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狐狸也不是群居動物,若非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驅使,幾乎不會出現這樣的群體聚集現象。

此刻,吳良自是更加確定自己被針對了。

隻是究竟為何被針對,他依舊還是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

同時他也更加確定,甄宓絕對不是普通人,這群莫名出現的狐狸八成與她有著直接的關係,隻是目的尚不明確。

就在這時。

“hourenxi——yi~~~”

甄宓的閨房內忽然又傳來了空靈婉轉的輕吟。

這次輕吟中蘊含的情緒聽起來極為複雜,吳良仔細去聽,卻是已經沒有辦法聽出一種明確的感情,亦是無法似此前一般腦補出具體的畫麵。

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的改變。

改變的隻有這一聲輕吟,或許是因為這裏麵蘊含的是一種他無法感同身受的情緒,因此才無法似之前一般產生共鳴與共情?

事實上,他也沒有時間多想。

因為當這一聲輕吟想起的時候,麵前的這群狐狸已經有了動作。

絕大部分狐狸一起向後退了一步,而後十分安分的坐了下來,唯有一隻邁著輕盈無聲的貓步脫穎而出。

吳良注意到,這是一隻純白色的狐狸。

它的個頭不大,連上尾巴也就隻有一尺來長,渾身的毛發很是蓬鬆,尾巴像一支雞毛撣子一般厚實,幾乎與它的腰圍相當,眼睛圓溜溜的,再加上那個粉紅色的小鼻頭,看起來竟是莫名的可愛,教人想將它當作寵物抱在懷裏親昵一番。

然而此時此刻,吳良卻不敢有絲毫的鬆懈之心。

因為他還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不確定這群狐狸是否對他存有惡意,盡管他有理由懷疑,這可能亦是甄宓給他的提示之一。

保持著優雅的身姿。

這隻純白色的小狐狸吳良剛剛清理完的石桌邊上,而後輕輕一躍跳上了桌麵,接著身子一低坐了下來,卻還高傲的仰著脖子,使得自己的身姿繼續保持高貴優雅。

然後。

它仰起頭來用瞳仁靠下的俯視姿態望著吳良,慢慢的向他伸出了一隻小肉爪。

“這……”

吳良心中疑惑。

這不是一隻狐狸麽,怎麽像狗一樣,這是叫我與它握手麽?

在他的印象之中,不管是什麽品種什麽體型什麽智商的狗,與人握手就像是一種種族本能,根本不需要訓練便能輕鬆完成。

正當吳良如此思索的時候。

“?”

小白狐抬起的爪子又向上微微抬了一下,同時望向吳良的目光瞬間銳利了許多,就好像在催促他一般。

“……”

吳良雖然依舊不解,不過看這架勢八成是要與他握手。

於是他也隻得小心翼翼的抬起手來伸了過去,想著這小白狐看起來頗通人性,不能駁了人家的麵子,輕輕握一下以示回應就算了。

結果就在吳良的手快要摸到小白狐爪子的時候。

“唰!”

小白狐卻是猛然一躍,另外一隻爪子也猛然抬了起來,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吳良手背抓去。

“欸?!”

好在吳良一直多留了一個心眼。

在小白狐剛有動作的時候,他便極為機警的將手縮了回來,以至於小白狐的舉動雖然非常突然,但卻還是撲了一個空,並未傷到吳良分毫。

與此同時。

“混賬!”

身處閨房之中的甄宓“謔”的一聲自榻上坐了起來。

略帶稚氣的俏臉上掛著一絲惱怒之意。

而此時此刻,黑暗中她的眸子亦是射出一抹綠油油的幽光,若是忽略掉幽光便可看到,她的瞳仁已經不是白天的烏黑色,而是化作了那一雙藏於眼瞼之下褐色,並且瞳孔乃是不該屬於人類的豎瞳,顯得詭異至極!

而伴隨著甄宓的惱怒。

“嗷嗚——!”

外麵的那群狐狸亦是如同受到了刺激一般對吳良怒目而視,身上那炸開的毛發,以及直立起來硬如鐵棒的尾巴彰顯出對吳良的敵意。

“什麽毛病,不給抓還不行?”

