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聽完諸葛玄的這番話,諸葛亮等一幹家眷已是一臉的悵然。

誠然,諸葛玄帶他們隱居於此乃是為了盜墓的事情雖然令他們感到意外,但他們現在更關心的顯然是諸葛玄身上的“惡咒”。

因為他們知道,諸葛玄如今已經三十有七,如果那個所謂的“烏角先生”所言不假的話,他應該就隻有三年可活了。

“叔父,你為何不將此事告於侄兒,若侄兒早些知道,亦可助叔父尋訪天下古墓,或許能早一日除去那天殺的惡疾!”

諸葛亮紅著一雙眼睛,情真意切的說道。

“是啊叔父,你待我情同父子,我也願與亮兒哥哥一同助你。”

就連一旁年紀更小的諸葛均也是並肩站到了諸葛亮身邊,語氣堅定的說道。

剩餘幾名女眷雖然並未像他們一樣表態,但也是默默的靠近了一些,並不避諱諸葛玄身上的“惡咒”,看向吳良等人的目光似乎也並不像此前那般忌憚,反而多了一絲堅定,儼然一副將會與諸葛玄共同進退的姿態。

由此可以看得出來,諸葛玄平日裏對他們確實十分不錯,因此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是相當深厚與牢靠的。

“想不到諸葛縣丞竟有此等難言之隱……”

吳良也是微微頷首。

若非諸葛玄露出上半身的那片令人頭皮發麻的“惡咒”,吳良肯定不會輕易相信他的話,少不了還要再利用這些家眷對他逼迫試探一番。

當然,其實主要還是因為吳良已經想到了其他驗證諸葛玄所言是虛是實的辦法。

同時還能夠順便驗證一下“烏角先生”左慈的神通。

吳良知道,左慈在後世也是個影響極廣的名人,各種曆史記載與文獻都說他是東漢末年最接近神仙的人。

曆史記載中,左慈與曹老板有過幾次正麵接觸,展現出了令人咋舌的神通,使得曹老板幾次欲對他下手都無功而返,對他的神通頗為信服與忌憚,就連曹老板的兒子曹植也見識過他的神通。

帶著這樣的想法,吳良接著問道:“不知諸葛縣丞今年貴庚?距離四十之命關還有幾年?”

“我今年三十有七,距離命關不過隻剩下三年多。”

諸葛玄正色答道。

這就對上了!

吳良心中暗驚。

中記載,諸葛玄卒於建安二年,也就是公元197年,距今正是三年多之後。

雖然東吳史學家袁曄所著中也有說,有關諸葛玄死因的記載是“建安二年正月,西城民反,殺玄,送首詣繇”。

但東晉時期的史學家裴鬆之評論此書:“不知資、曄之徒竟為何人,未能識別然否,而輕弄翰墨,妄生異端,以行其書。如此之類,正足以誣罔視聽,疑誤後生矣。寔史籍之罪人,達學之所不取者也。袁曄、樂資等諸所記載,穢雜虛謬,若此之類,殆不可勝言也。”

說的就是這叫做袁曄的人,他所著的那些史書都是“輕弄翰墨,妄生異端”的東西,那些書隻會誤導後人混淆曆史,袁曄是史學家的恥辱,是史學界的罪人。

後世考古界也對進行過考證,確實發現了許多與史實不符的記載。

也是因此進行曆史考證的時候也不會將當做正史看待,而隻將其當做一部東漢末年的文學作品。

另外,吳良的親身經曆也已經充分的證實這一點。

中記載,諸葛玄早年確實是在豫章郡當過太守,而在被人取而代之之後,便跑到荊州來投奔劉表,如此一直到建安二年去世,諸葛亮才順勢留在了南陽郡鄧縣隱居,直到劉備三顧茅廬才終於出山。

這才比較符合邏輯。

中的記載時間線就對不上,如果諸葛玄果真要在三年後於豫章郡被殺,那麽諸葛亮也應該跟在諸葛玄身邊才對,如今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南陽郡鄧縣。

吳良自然也斷然不可能在這個時間段、這個地方見到諸葛亮本人!

所以。

諸葛玄的死因在曆史上還是一個謎。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不管是,還是都說諸葛玄死於建安二年,也就是三年後,死期應該不存在什麽疑點……

即是說。

“烏角先生”左慈確實沒有預言錯了諸葛玄的死期?!

這未免也太神了吧?

難道左慈真的“少有神道”,乃是真正的陸地神仙不成?!

除此之外。

吳良心中還浮現出了另外一個疑問:“剛才諸葛玄親口說,他現在便已經挖出了一條能夠進入丘穆公墓的通道,可是直到三年後離世之際,他也沒有帶著諸葛亮一家離開鄧縣,諸葛亮更是原地隱居了起來,這又是因為什麽?”

