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

眾人皆是精神一振。

吳良則是早已退到了一邊,一雙眸子望著錯開的門縫,屏住呼吸靜靜觀察。

眾人此前收到過吳良的預警,精神一振的同時也是沒有輕舉妄動,唯有典韋略微向前走動了兩步,站到了能夠兼顧吳良與眾人的位置嚴陣以待。

如此等待了大約幾分鍾樣子。

青銅門內並未再傳來任何動靜。

不過吳良依舊沒有放鬆警惕,慢慢的來到正對那條門縫正對的位置,保持著距離試圖借助隨侯珠的光芒觀察門內的情況。

隨侯珠的光芒射入門縫,隻在地上留下一條狹長的光影。

其餘什麽都看不到。

不過這已經讓吳良放心了一些,他最怕的就是在門縫中看到一隻也正在向外窺視的眼睛,又或是半張臉,這才是最瘮人的情景。

“典韋兄弟,你來開門,我為你護法,小心一些。”

略微沉吟了一下,吳良將銅匕首握在手中,回頭對典韋說道。

“諾!”

典韋應了一聲,隻身來到青銅大門前麵,一雙手扣住門邊逐漸發力。

“吱——!”

門軸上隨即傳出一聲極為刺耳的動靜。

這個聲音並不在吳良的預料之外,這扇青銅大門好歹也存在的數百年,又暴露在這潮濕的溶洞之中,或多或少都會受到一些腐蝕,門軸自然不可能向當初一般絲滑。

不過看起來典韋似乎也沒有費太多的力氣。

這個刺耳的聲音響過之後,青銅大門便像是解開了禁製一般,隻是輕輕拉動便很自然的向兩邊開啟。

比較神奇的是,這兩麵門竟是聯動的。

典韋隻拉動其中一麵門,另外一麵門便也動了起來,並且與其保持一致的開合狀態。

待典韋將整麵門完全打開的時候,另外一麵門也已經完全打開,門內的情景就這樣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了眾人麵前。

那是一個直徑與青銅大門麵積相當的洞穴。

洞穴裏的石壁與地麵同樣存在很明顯的鑿刻痕跡,不過卻要比吳良之前走過的小徑強了許多,最起碼所有的地方都修整的十分平整,一看修建的時候就費了不少心思。

“從現在開始,我們可能便要進入公輸塚了。”

吳良回過身來對眾人說道,“若這裏真是公輸塚的話,大家反而要更加小心,公輸班生前工於機關器具,並能夠將機關與術法巧妙的結合在一起,製造出超乎常識的東西,他的陵墓定然也不會簡單,那些屍首便是我們的前車之鑒。”

孫業此前對黃家施下的“五仙入宅法”便是《公輸經》中的東西,這已經充分證實了《公輸經》的真實性與玄妙性。

而《公輸經》正是魯班生前所著,他的陵墓又怎會平平無奇?

“吳校尉,此處若是祖師爺的陵墓,我們貿然闖入恐怕要擾他安息,這怕是不敬吧?”

見吳良如此說,孫業不由的皺起了臉來有些猶豫的道,這個家夥既然是匠師傳人,又傳承了一小部分《公輸經》中的本事,自然是認魯班這個祖師爺的。

“要擾已經有人擾了,我們不過是前來為祖師爺善後的。”

吳良指了指不遠處的屍首。

青銅大門內的洞穴中也有幾具零散的屍首,看腐朽程度與門外的這些時候相差不大,應該也是同一夥人。

這足以說明當初這夥人已經進入到了門內,隻是沒落得什麽好下場罷了。

不過……

吳良猛地又意識到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矛盾點。

門內有屍首,門外也有屍首,並且這些屍首都保持著向外逃竄的姿態死去。

這足以說明當時的情況有多危急。

在這種情況下,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夠顧得上關閉這扇青銅大門,而且看情況也確實沒人顧得上去管門的事,否則門外就不應該有這麽多屍體了。

除非,關閉青銅大門的時候,那暫時不知為何物的爆頭怪物也跟了出來。

但若是如此,負責關門的人恐怕要比其他人更難逃生,更不要說將那塊金屬圓盤帶出去,這簡直就是一個不可能發生的奇跡。

另外。

如果那不知為何物的爆頭怪物也跟了出來的話,吳良等人一路走來應該早就遇到了……那個“水鬼”顯然不是爆頭怪物,“河神”看起來似乎也就是一種水陸兩棲的物種,應該做不到自上而下將人爆頭。

所以,他們應該還沒有遇上。

為什麽沒有遇上?

