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

眾人皆是精神一振。

孫業更是激動地雙手都顫抖了起來,抬頭與吳良對視了一眼,得到肯定的示意字後,這才繼續出力轉動“船舵”。

而伴隨著“船舵”的緩緩轉動,地下也是傳出了“哢噠哢噠”的密集響動,一聽便有許多個“轉心軸”正在聯動。

與此同時。

那此前吳良與典韋挖出來的那兩塊青銅板,也像兩扇門一樣正以一種十分平穩的速度向外張開,中間的那條縫隙越來越大。

而透過這越來越大的縫隙。

吳良等人已經看到了下麵的東西,那是一個比外麵這些豎葬棺略大一些的木頭棺材。

不過看這棺材的大小,也就是與正常成年人體型匹配的樣子,因此應該不會像吳良此前發掘的那些王公貴族的陵墓一樣,使用多層套娃似的棺槨。

這棺材的外麵同樣塗著一層黑漆,以吳良的眼力,並不能直接判斷出棺材所用的木料。

不過這棺材僅從外表上看起來,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也未見到什麽別具一格的裝飾,感覺上與外麵的那些豎葬棺區別並不太大。

最終。

兩塊青銅板完全豎立了起來,棺材的頂部已經完全呈現在了眾人麵前。

但這還不算完,隨著孫業繼續轉動“船舵”,那兩塊已經垂直的青銅板開始慢慢向地下收縮,而這口棺材卻在一點一點的向上升舉。

眼前這一幕著實令吳良眼前一亮。

雖然作為一名來自後世的穿越者,這樣的機關聯動還不至於震撼到他,但這可是春秋戰國時期的產物,若是被後世考古界發現,定會成為驚世駭俗的重大考古發現。

另外。

吳良聯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倘若此前那隻木鵲的神秘動力,與這樣的聯動機關結合在一起,便是真建立出一座後世影視作品中才有的“機關城”,也未必沒有可能。

不過可惜的是,吳良對這種神秘動力還一無所知。

而且。

魯班隻在木鵲上用上了那種神秘動力,卻並未將其用在自己發明創造的攻城器械或是民用器械上麵,就連這“機封”看起來似乎也並未使用那種神秘動力,還保持在半自動化的程度,這倒令吳良有些不解了。

他覺得這其中一定存在一些不為人知的原因。

要麽是使用那神秘動力可能需要比較嚴苛的條件,導致無法與這些器械搭配在一起使用;

要麽便是那神秘力量乃是一種十分稀缺的東西,導致魯班隻能被迫做出取舍,選擇將其運用到最為絕妙的東西上麵。

另外,那種神秘動力可能還有其他的屬性。

若僅僅隻是單純提供動力的話,那木鵲也僅僅隻是能夠飛行而已,若要自由飛行,並對進入地宮的人發起攻擊,還需要有自我意識的人類進行操作,就像後世的飛機一樣,哪怕再先進,也必須配備飛行員或機長。

而那隻木鵲,則更像是一個擁有許多複雜程序與邏輯的機器人,能夠對外界刺激做出不同的反應與調整。

這就很可怕了。

眾所周知,後世其實已經出現了許多人工智能,並且開始走進千家萬戶。

但那些人工智能還有許多不夠人性化的地方,受到程序與邏輯的限製,在麵對外界刺激做出反應時,一不小心就會變成“人工智障”。

而那木鵲的“程序與邏輯”,看起來給人的感覺卻要比後世的人工智能更加先進……

就在吳良心中想著這些的時候。

“咣當!”

又是一聲來自地下的響動。

那兩塊青銅板已經縮回了地麵之中,而那口黑色木棺也是已經被一個“機床”一般的金屬台子升到了地麵之上。

而此時此刻,孫業也終於無法繼續轉動“船舵”。

看樣子,這個機關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孫先生,你先歇息一下。”

吳良走上前去,一邊細細查看黑色木棺,一邊命楊萬裏將氣喘籲籲的孫業扶到一旁。

“閣下,這棺材使用梓木打造而成,雖然看起來並無特別之處,但細枝末節的手藝卻要比那些豎葬棺更加正統,因此極有可能是祖師爺親手打製而成。”

孫業卻是已經看過了棺材,強撐著對吳良說道,“閣下若要開棺,請以小人的方法來開,一來可盡量保證棺木不受損害,二來這‘子孫釘’的拔除順序也還有些講究,莫要壞了祖師爺的規矩。”

“子孫釘?”

