些堵得慌了。”

“你在胡說個什麽,別忘了我與你說過的事情,甄宓不是普通人,她可能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危險!”

吳良哭笑不得的罵了一句,正色說道,“不過仔細想想,這對我們來說或許也是好事,倘若甄宓與袁熙訂下婚約,便不能再將心思放在我身上,咱們或許便有機會全身而退了。”

“雖然你這麽說,但我總還是覺得有些虧了,畢竟是那麽驚豔的美人,想到她要嫁於他人為妻,心中便多多少少有些悵然若失……”

察木王子依舊有些鬱悶的嘀咕道。

“去吧去吧,快去通報吧,免得耽誤了事到頭來你還要承擔責罰。”

吳良擺了擺手催促道。

其實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甄宓的確美的驚心動魄,不隻是將察木王子迷得神魂顛倒,就連他初見甄宓時亦是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但他比察木王子理智的多。

甄宓對他未必安了什麽好心,而她那驚心動魄的美以及令人迷醉的魅力,八成也與塗山女嬌那隻活了數千年的九尾狐妖有關,她比任何人都更懂男人,否則又怎能培養出“純狐”與“妲己”那樣的出馬弟子,令後羿與商紂王那樣的帝王都欲罷不能?

越是明白這些,吳良就越發的理智。

他絕不敢自詡比後羿與商紂王更加強大,因此他也絕不會自認為自己能夠駕馭的了甄宓,而不是最終反被甄宓駕馭。

因此。

他直到現在也依舊將甄宓視作危險之物,極力避免受到她的影響,甚至極力避免與她發生任何關係。

咱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麽……

正如此想著的時候。

“吱呀——”

在察木王子隔著房門稟報過後,甄宓的房門打開了。

兩名侍女先從裏麵走了出來,甄宓跟在後麵輕輕邁動著蓮步,舉手投足之間透出一股優雅高貴的氣質。

“?!”

察木王子的雙眼直接看直了,就那麽站在門口盯著甄宓,臉上明顯露出了失神的表情,竟忘了如今身份有別這種行為十分失禮,亦是忘了趕緊讓開前麵帶路。

“看什麽看!女公子也是你能如此直視的?當心家主將你那兩隻眼珠子挖出來以儆效尤!”

一名侍女見察木王子如此失禮,自是立刻瞪起杏眼厲聲嗬斥起來。

“女公子恕罪!”

察木王子聞聲總算回過神來,連忙移開目光低下頭,躬身賠罪。

“走吧。”

甄宓卻並未追究,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示意察木王子走在前麵帶路。

“女公子請……誒?!”

察木王子心神**漾,轉身之際卻忘記了身後便是台階,一不小心便打了個趔趄從台階上滑落下來,險些摔個狗吃屎,模樣那叫一個狼狽。

尤其這一切還發生在自己心中的女神麵前,察木王子好不容易穩住身形,這一刻社交牛逼症的他那張臉卻是極為罕見的紅了一片,與猴屁股一般無二。

“咯咯咯,這人笨手笨腳的……”

兩名侍女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

甄宓卻並未一同發笑,似是完全沒有看見察木王子那副窘態一般,自顧自的走下台階,徑直來到正在紅葉楓樹下站崗的吳良麵前。

“……”

此刻吳良亦是已經看清了甄宓的模樣。

這次她的穿著十分純淨,一身藍色碎花深衣,襟裾直達足上,將她的整個身子包裹在了裏麵,隻露出一雙盈盈可握的秀足,而包裹秀足的乃是一雙米色的絹麵布鞋,渾身散發著少女獨有的清純潔淨之美。

除此之外,她還畫上了淡淡的妝容,眉心貼上一個花瓣形狀的花鈿。

這花鈿看起來應是雲母片所製,看起來晶瑩剔透,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著點點沙粒一般的細微光芒。

這一刻,吳良亦是有些看呆了。

身為一名穿越者,吳良骨子裏並沒有這個時代的人固有的尊卑思想,在他眼中此刻的甄宓更像是一個美麗清純的鄰家女孩,如果他的初戀還在的話,那幻想中的初戀便應該是甄宓此刻的模樣。

“砰砰……砰砰……”

吳良的心髒又疾跳了起來,方才他剛罵過察木王子心中不該鬱悶,可此時此刻,他的心裏竟亦是有些不舍,不願看到甄宓成為旁人的妻子。

好在吳良足夠理智,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立場。

“見過女公子。”

吳良終是強迫自己收回心來,移開目光的同時低頭對甄宓施禮。

“哼!”

甄宓鼻腔中發出一個微不可聞的哼聲,嘴角不易察覺的向上彎了一下,不過此刻有外人在場,她倒並未似此前一般與吳良說些不合身份的話,隻是語氣冰冷卻又不容置疑的說道,“你是我的書僮,隨我一同去,也教你見見世麵。”

說完。

甄宓並不給吳良遲疑與拒絕的機會,轉身便向院外走去。

兩名侍女聞言麵麵相覷,卻也不敢多說什麽,隻得連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這……”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察木王子卻是趁著甄宓出院的空檔湊到吳良身邊,壓低了聲音好奇問道,“劉能哥,這種場合女公子為何偏要帶上你?應該不可能隻是因為你是她的書僮吧?”