“盜一座已經找到並且挖開的古墓應該用不了太長時間吧?”

“而且諸葛玄最終還是如左慈語言的那樣沒有闖過命關,即是說他應該沒有在丘穆公墓中找到能夠救命的天材地寶,如此之下,他應該會在求生欲的趨勢下繼續尋訪天下古墓才是,又怎會從此定居於此?”

“難道盜完這座墓之後他就徹底放棄了求生?或是之後便再也沒有找到其他古墓的蹤跡?亦或是……這座挖開的墓便讓他整整盜了三年多,到死都仍舊沒有盜完?”

吳良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事到如今,他已經通過與諸葛玄的對話確定了兩件事:

一、諸葛玄自己所說的命關與曆史上的死期相吻合,如此性命攸關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再加上他對丘穆公墓的所知也是來源於,這些都能夠與吳良所知的信息對得上,說謊的可能性應該不大;

二、左慈隻怕比想象中的更加厲害,同為東漢末年的著名方士,於吉與他之間的差距恐怕不是一點半點。

想到這些,吳良頓時更覺得很有必要親自見一見左慈了。

因為曹老板的兒子曹植曾在中說過,左慈最擅長的“神道”,其實正是於吉那個老童子一竅不通的“**”。

吳良是個熱愛學習的人,對知識的渴望勝過一切,自然不肯輕易錯過!

再至於諸葛玄的“惡咒”……

到底是不是所謂“傳自上古的惡咒”吳良就不太敢說了。

畢竟那可是能夠預言諸葛玄死期的“烏角先生”做出的判斷,這玩意兒就是吳良想不信都說服不了自己。

不過剛才看到諸葛玄身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粗糙肉瘤時,吳良也是不由的想起了後世看過的一些疾病圖片。

印象中有一個叫做“神經纖維瘤”的疾病就與諸葛玄的症狀有些類似。

至少表麵上看起來有些類似。

可惜他對醫學了解的不多,自然沒辦法做出診斷,更不可能給出正確的治療方案……何況據吳良所知,後世所知的“神經纖維瘤”本身就是一種可怕的不治之症,所以不提也罷。

“我該問的已經問完了,現在還要勞煩諸葛縣丞帶我去看一看挖掘出來的通道。”

吳良思索片刻,又道。

“這……”

說到這裏,諸葛玄臉上立刻露出一抹難色,這是他最後能與吳良討價還價的籌碼,自然不想這麽輕易交代出來。

“諸葛縣丞不肯?”

吳良目光微冷。

“倒不是不肯,隻是想與吳校尉打個商量。”

諸葛玄頓了頓,堅持說道,“如今我已將我的事情全部交代,吳校尉應該已經感受到了我的誠意,因此……在我帶領吳校尉前往通道之前,可否先釋放我的這些家眷,如此我便再無牽掛了。”

“不行。”

吳良直截了當的道。

“如此看來,吳校尉隻怕是從未想過要釋放我的家眷吧?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這墓吳校尉還是自己找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諸葛玄臉上露出一絲怒意,遂不再向吳良做出任何妥協。

顯然他對自己的尋找墓穴的本事還是頗為自信的,自認為如果沒有自己的幫助,吳良等人哪怕隻是想找到他挖好的通道,也要耗費不少功夫。

畢竟就連他自己,還是在有記載幫助的情況下,也足足花了半年功夫才找到這座墓並挖出一條通道。

若是換了純粹的外行,隻怕要耗費更多的時間與精力,就算那樣也未必能夠尋得到。

因此諸葛玄自認為有要挾吳良的資本。

自打吳良第一次前來拜訪時,他就已經有所懷疑,因此這段時間他非但沒有再有所行動,還對那條通道的入口做了不少隱藏工作,吳良就算帶了幾十個人,想要找到那條被他隱藏起來的通道也是十分不易,再不濟應該也能夠耗上他幾個月。

而隻要吳良等人找不到陵墓,他又閉口不說,他與諸葛亮等人的性命便還有一道保險……

“你在威脅我?”

吳良冷哼了一聲,故意目光不善的瞄向了諸葛亮等人。

既然諸葛玄那麽在意諸葛亮等人,吳良自然不介意利用他們再威脅這個家夥一次。

他雖已經知道陵墓入口在什麽地方,但現在已經有了現成的通道,當然不想耗費自己人的精力與利器再去挖掘。

“卑職不敢,是吳校尉逼人太甚!”