吳良半弓著身子向後退了一步,將火把換了個手嚴陣以待。

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輕易教這狐狸傷到自己,這年頭沒有狂犬病疫苗,尤其這種不知從哪跑來的狐狸,根本不知道它們身上究竟帶有什麽,哪怕隻是破了皮都有可能引發嚴重的問題。

不過不得不說,這還是吳良第一次聽到狐狸的叫聲。

有點像狗,又有點像狼,算是兩者中和起來的聲音吧,不算可愛,倒也並不算難聽。

隻是麵對這麽多看起來對他有了敵意的狐狸。

吳良還真是有些沒信心。

其實這些狐狸的體型都不算大,吳良覺得自己一腳踢飛三隻應該不成問題,隻是它們的數量太多了,粗略估計至少得有個三四十隻,若是它們一擁而上的話,吳良自然也很難全身而退,少不了要受些皮外傷,若是運氣不好被咬中致命之處,喪命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可如何是好啊?

不過換個思路去想,吳良又覺得這未必便是解不開的局。

通過這些狐狸此前不符合常理的表現,遺跡甄宓閨房內傳出來的輕吟,吳良已經認定兩者存在著必然的聯係。

因此若要解開此局,最直接的方式便應該是與房內的甄宓進行溝通。

“且慢,有話好說,我方才會錯意了,能不能打個商量?”

吳良嚐試著對甄宓的閨房說道。

“……”

閨房內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不過那群狐狸身上炸起的毛發卻是慢慢的伏了下來,豎立起來的尾巴亦是重新耷拉了下來,似是聽懂了他的話,並且給了他一次補救的機會。

與此同時。

那隻小白狐則重新回到了石桌上麵,重新仰起頭來用瞳仁靠下的俯視姿態望著吳良,重新姿勢優雅的伸出了那隻小肉爪。

“還來?”

吳良心中自是有些好笑。

不管這是甄宓的意思,還是那隻小白狐的意思,這舉動都實在是有些幼稚了。

奸計明明已經被他識破,再怎麽著好歹也換個套路,就硬是要自己主動送上門去,心甘情願的迎合這個奸計,這麽玩不是幼稚又是什麽?

“?”

小白狐的目光又銳利了起來,抖了抖小爪子。

這次那群狐狸亦是十分配合的炸起了毛,以這樣的方式來給予吳良壓力。

可這一幕看在吳良眼中,卻多多少少有那麽點喜感。

尤其是那隻小白狐。

明明長的那麽嬌小可愛,就算此刻目光銳利,也與凶完全不搭邊,充其量隻能說是奶凶奶凶而已。

最主要,這件事情可以商量,而且還要以如此幼稚的方式重來一遍,自是已經極大的降低了吳良的危機感。

“唉,好吧……”

吳良終是無奈的歎了口氣。

而後重新走上前去,慢慢的將手伸向那隻小白狐。

終於。

吳良的手距離那隻小白狐越來越近,小白狐的嘴角亦是慢慢的向後咧去,而後微微上揚了起來,它竟然在笑,而且吳良看得清楚,那應該是小人得誌的奸笑。

最終,吳良的手已經遞到了小白狐麵前。

但這一次小白狐卻並未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他來上一爪子,反而依舊用那雙瞳仁靠下的高傲姿態看著吳良,嘴角勾起的弧度又高了幾分。

那樣子好像是在說:“你躲啊,有本事你再躲一個試試?”

見吳良老老實實的沒有動作。

小白狐才終於不緊不慢的抬起另外一隻爪子,僅靠兩隻後爪支撐著身子保持直立狀態……這顯然是一隻小母狐,吳良已經看到了它肚子下麵有兩排並列的小豆豆。

然後。

小白狐就這麽高傲的看著吳良,爪子依舊不緊不慢的向吳良的手背靠近,一直等到距離吳良手背隻有幾寸遠的時候。

似貓一般藏於肉爪中的尖利爪子才一根一根依次伸了出來。

雖然這個過程並無一絲聲音。

但吳良卻依舊能夠腦補出“噌!噌!噌!”的聲響,甚至腦補出爪尖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來的寒光。

而小白狐卻依舊不緊不慢。

就像是故意在對吳良示威,又像是在考驗吳良的誠意,挑戰他的神經。

終於。

五根利爪全部伸了出來。

小白狐將這隻爪子抬高了一些,這是準備蓄力給吳良這最終一擊了。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

“唰!”

