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陵中的那些屍首可以證明戈基人應該是真實存在的。

也就是說,羌人神話傳說中的《羌戈大戰》可能也真實發生過,隻是因為羌人一直沒有自己民族的文字,因此沒有像那些正史一樣頗為詳盡的記錄下來,並在羌人世代口口相傳的過程中逐漸演變成了無法考證的神話傳說。

而根據《羌戈大戰》的內容所示,戈基人正是被古羌人所滅。

並且其中還有一段這樣的歌謠:

“戈人有流散,

逃亡山洞間;

羌兵四山細巡邏,

搜了岩洞又搜山。”

這段歌謠中的描述,很容易便能夠令吳良腦中生出具體的畫麵,而這腦補出來的畫麵,亦是與那座再次沉入湖底的山陵中的情況有著許多重合之處。

戈基人滅絕時最終的歸宿,便是山洞。

而這座山陵中正是存放了裝有戈基人屍首的木棺。

古羌人並未因為戈基人躲入山洞便放過他們,“羌兵四山細巡邏,搜了岩洞又搜山”,這種情況下亦是極有可能找到了這座山陵,因此才將戈基人徹底滅絕。

那麽。

古羌人便極有可能見到過藏於山陵內部的那棵“扶桑樹”,甚至極有可能像吳良一樣接觸過“扶桑樹”結出的神秘果實。

當然,肯定不是吳良碰到的這一枚果實。

這枚果實在被他摘下之後之後便已經不複存在了。

而“扶桑樹”即是一棵活著的青銅樹,那麽它便有可能像正常的樹木一樣每過一段時間都會結出果實,隻不過具體能夠結出幾枚果實,又或是多少年才能夠結一次果實,這就不得而知了。

在天朝古代的神話以及各類古籍中,幾千年開一次花,幾千年結一次果的神樹不勝枚舉,隻是後世的人從未見過,也從未發現任何與之有關的化石與遺跡罷了。

不過若是順著這個方向去設想的話……

古羌人滅了戈基人,搜遍了戈基人躲藏的岩洞與山陵,便極有可能見過“扶桑樹”與“扶桑樹”的果實。

而大禹偏偏便是古羌人。

由此可以推斷,大禹有可能直接參與或領導了圍剿戈基人的行動,當然,也有可能與羌戈大戰根本就不處於一個年代。

但不可否認的是,古羌人當時極有可能在搜捕戈基人的時候發現了“扶桑樹”,因此不管大禹是否與羌戈大戰有關,作為一個古羌人,並且還是一個出生豪門的古羌人,他都具備獲悉“扶桑樹”相關信息的途徑與機會。

另外。

說起這使“河水斷流”的本事。

據吳良所知,大禹的父親“鯀(gun三聲)”便曾奉堯帝之命治理洪水,可惜“鯀”用盡了手段依舊沒能消除洪水禍患,反倒使得洪災愈發嚴重。

《山海經》中亦有關於“鯀”的記載,原文是:“鯀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殺於羽郊。”

說的是“鯀”竊取了天帝的寶物“息壤”,使用“息壤”來治理洪水,就在快要成功的關鍵時刻,天帝發現了鯀的所作所為,於是大為震怒,派了著名的劊子手火神祝融下界將鯀殺死在羽山,又收回了息壤,終於使鯀的治水失敗了。

總之,不管是在神話還是史料之中,“鯀”的治水大業無疑是失敗了。

而在“鯀”死後,大禹便繼承了父親的官職,繼續處置治水之事。

於是在經過“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努力之後,大禹終於將洪水引入海洋,消除了中原洪水泛濫的災禍,成就一番佳話的同時,得到了天下諸侯百姓的共同擁戴,當時的舜帝更是將帝位禪讓給了大禹,最終成了與伏羲、黃帝比肩的賢聖帝王。

而關於大禹治水的成功,吳良原本是沒有任何疑問的。

隻是現在自己忽然獲得了這麽一個堪稱逆天的奇特能力,接著於吉又很合事宜的提起大禹,才令他猛然間產生了一些從未有過的猜疑。

畢竟非要去扯的話,總歸還是能夠將“扶桑樹”的果實與大禹牽扯到一起。

並且。

大禹的父親“鯀”傾盡一生都沒有治好的洪水,甚至神話傳說中尚要用上天帝的寶物才能治理的洪水,大禹卻能夠辦成,這其中除了個人的天賦與努力之外,恐怕也未必沒有便沒有其他的外力輔佐……

