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吳良倒也並不介意。

他與曹老板之間本來就是互相利用的關係,曹老板在利用他的同時,他何嚐不是在利用曹老板來實現自己的抱負。

大家都是成年人,互相之間有利用價值未必便是壞事。

至於呂布……吳良也並不在意他究竟有什麽想法。

他們二人本就不是一個體係,而曹老板將呂布收為義子籠絡於他,也絕對不會是因為呂布刨了大漢皇室的祖墳,看中了呂布刨墳的潛力,他隻是想要得到呂布的武力與他麾下的整個軍事集團罷了。

因此吳良與呂布之間,其實並無直接的利益衝突。

這次慶功宴本來也不應該有什麽利益衝突。

因為吳良立下如此奇功的本質還是盜墓,非要歸類也隻能歸入內政或是後勤類,而呂布立下的則是正經八百的軍功,這就好比跳水冠軍與射擊冠軍,兩者都是不同領域的冠軍,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但曹老板沒有說明,也沒有辦法說明,還要放到一場慶功宴上來說,並且還將吳良放在了慶功宴之前去表彰,這就是問題了。

如此想著的同時,吳良還用餘光留意了一下呂布的表情。

此刻呂布正蹙眉望著他,心裏顯然已經有了想法。

結果。

“因此我決定,即刻上書朝廷舉薦吳將軍封侯,以表他此次立下如此奇功!”

曹老板略微停頓了一下,接著便又說道。

其實“上書朝廷”就是走個過場,因為封侯乃是漢室天子的特權,曹老板現在對外的官職還是朝廷的兗州牧,由他來為吳良封侯自是名不正言不順,到時還會落得一個自立為王、狼子野心的名頭,免不了要遭到天下士族大公發文辱罵,似董卓一般成為眾矢之的。

各路諸侯對這種事都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也都是如此行事,反正現在的天子才出董卓之手,便又被李傕、郭汜把持成了傀儡,早已是名存實亡的狀態,對於這些諸侯幾乎沒有任何約束力。

“……”

這一次諸將竟沒有嘩然,而是目光複雜的看向了吳良。

原本便是曹營第一個曹老板冊封的中郎將,現在又是曹營第一個曹老板親自上書冊封的侯爵,這已經充分說明了吳良在曹老板心中的地位。

羨慕嫉妒恨啊,可是又完全比不了啊,人家隻帶了一個區區數百人的工匠軍,連戰鬥單位都算不上的後勤雜牌軍,卻能屢次立下奇功,這你上哪裏說理去?

誰敢在這時候表示不服,曹老板扭頭來一句“你行你上”不得被噎死?

“如今瓬人軍駐地正在庸丘,那就封你做個庸丘候吧?即日起庸丘屯田軍民皆是你的食邑,你可滿意?”

曹老板沉吟了一下又道,似是對吳良說話,聲音卻一點不低,也明顯是說給客堂內的諸多將領聽的。

“滿意!明公賞什麽末將都心滿意足!”

吳良連忙挺胸答道。

大發了……曹老板這次真心是下了血本在賞他。

需知侯爵與侯爵之間亦是有著不小的區別,這年頭許多雜號侯爵封了也隻是掛個名字,隻能算是口惠而實不至的口頭表揚而已,連俸祿都不帶給增加的。

但曹老板封吳良這個“庸丘候”卻是直接分了地盤與食邑。

這意味著什麽?

依照漢製,這意味著從今日起庸丘便不再是一個縣了,自吳良領了庸丘候之後,庸丘縣將正式更名為“庸丘國”,那些封賞給他的食邑邊都是“庸丘國”的子民,吳良可以根據自己的需求製定稅法向他們征稅,一躍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封疆之臣,妥妥的擁有自治權利的土皇帝。

可千萬不要小看一個縣。

漢朝中後期封賞的侯爵,絕大多數都隻有一個縣的封地,這已經可以算是侯爵最高規格的封賞了。

另外此舉意義亦是非凡。

這證明打今日起,曹老板對他的信任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絲毫不擔心他有了自己的小封國後擁兵自重,最終養虎為患,否則又怎會如此放開手腳?