聽了孫業的話,吳良再仔細去看棺材。

這才發現麵前這口棺材並未使用初秋戰國時期比較流行的“三長兩短”方式進行捆綁封棺,而是頗為超前的使用了銅釘將棺蓋釘了起來。

不多不少剛好七顆銅釘。

這倒與後世的“子孫釘”習俗相同,據說這種釘法能夠使後代子孫興旺發達。

這麽說起來,難道“子孫釘”的入殮習俗竟也是魯班最先提出來,並且率先運用到現實中的麽?

這種可能性真不是沒有。

畢竟打製棺材本就屬於木工活,而魯班又是木工的祖師爺,許多延續了上千年的行業規則基本都與他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

不過這一看,吳良卻又發現了一個很是值得注意的地方。

隻見這棺材上的七顆銅釘中竟有一枚不知為何此刻隻有一半釘入棺蓋之中,剩下的一半則相當突兀的露在外麵。

“孫先生,你看這是……”

吳良心中不由的緊張起來。

這會不會是一個機關,或者……難道棺材裏麵真有什麽變故,因此導致這顆銅釘從棺蓋之中退了出來?

這該不會是什麽凶兆吧?

“閣下不必多慮。”

孫業卻是笑了笑,頗為詳盡的對吳良說道,“這顆銅釘是故意隻釘了一半,這也是祖師爺立下的規矩,他說凡事不能做絕,做絕事恐對子孫不利,所以這入殮下葬之事也該留些分寸,寓意為留幾分地給子孫來耕,留‘子孫釘’給子孫來釘,所以最後一顆釘也要故意隻釘一半,表示以後還會有人來釘,自然也就是人丁興旺的意思了。”

“原來如此……”

吳良聽罷微微頷首,心中也輕鬆了一些。

這麽說確實有那麽幾分道理,與後世年夜飯要故意留一些剩飯,放鞭炮要故意留上幾天再清掃是一個意思。

吳良覺得後世考古應該也有類似的發現,隻不過他所學的那些考古教科書中沒有詳細說明罷了。

當然。

也有可能是他看書的時候忽略了這個細節,再加上除了書本上的知識,他穿越之前從未參與過任何考古工作,實踐經驗幾乎為零,確實還存在許多不足之處,需要繼續摸索的地方還多著呢。

……

在孫業的指導下。

吳良等人終於開始了有條不紊的開棺工作。

除了那顆故意留了一半沒釘的銅釘,其餘的六顆銅釘都釘的很死。

不過孫業卻對這些拔除銅釘的方法了若指掌,使得吳良等人沒費什麽力氣便依次將其取了出來。

據他所說,這些銅釘亦是由祖師爺設計。

尋常人若是不知道這種設計的精妙之處,免不了需要耗費不少功夫,甚至得將棺材鑿出幾個破口才能打開棺蓋。

而祖師爺之所以這麽設計,則主要是為了應對一些比較特殊的遷墳需求。

春秋戰國時期有一些地方流行遷墳的習俗,尤其儒家思想開始風靡之後提倡厚葬,一些家境變化比較大的人家,過上好日子之後便想給先祖遷一處風水寶地。

一來是為了教自家先祖在下麵過的舒服一些,宣泄自己那無處安放的孝心;

二來則是為了祈求先祖保佑,令自己與家族後人的日子更加興旺,人丁更加充足。

於是祖師爺的這種設計也就應運而生,畢竟入殮時釘棺的是打製棺木的匠師,而遷墳時開棺的也是打製棺木的匠師。

如此在那些不懂行的人麵前,既可顯出匠師的專業,又可為自己省下許多力氣,正可謂是一舉兩得。

而這種銅釘則並未失傳,直到如今許多專門打製棺木的匠師也仍在使用。

孫業這樣的《公輸經》傳人自然也不例外。

如此將銅釘全部拔出之後,便總算到了眾人最期待、也最緊張的開啟“盲盒”時刻。

“呼——”

吳良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盡量將自己那漸漸加速的心跳按捺下來。

這“盲盒”可與後世的“盲盒”截然不同,後世的“盲盒”最多便是賠錢,但麵前這“盲盒”一不小心便會賠上性命。

更何況,這還是傳說中的公輸塚。

在那些“絕戶樁”與“黃泉”的加持下,誰也不確定開啟這口棺材之後,將會遇到什麽樣的事情。

因此在這之前,吳良已經命所有人都將“防毒麵罩”戴了起來。

所有能夠當做兵器的物件也都那在了手中,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一切意外狀況。

“開吧!”