那爆頭怪物顯然應該是鎮守這座陵墓的東西,如果沒有發生什麽特殊情況的話,應該永生永世駐守在這裏,絕不會輕易離開,哪怕被關在了外麵……

難道是因為曆經數百年,已經熬到了生命的盡頭,腐爛或是損壞在了溶洞中的某個黑暗角落,隻是吳良等人並未發現?

吳良倒希望這是事實。

因為這樣,他們此行便可以不用去麵對這樣一個可怕的東西,這次行動的危險性自然又降低了不少。

“這……”

聽了吳良的話,孫業依舊有些猶豫,不過最終還是歎了口氣,用商量的語氣說道,“既然如此,可否容小人再向祖師爺發願請罪,請他老人家莫要計較我們的不敬之罪。”

“請,勞煩孫先生也替我們發願請罪。”

吳良點了點頭。

如此孫業來到青銅大門前,對著敞開的大門跪下,手中捏了幾個奇怪的手印,口中一邊念起吳良等人不太聽得懂的咒語,一邊對門內虔誠的叩拜起來。

“公子。”

見孫業這副神神叨叨的樣子,於吉那張老臉又皺了起來,悄悄將吳良拉到一邊,附耳小聲說道,“此人的手印與咒語老朽雖不太懂,但也看得出絕不是普通的東西,公子需多留個心眼兒,免得此人使壞害了咱們。”

“你的意思是說……”

吳良微微蹙眉,於吉這話給吳良提了個醒。

魯班的《公輸經》其中蘊含許多術法,害人的、救人的都有,那麽孫業既然傳承了一部分《公輸經》,所掌握的咒語與手印便極有可能對公輸塚有些作用。

倘若此人現在所謂“發願”,其實是在激活公輸塚中的一些東西,那他便是令人防不勝防的內鬼。

想著這些。

吳良不自覺的將這種可能與此前意識到的矛盾點結合到了一起。

此前他認為有人能夠將這扇青銅大門關上,還能將“鑰匙”帶出並傳給後人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奇跡。

但如果結合這種可能的話,“奇跡”便可以發生了。

孫業的祖上掌握了激活公輸塚的手印與咒語,與這夥倒黴的盜墓賊一同進入公輸塚,隨後尋找機會激活了其中某些可怕的東西,將這夥盜墓賊全部害死之後,再用咒語與手印令那可怕的東西休眠,然後不緊不慢的關閉青銅大門,將“鑰匙”帶出去傳給後人。

所以,孫業與他的先祖們其實是隱藏身份的公輸塚守墓人。

而且還是喜歡“釣魚執法”的守墓人?

這可能才是孫業主動在吳良麵前提起“公輸塚”的原因,這其實是他故意拋出的魚餌?

隻是還有一個問題。

孫業與吳良等人素昧平生,他是怎麽知道他們的身份的,又是怎麽知道拋出“公輸塚”便一定能夠釣到他們的,這又有些解釋不通了。

難道吳良等人身上散發著盜墓賊特有的氣質與氣息?

開什麽玩笑……

當然。

也有可能孫業原本確實不知道公輸塚的具體位置,更不知道吳良等人的真實身份,隻是傳承了一部分《公輸經》和幾道祖上傳下來的與公輸塚相關的祖訓。

在被吳良的“厭劾之術”反製之後,孫業自知時日無多,也確實是在吳良的“引導”之下真心想在臨死前來向祖師爺謝罪。

結果沒想到吳良居然找到了公輸塚,並且目的也是越來越明顯。

於是眼見無法阻止吳良等人進入公輸塚,他才亮出了一直掛在胸口的“鑰匙”,打算來上一招將計就計放他們進去,然後將他們永遠留在公輸塚中給祖師爺陪葬。

這就隻能算是機緣巧合了,不能算是“釣魚執法”。

不過這些目前都是吳良的推測,沒有充足的證據之前,吳良還沒有辦法下定論,更不能因為這些推測就直接對孫業下手。

於是。

“楊萬裏,你過來一下。”

吳良思琢了片刻,又對楊萬裏做了個手勢。

“公子,何事?”