畢竟世間的許多事情,都並非是僅靠天賦與努力便能夠成功的。

不過,這些到底還是吳良的猜測。

其實說成是“臆想”也不為過。

因為他暫時還沒有任何的證據可以支持自己的這番猜測。

而在沉入湖底的這座山陵之中,他也並未發現任何能夠稱之為文字的相關記載,甚至連一副像樣的壁畫與雕刻都不曾見過,唯一還算有點內容的東西,便隻有此前在湖邊看到的那塊被如今居住在附近的月氏人刻上了“男人去左,女人去右,互不打擾,相安無事”字樣的巨石……

等一下!

吳良忽然又產生了一種猜測。

那巨石上那副刻出了疑似山陵地貌的圖案,可能也並非出自戈基人之手!

天底下所有的種族都一樣,都習慣將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東西呈現在陵墓之中,而那座山陵顯然便是戈基人的一座大型公墓,如果他們是一個鍾愛並且擅長石刻的種族的話,便一定會在洞穴之中留下大量的石刻畫。

然而並沒有。

也就是說,戈基人對這種石刻畫並不感興趣。

那麽他們自然也沒有理由在山陵之外的巨石上刻下這個圖案。

如此去想的話。

那副刻在巨石上的圖案便極有可能不是戈基人所謂,而是發現並到達過這座山陵的人所刻,至於目的嘛。

可能是一個標記,就像采參的山民找到人參之後,如果當時不適合采摘,便會使用紅繩將其綁起來做下標記一樣,不過這種做法還有另外一種比較玄乎的說法,說是人參娃娃會逃跑,這麽綁住就跑不掉了。

當然,也可能是一種提示。

為的是方便其後人前來尋找這座山陵時,即可令後人對這座山陵提前有個了解,又可當作地標進行辨別……

……

如此想著的同時,吳良仍在不斷嚐試自己的“異能”。

結果一連試了許多次,這“異能”卻就像他此前一直用來敷衍旁人的“起乩之術”一樣,無論他如何施為,都沒有辦法順利施展出來,時靈時不靈?

莫說是再一次令“河水斷流”,便是連一小團水都沒有辦法操控起來。

可在這個過程中,吳良又是真真切切的能夠感受到體內那蠢蠢欲動的神秘力量,使得他實在沒有辦法否認這種“異能”的真實存在。

“許是還沒有找到正確的使用方法?又許是這‘異能’還有冷卻時間?再許是這就是一種潛能,隻有我的情緒與境遇達到條件時才能發揮出來?”

吳良最終隻能不甘心的放棄,心中仍在思索著這“異能”究竟該如何使用。

不過他倒也並未過於執著。

又嚐試了幾次依舊不見動靜之後,他終於還是選擇了放棄。

略微思琢了一下之後,吳良回頭對楊萬裏說道:“楊萬裏,勞煩你騎馬回去一趟,叫阿旺再為你找兩根象牙與一根榆木棍,就說冥澤已經恢複了原狀,我暫時無法確定冥澤之中是否還有‘蜮’在作亂,為了永絕後患,仍需再製作一件法器加以驗證。”

“諾!”

楊萬裏應了一聲,立刻跑去照辦。

“有才哥哥,你是想再探一次那‘扶桑樹’吧?”

諸葛亮已經察覺到了吳良的意圖,其餘眾人亦是如此,隻是沒有諸葛亮嘴快。

“不錯。”

吳良大方的點了點頭,正色說道,“我們對‘扶桑樹’的了解還太少,有必要采集一些樣本以供繼續研究,而對於戈基人的棺木與那些洞穴,我們亦是沒有來得及事無巨細的查驗,恐怕錯過一些關鍵的信息,若能再進一次自然最好,當然,此舉對那些月氏人也有益處,若是沒有辦法確定冥澤中已經沒有了‘蜮’,他們可能永遠都不敢再靠近冥澤,隻能被迫選擇遷移。”

“公子說的是,此乃一舉兩得之選。”

於吉深以為是的點頭應和道。

“咱們也先上去歇息一會吧,養足了精神再說,待楊萬裏將象牙與榆木帶回來,大夥恐怕又要跟隨我冒一次險。”

吳良笑了笑,說道。

於是在吳良的帶領下,眾人又一道返回了古長城之上。

而就在吳良等人轉身不久之後。

“咕咚!”