這問題總算是問到了點上。

吳良不過是甄宓的書僮而已,書僮照樣是上不得台麵的家仆,常理來講根本就無法形成跟隨甄宓一同參與這種場合的理由。

而察木王子此前能夠見著袁紹與袁熙,也僅僅隻是因為他剛好肩負著站崗的任務,碰巧站在了能夠見著袁紹與袁熙的位置而已。

“……”

吳良也在思索這個問題。

總覺得甄宓此舉應是有其他的目的,但具體是什麽目的,他暫時也沒有辦法想清楚。

不過他倒也沒有逃避的想法,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對於甄宓,吳良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而對於袁紹與袁熙,通過熟知的曆史,他也同樣具備一定的認知。

現在最令他琢磨不透的,便是甄宓此舉的真實目的。

越是如此,他反倒越要去瞧瞧,隻有搞清楚甄宓的真實目的,才能夠提前作出相應的反應,才有可能化被動為主動,而不是坐以待斃……

……

如此跟隨甄宓來到甄府客堂門前。

客堂門外不僅有甄府的家仆,還有跟隨袁紹一同前來的全副武裝的親衛立於兩側,目光銳利的審視著每一個出入客堂的人。

不過他們倒並未為了保證袁紹與袁熙的安全而做出進一步的舉動,比如對每一個出入客堂的人進行搜身與問話之類,這應該是袁紹的授意。

由此可見袁紹與甄府的關係應是比吳良此前所想的更深一些。

否則袁紹又怎會如此信任甄府的人,又或者說怎會表現的如此信任?

不過也僅僅是吳良與兩名侍女跟著甄宓進入了客堂而已,察木王子來到客堂門外便很自覺的停了下來,老老實實的站到了家仆頭子身邊。

“唉唉……”

剛站好家仆頭子便立刻碰了碰察木王子的胳膊,有些驚訝的小聲說道,“劉能怎麽也跟進去了,你怎麽沒有攔他一下,我告訴你,這種場合不知輕重胡亂走動,稍有不慎可是要丟性命的!”

“這是我管不了,是小女公子要帶著他一起進去。”

察木王子聳肩說道。

“是小女公子的意思?這就怪了,小女公子平日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啊……”

家仆頭子一愣,反倒更加驚訝,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連忙閉上嘴巴,用更低的聲音警告察木王子,“我剛才可什麽都沒說,你也什麽都沒聽到,要是日後教我聽到哪裏傳出我議論女公子的流言,咱們的情分便斷絕了,知道了?”

“放心吧大哥,我嘴巴可嚴著呢,打死我也不會亂說。”

察木王子連連點頭。

“嗯……”

家仆頭子這才放心下來,但他那皺做一團的臉上流露出來的疑惑神色,卻足以說明他還是無法理解甄宓為何如此安排。

……

客堂之內。

“?”

見到甄宓身後除了跟這兩名侍女之外,竟還跟著一個吳良,甄家家主甄儼的臉上立刻亦是劃過一抹疑惑之色,眉頭微微簇起。

吳良倒是乖巧的很。

進入客堂之後他始終低著腦袋,並未出於好奇第一時間便去觀察客堂內的情況,更沒有左顧右盼尋找袁紹與袁熙的身影,而是老老實實的跟在兩名侍女身後站到了客堂一側的角落裏扮起了透明人。

而甄儼見他的表現還算是得體,又不方便當著重要客人的麵將吳良給嗬斥出去,於是也隻能暫時默許了他的存在,專心招待袁紹與袁熙。

也是此時。

吳良才透過兩名侍女之間的縫隙,偷偷用餘光打量起了客堂內的情況。

此刻甄儼並未坐於客堂主位,而是十分謙遜的坐在了偏位。

坐在主位上的則是一個極有氣場、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

這中年男子的身材微胖,麵皮十分白淨,頭上戴有一頂黑色的絲製委貌冠,兩鬢、嘴唇和下巴上留有幾縷美髯,雖然暫時無法判斷這名中年男子的身高,但就算吳良也不得不承認,此人容貌不凡,絕對配得上“美男子”一詞。

不用猜,此人肯定就是袁紹。

《三國誌》中曾有記載:“紹有姿貌威容,能折節下士,士多附之。”,由此可以看出袁紹便是那種可以靠長相吃飯的人。

何況今日甄府之內,除了袁紹之外,也沒有人有資格讓家主甄儼主動讓出主位。

而在甄儼對麵的偏座上,則是一個看起來不足二十的年輕男子。

這男子眉眼之間與袁紹略有幾分相像,不過身型卻要苗條一些,另外胡須長得也並不多,僅僅隻是唇上冒出了兩撮八字短須。

他應該便是甄宓在曆史上的第一任丈夫袁熙了吧?

吳良正如此想著的時候。

袁熙已經悄然起身,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剛剛進入客堂的甄宓,臉上的向往與迷戀之色溢於言表,露出了舔狗一般的癡癡笑意:“宓兒妹妹,你來了!”

向往與迷戀,而不是驚喜。

能夠直接叫出甄宓的名字,並且還是略顯親近的稱呼。

由此可見,袁熙與甄宓應當不是頭一回見麵,在這之前應該就已經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