吳良的手卻是猛然翻了一下,轉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就住了小白狐後頸部位的那處皮毛。

“?!”

小白狐的身體頓時僵硬了起來。

四隻爪子無措的耷拉下來,身子不自覺的蜷縮,就連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亦是瞬間內卷起來,夾在兩個後腿之間一動不動,就好像被封印了一般。

這便是傳說中那“命運的後脖頸”。

許多哺乳動物都有一個這樣的“後脖頸”,學名好像是叫做“捏掐誘導的行為抑製現象”,類似於人們常說的條件反射。

小到老鼠、兔子、貓,大到老虎、獅子、棕熊,都會有類似的反應,當然,前提是你得能徒手將一隻重達兩百公斤的成年老虎,又或是重達五百公斤的成年棕熊給拎起來,否則最好不要去輕易進行嚐試。

“嗷嗚——!”

其他的狐狸見狀皆是大怒,一個個毛發重新炸開,尾巴高高豎起,弓起身子做出攻擊姿態,仿佛隨時準備衝上來與吳良決一死戰。

“惡賊!”

閨房內,甄宓原本正如那隻小白狐一般一臉戲謔的笑意,坐在榻上把玩著一把細絹削成的圓形紈扇,此刻吳良忽然反手將那小白狐製住,頓時氣得她麵色大變,瞬間從榻上彈跳而起,而那紈扇的木柄木框則已經在她手中折做了幾段。

她應該從未想過吳良居然會如此詭計多端,因此才沒有一點點防備。

也是因此。

她才出離的惱怒,這次的罵聲竟一不小心脫口而出。

“惡賊?”

閨房外,吳良總算聽到了輕吟之外的聲音。

這就是甄宓的聲音,雖然語調與白天說話時差別很大,但聲線卻是清晰了很多,亦是比此前的輕吟真實了許多。

很顯然,外麵發生的一切,躲在閨房內的甄宓都一清二楚,或者說,這的確如同吳良此前所向的那般,正是甄宓在操控著一切,包括這群狐狸與吳良手中的那隻小白狐。

與此同時。

“嗷嗚——!”

其餘的狐狸似是得到了最終的命令,它們不再保持克製,弓起身子向吳良圍攏了過來。

“站住!”

吳良亦是不甘示弱,將手中被封印住的小白狐舉到了前麵,而後另一隻手中的火把靠了過來,瞪眼喝道,“你們若敢再靠近我,休怪我手下無情,將這隻可愛的小狐狸變成美味的小狐狸,到時候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

許是吳良的威脅起了作用,那群狐狸竟真的停下了腳步。

但它們並未因此離去,依舊保持著攻擊姿態對吳良怒目而視,綠油油的眼睛仿佛要將吳良射穿一般。

“讓開!離開這個院落後我自會放開這隻小狐狸,你們莫要逼我!”

吳良是最擅長得寸進尺的人,見此狀況自是立刻進一步發出了警告,而後慢慢的邁著腳向院落門口移動。

“嗷嗚——!”

然而這一次那些狐狸卻並未給他讓出一條道路,反倒再次圍攏過來,似是一副要與吳良魚死網破的姿態。

“好好好,我不動,我不動行了吧?”

吳良隻得被迫停下腳步,無奈的問道,“你究竟想幹什麽,有話直說唄,別再裝神弄鬼了好麽?”

“……”

然而,此刻卻沒有了任何回應。

至此吳良與這群狐狸已陷入了僵局之中,他也走不了,那群狐狸也沒有貿然攻擊。

不過到底還是吳良技高一籌,因為他還有一條後路。

片刻之後。

院外適時傳來了家仆頭子的聲音:“嘶……冷死了冷死了,不知道劉能收拾好了沒有,叫上他趕緊回去,我這腳都已經凍麻了。”

聽到這動靜,吳良便知道自己要脫險了。

與此同時。

“!”

那群狐狸也似是受了驚一般,竟直接放棄了落入吳良手中的小白狐,紛紛轉頭跳上了另外一側的院牆,而後快速隱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