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了今天買鹽的經曆,這洛陽鏟和工兵鏟吳良自然已經不打算自己去找鐵匠打造。

漢朝“鹽鐵”不分家,相關法令中都是同時出現。

而這個時代,鐵在士族階級眼中,無疑是一種比鹽更加重要的戰略物資,隻怕相關方麵的手隻會生的更長。

所以,吳良打算這件事委托給曹稟去做。

以他的身份,想來就要容易多了,而且保質保量,公款消費,簡直一舉多得。

畫完洛陽鏟和工兵鏟的草圖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

吳良回身再看時,自己這座荒廢了有些日子的宅子終於有了那麽點樣子。

院子裏半人高的雜草已經基本清理幹淨,露出了下麵的青石地麵,翻倒在地的石桌石椅都擺到了相應的位置,胳膊伸的太長的老樹也被砍去了旁枝,看起來整潔了許多。

而他的那些“美人”們也都是幹活的好手,宅子中明裏暗裏的地方,都被她們細心清掃擦洗了一遍,煥發出原有的漆色與木色。

就在這時,去幫吳良采購物資的尹終於回來了。

他一個人走在前麵,身後跟了好幾輛馬車,都是前來送貨的商家。

別說,這個家夥到底是有家室的人,的確是過日子一把的好手,他這一圈給吳良采購回來的物資異常全乎,大到水缸水桶和被褥,小到鍋碗瓢盆與杯具,總之不管吳良提到的沒提到的全都給買了回來。

“嘿嘿,有才兄弟,這居家過日子不比其他,啥東西沒有都不行,你這剛要起步,住的人又多,以後要購置的家夥事兒還多著哩。”

見到吳良,尹健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笑道,還有那麽點邀功的意思。

“還是你最有前途,先把叫人把東西搬進來吧。”

吳良笑著誇讚一句,待那些商家的傭人將一件件東西抬進來之後,很快便將注意力放到了那口裝滿了粗鹽的鹽鐵盆上。

鹽行的傭人守在盆邊,扭扭捏捏不肯離去。

“你還在這兒做什麽?”

尹健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叱道。

此前在鹽行有些折了麵子,尤其是折了吳良的麵子,這個家夥心中也多少有些不滿。

“盆,這盆我還得帶回去……”

鹽行的傭人小聲說道。

“住這種宅子的人,難道還能昧下你家的盆不成?回頭差人給你送去便是!”

尹健又道。

“這……是。”

傭人想想也是,這才無奈出了宅子。

尹健回頭見吳良仍看著一盆的粗鹽出神,以為他還在為之前的事氣惱,便又開口勸道,“有才兄弟,這鹽的賣相是不怎麽樣,不過也能將就著吃,我已經吃了二十幾年,也吃……沒吃出什麽事。”

尹健原本想說“吃不死人”,但這話既不吉利又不好聽,臨了便又改了口。

是吃不死人。

吳良承認尹健的說法,漢代雖然還沒有發展出唐朝的“五步製鹽法”,也沒有掌握提存技術,但這些鹽好歹也經過了煮製,並非原始鹽礦。

否則,漢朝的老百姓早就被害死的差不多了,群雄諸侯還拿什麽打仗?

但也隻是一下子吃不死人而已……

這些粗鹽裏麵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太多,有些不好的東西吃的不多,短時間內雖不會致命,但在身體裏麵積累的多了,開始發作的時候便可瞬間取人性命。

吳良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自然是希望自己活得越久越好。

所以該講究的地方,還是得講究起來。

“典伍長,你過來一下唄。”

如此想著,吳良站起身來衝正在忙活的典韋招了招手。

“什麽事?”

典韋連忙走過來問道。

剛才尹健回來的時候,典韋就留意到了最後送進來的那一整車生肉與活雞活鴨,再加上看過這座宅子的規模,心中揣測吳良身份的同時,已經確信吳良沒有騙他,今晚他真的可以大飽口福了。

也是因此,典韋自然不敢再對吳良有小覷之心,言語與行為都略微拘謹了一些。

吳良則衝典韋笑了笑,問道:“這些鹽塊你能不能捏碎?”

“多碎?”

典韋問道。

“能多碎就多碎,最好碎如齏粉。”

吳良道。

院子裏沒有磨,隻能將典韋當做磨了,正好借此機會更為直觀的了解一下典韋的怪力。

“那能不能先預支一碗,不,三碗酒,喝了酒才好使力氣。”

典韋扭頭看向了一起送來的兩個未開封的大酒壇子,喉嚨湧動了一下,眼中閃爍著期盼的光芒。

“請。”

吳良點頭。

典韋一聽便喜上眉梢,壯碩的身子瞬間變得輕巧了許多,兩三步來到酒壇子前麵,輕輕一拍彈飛泥封,拿起旁邊的一隻新碗在衣服上胡亂蹭了兩下,便探入壇中舀起酒來。

“咕咚咕咚咕咚……”

三碗酒眨眼下肚,典韋雖意猶未盡,但也恪守本分,有些不舍的放下酒碗重新回來,從鹽鐵盆中拿起一個拳頭大小的鹽塊。

隻聽“砰”的一聲脆響,而不是“哢嚓”一聲。

那鹽塊竟瞬間化作粉末,細沙的雜色粉末自典韋指縫間流了出來。

“牛!”

看到這一幕,吳良都忍不住拍了下手,大聲叫好。

不愧是我看中的名將,典韋我必收入麾下,誰來了也不好使!

“嗷……”

陳金水等人,也是瞬間瞪大了眼睛,嘴巴張成大大的“O”型,仿佛剛剛吞下了一顆鵝蛋,半天無法合攏。

……

接下來事情就變的簡單多了。

吳良吩咐典韋將盆內粗鹽全部捏碎,自己則帶了把剪刀去了庫房,裁下好幾塊麻布拿了出來,疊為四層將其罩在一口大缸上。

而後坐在一旁耐心等待典韋碎鹽。

“這……有才兄弟,你這又是要做什麽?”

陳金水等人自是有些摸不著頭腦,奇怪的問道。

“煮鹽。”

吳良笑道。

“煮鹽?”

陳金水等人麵麵相覷。

這鐵盆裏裝的不就是鹽麽?

這些家夥都是普通百姓,連製作粗鹽的過程都沒見過,自然不明白吳良此話何意。

而且不隻是他們,就算是從事鹽業的鹽行,現在用的也還是比較落後的四步煮鹽法,所謂精鹽不過隻是將裏麵一些比較明顯的雜質過濾掉了而已,並不能真正起到“提純”的作用。

一直到了唐朝初期,才出現了具有“提純”效果的五步產鹽法。

因此哪怕是那些所謂士族吃的“精鹽”,其實也不過是表麵上看起來略微幹淨一些的粗鹽罷了,本質上並沒有太大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