“……”

諸將的目光自是更加複雜。

天朝人自古便對土地十分看重,尤其是嚴重依靠農業的封建時代,一塊屬於自己的封地便是畢生的夢想,就好像後世許多人住上了別墅之後,也依舊熱衷於在院子裏種上一些瓜果蔬菜是一樣一樣的,這既是情懷的堅持,亦是真正的歸屬。

而吳良年紀輕輕便已經提前實現了這許多人求而不得的畢生夢想,如何能不叫人羨慕嫉妒恨。

回頭再看呂布那邊。

他皺起的眉頭明顯又深了一些。

其實這“庸丘候”還不至於令呂布有多眼紅,畢竟他也是見過世麵的人,早在董卓時期便做過中郎將,封作都亭侯,後來殺了董卓與王允同掌朝政,他又做了奮武將軍,進封溫候,那可比吳良現在風光多了。

他隻是感覺自己在曹老板這裏的地位受到了威脅,而且是頗為嚴重的威脅。

原本他加入曹營又立下如此戰功,自認為已經可以成為曹營的二號人物,日後定會極受曹老板重視,同時還可以據此向曹老板要來更多的兵馬與糧草壯大自己的勢力,至於再以後的事嘛,以後再說……

但現在,卻忽然殺出來吳良這麽個程咬金……當然,這個時代還沒有“程咬金”,呂布當然也不會用這樣的說法,不過卻是相似的想法。

如此一來,他的重要性自是要打折扣,那麽能夠要來的好處自然也要打些折扣,最起碼今後在向曹老板提要求的時候需要比之前更加注意尺度,畢竟他已經並非曹老板的唯一,並非沒他便不行。

使得,現在呂布已經開始重視吳良了。

他迫切的想要了解吳良,搞明白吳良究竟有什麽過人的本事。

這便是已經將吳良當做了潛在的“敵人”,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敵人,而最想了解你的往往也同樣是你的敵人。

“除此之外,我還要賜吳將軍一方特別的銅印。”

曹老板說話的同時,戲誌才很合事宜的走上前來,手中捧著一個用紅布包蓋起來的小東西送到了曹老板麵前,曹老板將那紅布掀開,露出了一方印麵規格大概5x5CM的虎首小銅印。

曹老板將那銅印拿在手中,正色說道:“此銅印上的字跡由我親自書寫找工匠鏤刻而成,共有‘一印在手,有求必應’八字,此印便交由吳將軍掌管,即日起我將派人知會各級州、郡、縣,隻要在我的屬地之內,吳將軍亮出印綬證明身份並手持此印,便可暢通無阻便宜行事,若吳將軍有所要求,各級州、郡、縣官員也需鼎力配合協助,不得有誤,否則那便是不將我放在眼中!”

“這……”

吳良頓時驚住。

曹老板這是賞了他一把尚方寶劍啊?

不過曹老板既然特地提到了“州、郡、縣各級官員”,即是已經給這方銅印劃定了適用範圍,這玩意兒隻對府衙官員有用,對曹老板的軍隊肯定是沒有任何作用。

就算如此,也不可否認這方銅印的權利,吳良拿了它就等於變成了曹老板派出的“中央巡視組”,辦起事來簡直不要太方便。

當然。

吳良心中也清楚,曹老板給他這麽一方銅印其實並不是教他去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而是在用這樣的方式支持瓬人軍的工作。

隻是銅印嘛……

此前拿到“太公印”的時候,吳良看到上麵“太公賜福,百無禁忌”八字,便已經猜測“太公印”可能便是民間傳說曹老板賜給發丘中郎將的“發丘印”,因為其中六個字毫無差別,“太公”與“天官”二字亦是發音相近,在民間流傳的過程中很容易混淆。