楊萬裏連忙湊過來小聲問道。

“從現在開始你負責盯著孫業,絲毫不要疏忽,倘若發現他有私下結手印或是念咒語之類的小動作,立刻將他拿下,不得有誤!”

吳良正色說道。

“諾。”

楊萬裏應了一聲,接著又問,“公子,我一早就在防著他呢,像他這種為了一己私利便能害人一家的人,口中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會相信。”

“嗯,看緊了便是,必要的時候可以打斷他的手,砸掉他的牙,不必留情。”

吳良點了點頭。

……

片刻之後。

孫業終於完成了請願,站起身來對吳良表示感謝。

吳良也不動聲色的與他客氣了兩句,而後便帶領眾人走入門內。

他沒有像楊萬裏一樣叫孫業在前麵“趟雷”,因為在他看來,如果孫業真在耍什麽心思的話,如此反而更容易被他牽著鼻子走,倒不如將主動權捏在自己手中。

如此之下,吳良走得很慢。

幾乎每一步都要仔細全方位觀察過後才會下腳,眾人也都明白吳良的意思,因此都安安靜靜跟在後麵一同觀察,不放過任何可疑的細節。

大約過了十來分鍾。

眾人並沒有遭遇什麽機關陷阱,非常順利走出了這個比較寬敞的洞穴,然後來到了一處更加寬敞的空間之內。

視線豁然開朗!

這看起來像是一個大廳,不僅是麵積很大,就連高度也頗為可觀,不過肯定沒有外麵的溶洞高。

因為在這裏麵,隨侯珠的光芒可以照射到頂部的岩石。

這樣就要比之前在溶洞之中有安全感多了,起碼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也知道自己的頭頂究竟有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以便提前做出反應。

這點非常關鍵。

鑒於那些屍首的死狀,吳良現在最擔心的便是頭頂。

這個大廳同樣非常大,看起也並非什麽規則形狀,吳良等人應該是出現在大廳的某角,隨侯珠的光芒依舊無法照亮整個大廳,隻能通過可視範圍內的情況管中規豹。

“有才哥哥,那又高又大的東西是做什麽用的?”

諸葛亮首先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大概有七八丈來高的龐然大物,一臉好奇的問道。

那玩意兒是一座木頭搭建而成的“高樓”。

“高樓”共分為六層,每一層中間配有梯子可供上下,看起來很想後世僅僅隻是建好了框架的爛尾樓。

站在這座高樓上,踮一踮腳差不多就快能夠夠到大廳的穹頂了。

而值得注意的是,這座“高樓”的下方還配了八個巨大的輪子,似乎可以自由移動……

“這應該是一種戰車。”

吳良仔細觀察了一下,正色說道。

“戰車?”

眾人奇怪的看了過去,似乎是在想這玩意兒作為戰車應該如何發揮作用。

“這種戰車主要用來攻城,攻城時車上能夠承載數十甚至數百名將士,使人將戰車推到城腳下,這戰車最高一層便可與城頭齊平,皆是車上將士便可源源不斷衝上城牆與敵人廝殺,其餘將士也可通過這種戰車輕鬆衝上城牆。”

吳良簡單為眾人介紹了一下,心中卻是極為震驚。

這種大型攻城戰車,在後世考古界被稱作“臨衝呂公車”。

雖然名字裏麵帶了“呂公”二字,看起來似乎與商周時期的薑子牙有關,但曆史研究表明,這種戰車成型最早隻能追溯到宋代,而廣泛應用則是到了明代,與薑子牙並無關係。

並且這種戰車還有十分明確的發展軌跡,原型出自唐朝才出現的“雲梁戰車”。

也就是說,唐朝才出現的“雲梁戰車”,還隻是“臨衝呂公車”的雛形而已,完全不是一個水平的東西。

但更加高級的“臨衝呂公車”卻出現在了春秋戰國時期的古墓之中。

這就很值得研究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