如此做好了準備之後,吳良衝典韋點了下頭。

“嘿——!”

典韋猛然發力,一下子便將棺蓋掀翻到了一側,而後也不向棺材裏麵查看,而是迅速跳到了兩丈之外,雙持工兵鏟嚴陣以待。

“……”

棺材裏麵很是安靜。

即使吳良等人靜靜的等待了半分鍾,也沒有傳出任何動靜,更沒有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從裏麵跳起來或是爬出來。

吳良用眼神向白菁菁確認過後,輕輕的拍了一下典韋的後背。

典韋會意走在了前麵,一點一點的向那棺材靠近。

吳良則按住胸前的神秘小鼓,緊跟著走在典韋身後,一旦出現任何情況,他都會立刻拍想小鼓,會與典韋做出最為安全的選擇。

如此一直來到距離棺材隻有那麽兩三米的地方。

典韋接近兩米的身高,已經能夠看到棺材裏麵的絕大部分情況。

他探著脖子向裏麵看了幾眼,回頭過來衝吳良微微搖頭:“公子,除了一具不是人屍的古怪屍首,便隻有一個看起來很是精致的鑲金木盒了。”

“不是人屍的屍首?”

一聽這話,眾人皆是心中驚奇,麵麵相覷。

吳良也是心中疑惑,不過通過典韋此刻的表情可以看出,這屍首雖然有些古怪,但應該不是發生了某種可怕的異變,最起碼算不上凶險。

心中如此推斷,吳良已經來到了典韋身前,也是探著脖子向棺材裏麵張望。

躺在裏麵的屍首確實不是人屍……

那是一個仿佛被白蟻侵襲過的千瘡百孔的泥人,很多地方已經出現了鏤空,甚至有的地方已經塌陷,不過好歹還能看出一個人形。

而在這個古怪泥人的旁邊,確實擺放著一個頗為亮眼的鑲金木盒,也不知道裏麵究竟裝著什麽。

吳良又在典韋的維護下靠近了一些,經過仔細查看,並未發現什麽凶險之處,這才回頭對孫業說道:“孫先生,你也過來看看?”

一聽這話,除了負責警戒的楊萬裏與不敢來看的黃月英,剩下的人都好奇的湊了上來。

“這……”

看過之後,孫業更是一臉疑惑,“祖師爺的棺木中,怎會殮入一個這樣的泥人?且不說祖師爺的屍首並未有遺失的傳聞,就算真要以假人代替,以祖師爺的本事,造出一尊栩栩如生的陶俑,又或是用玉石雕刻一尊遺像亦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怎會用工藝如此粗糙的泥人,這好生奇怪?”

“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

吳良再細細看過之後,這才又指著泥人上麵已經塌陷的幾處地方說道,“我看這泥人大多數地方都是空心,而且裏麵存有一些又碎又散的骨骼,你此前曾說過,祖師爺乃是跳下郢城城牆自盡而死,有沒有可能跳下時摔得嚴重了些,因此下葬時便需要用泥來固定或是重塑屍首,而經過這麽多年,靠泥來固定或是重塑的屍首逐漸腐爛消失,於是便變成了我們所見到的這副模樣?”

他這可不是毫無根據的瞎猜。

天朝曆史上有許多這樣的例子,假如屍首損毀嚴重,通常情況下都會使用一些手段重塑身體之後再入殮與下葬,如此才算圓滿。

隻不過有的用的是麵塑,有的用的是木雕,有的用的是石雕玉雕……

比如曆史上的關二爺,曹老板為他下葬時因為隻有吳國送來的頭顱,便用木頭為他雕刻了一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