伴隨著一聲輕響,湖麵竟有一小團水緩緩的升了起來,起初乃是一個標準的球體,接著又快速轉化成了方塊,然後是三角體、圓錐體……

最後“砰”的一聲化作了一片水霧,洋洋散散的落在了湖麵上。

隻可惜這一幕,吳良等人並未親眼看到……

……

一個時辰後。

阿旺與喀布爾一同跟隨楊萬裏來見吳良,當然,也帶上了吳良需要的材料。

這兩個人並非是想再見一次“滄海桑田”的奇觀,更主要是想親眼見證冥澤裏麵的“蜮”是否死絕。

除此之外。

阿旺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見到吳良便頗為激動的道:“公子,昨夜我身上的狐惑病已經得到了緩解,今早起來時,害瘡的地方居然已經結了痂,這可能預示著我的狐惑病將要不醫而愈了?”

說著話的同時,阿旺又主動將自己的下唇揪開展示給吳良觀看。

吳良早已確定阿旺的病症正是“蜮”之所為,亦是知道這種病症並沒有傳染性,因此也是絲毫不怕,湊近了一些仔細查看。

口腔中的潰爛雖然結不了痂,但那些瘡口明顯已經開始緊縮,並且上麵還蒙上了一層白色的組織。

這正是口瘡正在愈合的表現。

所以……

這是不是表示冥澤中的“蜮”已經被徹底消滅,而隨著“蜮”的消失,因其引起的狐惑病便會開始自愈?

那麽,專門用來對付“蜮”的象牙法器還能發揮應有的作用麽?

心中如此想著,吳良笑嗬嗬的對阿旺說道:“暫時還不好說,不過你的病症確實已經出現了好轉的跡象,這是好事。”

“全拜公子所賜,若我能在這次劫難中活下來,公子便是我的救命恩人。”

阿旺連忙拜道。

“舉手之勞罷了,阿旺叔不必客氣。”

吳良謙遜的擺了擺手,接著便直奔主題道,“事不宜遲,為了確保冥澤中的‘蜮’已經徹底消失,不會再危及你與族人們的安危,我看還是盡快再製作一件法器加以驗證為妙。”

“公子說的是。”

阿旺連連點頭,回身又對喀布爾催促道,“你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將象牙與榆木交給公子?真是沒有一點眼力勁兒。”

“我不過是在等你們把話說完嘛……”

喀布爾有些不服的爭辯了一句,連忙將東西奉上。

片刻之後。

一件全新的象牙法器已經製作完成,吳良像之前一樣來到冥澤邊上,在幾乎相同的位置將法器丟入湖水之中。

象牙法器亦是像之前一樣飄向了遠處,然後才慢慢的沉了下去。

接著眾人也並未在湖邊久留,很快便又回到了比較安全的古長城之上歇息,隻留下幾個兵士自上而下監視著湖麵的變化。

因為如果一切都像之前一樣的話,湖麵發生變化應該在象牙沉入水底的半個時辰之後,並且應該是“蜮”先翻了個漂浮上來,然後才會不斷出現巨大的氣泡,大地也才會開始震動,逐步發生“滄海桑田”的變化。

結果。

半個時辰。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瓬人軍已經開始準備晚飯。

湖麵卻是依舊平靜的像一麵鏡子,沒有出現“蜮”的屍體,沒有出現巨大的氣泡,大地亦是毫無動靜。

“這……”

吳良心中越來越失望,卻不知這是為何。

“公子,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

於吉皺著臉若有所思的說道,“老朽曾聽過一種說法,但凡有靈寶出現的地方,附近便一定會生出守護靈寶的毒物,那湖中的‘蜮’或許便是因此而生,如今靈寶已經為你所得,‘蜮’與那些異象自然便會消失的無影無蹤,隻有待有朝一日靈寶再次長成時,一切才會再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