並且後世也從未有人見過“發丘印”,傳說那玩意兒早在明朝的時候就已經毀去了,誰也無法證實它的真實性,隻能根據民間傳說猜想。

現在再見到這方曹老板特製的銅印,吳良忽然又產生了另外一個猜測。

或許曆史上的“發丘中郎將”其實是擁有兩方銅印,一方乃是他此前找到的“太公印”,而另外一方則就是曹老板現在才賜予的“有求必應印”。

這兩方銅印合在一起,才是完整體的“發丘印”。

“太公印”可行走於陰陽相接之地,護身辟邪,鬼神皆避。

而這“有求必應印”則可暢行於世俗之中,一印在手,百無禁忌。

如此方可保“發丘中郎將”一行無處不能去,無墓不能掘,便宜行事,無人可阻,無鬼可擋……

“嘩——”

諸將聽了這“有求必應印”的功用,瞬間又陷入了嘩然之中。

如果說方才將吳良封作“庸丘候”是重視,那麽如今再賞賜吳良這方銅印,那便已經是對吳良無與倫比的信任與縱容了!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在曹老板的地盤之內,誰拿了這方銅印,誰便是曹老板第二。

這已經不再是什麽殊榮,而是實實在在的權力,僅次於曹老板的權力啊!

權力是什麽?

權力就是錢財,就是地位,就是身份,就是名望,就是美人……總之隻要擁有足夠大的權力,你想擁有的一切都將手到擒來,甚至是主動送上門來。

眼紅!

如果說吳良被封做“庸丘候”已經足夠令諸將羨慕嫉妒恨了,那麽如今這方“有求必應印”已是真真切切的為吳良拉來了仇恨。

而這仇恨自然並非隻是來自呂布一方,同樣也來自曹營的諸多將領。

“……”

吳良已經清晰的感受到了這些將領們投來的飽含戰意的目光。

賞賜差不多就行了,若是給的太多,自會有人心中不服不爽,繼而產生各種各樣的想法,將他當做一個清晰的目標。

也是這一刻。

吳良發現呂布一方與曹營將領竟是仿佛瞬間統一了戰線,隱隱之中有一種同仇敵愾的意思。

好在吳良平日裏根本就不參與軍事,與這些將領也沒有什麽來往,倒並不擔心什麽人在關鍵時刻、尤其是戰事之中給自己使絆子坑害於他。

或許曹老板也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下了這劑猛藥吧?

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刺激曹營將領與呂布集團,告訴他們隻要敢立功曹老板就敢封賞,而且不隻是要立功,還要立大功立奇功。

而將吳良這個並不屬於任何一方的家夥設為典型去拉仇恨。

曹營將領與呂布集團便有了一個共同的目標,稍後的慶功宴上無論誰得到的封賞多一點少一點,反正也肯定沒有吳良這個招人恨的家夥多,雙方皆是感同身受,哪裏還有心思互相比較,哪裏還有那麽多不滿?

當然,也是吳良這次同樣足夠爭氣,才使得曹老板決定如此行事。

這些人就算再眼紅,恐怕幾十年內也沒人能夠立下吳良這樣的奇功,因此哪怕賞賜的再過分,這些家夥也沒辦法公開表示不服,否則那便是自取其辱,你行你上啊?

除此之外。

吳良還發現,呂布此刻除了緊緊蹙眉,目光也比此前銳利了許多,仿佛要用目光滑坡他的皮膚,看透他內裏的一切。

吳良相信,這場慶功宴結束之後,呂布一定會命人仔仔細細的打探他的底細。

而吳良也會做同樣的事情。

他甚至不介意與呂布進行一些近距離的接觸,察木王子此前看出呂布身上擁有比他更加濃厚的氣息,吳良對此很好奇,也很感興趣……

就在這時。

“另外還有一件喜事!”

曹老板接著又笑嗬嗬的大聲說道,“此事你們有些人應該已經有所耳聞,有些人卻還並不知道,正好借著今日諸位都在,我便將這件喜事正式宣布出來,令這場慶功宴喜上加喜……吳將軍與我之長女曹旎情投意合,我已同意了吳將軍的請求,決意將曹旎許配於他,如今已經立下婚約,待日後擇個良辰吉日再完婚,到時定請諸位前來痛飲,不醉不歸!”

“……”

匯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瞬間越發犀利了起來。

吳良不由苦笑……我的曹老板,行了吧,你這是擱我身上疊BUFF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