諸葛玄不卑不亢的道,“若吳校尉打算用這些家眷的性命脅迫於我,也請自便吧,反正吳校尉也從未想過要放過他們,倒不如痛快一些。”

說到這裏,諸葛玄又看向諸葛亮等人,蠕動嘴唇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終卻也隻是歎了口氣,低下頭發出了頗為無力的沙啞聲音:“這次怕是要連累你們了,莫要怪我,等到了下麵我定會好生彌補你們了,向堂兄負荊請罪……”

“叔父,我們不怪你!要怪也是怪這挨千刀的歹人,我便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他!”

諸葛均已經攥緊了拳頭,尚且稚嫩的身子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一雙眸子充滿了仇恨,仿佛要將吳良撕碎。

“小叔不必自責,我家君子在天之靈知道此事,也斷然不會怪罪小叔。”

“是我們應該感謝小叔的撫養之恩。”

“小叔,你如何待我們,我們心中有數……”

三個婦人也是紛紛紅著眼眶對諸葛玄說道,作為生活在亂世之中的女子,她們對這個世界的殘酷理解更深,更懂得是到底是誰才讓她們在丈夫死後還能過上這些年的安穩日子。

“嗖!”

一顆石子忽然毫無征兆的朝吳良麵門飛來。

“啪!”

典韋早有防備,一伸手便將那顆石子抓在了手中。

是諸葛亮!

這小子這次沒有說話,原來是在暗中施為偷襲吳良,可惜他的一舉一動早就被典韋盡收眼底,斷然沒有可能成功。

“諸葛賢弟,這麽小的石頭,砸不死人的。”

吳良並不意外,也並不惱火,隻是笑嗬嗬的看向了諸葛亮。

他剛才這一套操作確實夠惡毒,要是別人對他做類似的事情,他應該會毫不猶豫的陰死對方,所以諸葛亮如此反應也在意料之中。

“誰是你的賢弟?”

諸葛亮紅著眼睛破口大罵道,“如今我終於讀懂了你的名字,你喚作吳良,便是人如其名的無良之人,你如此對我一家,我恨不能食你肉嚼你骨!”

“諸葛賢弟果然是傳說中的諸葛賢弟,沒有令我失望。”

吳良卻又對諸葛亮露出一個讚賞的笑容,在諸葛亮還在疑惑吳良為什麽要對他用“傳說中”這三個字的過程中,已是再一次看向了諸葛玄,笑嗬嗬的說道:“諸葛縣丞也是條值得欽佩的硬漢,不過你真以為沒有了你,我便找不到丘穆公墓了麽?”

“?”

諸葛玄眼中劃過一抹驚疑之色。

吳良淡然一笑,對瓬人軍眾人擺擺手道:“莫要叫諸葛縣丞瞧不起咱們,帶上他與這些家眷一同前往後山,將丘穆公墓挖出來給他瞧瞧,也教諸葛縣丞見識一下咱們的本事,走著!”

……

片刻之後。

一行人已經一齊來到於吉此前所指的那兩棵古柏之間,此處距離諸葛家的幾間茅屋確實不超過500米,站在此處便能清晰的看到小院內的情景。

吳良並不清楚諸葛玄將通道挖在了何處。

不過他對於吉的堪輿之術極有信心,既然於吉此前拍著胸膛斷言丘穆公墓入口便在此處,那丘穆公墓的入口就一定在這下麵。

“兄弟們,開始幹活吧。”

一聲令下,瓬人軍兵士立刻取出“洛陽鏟”與“工兵鏟”開始行動。

此時此刻。

諸葛玄的臉色終於有所改變。

他既然已經挖出了進入陵墓的通道,自然也已經搞清了陵墓入口的確切位置。

其實剛才看到吳良帶著人徑直走向此處,他心中便已經忐忑起來,不過不到最後一刻,他還是一直極力保持著鎮定。

直到吳良準確無誤的在此處站定,而後毫不遲疑的命人開始挖掘。

並且看到這些手下還拿出了一些他從未見過但一看就很是專業的工具,諸葛玄終於確定,吳良早就已經知道了丘穆公墓的確切位置,並且還做了極為充足的準備。

也是這時候。

諸葛玄終於繃不住了,心中的疑惑如同潮水一般一撥一撥的翻騰。

“吳校尉,你究竟是什麽人?”

諸葛玄目光古怪的望著吳良,有些不自信的開口問道。

“劉將軍親自任命的校尉。”

吳良回頭笑道。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說,你在劉將軍手下究竟是做什麽的?”

諸葛玄繼續追問。

“你覺得呢?”

吳良笑了笑,不答反問道。

“我覺得吳校尉與我恐怕是同道中人,而且應該是比我更專精此道的同道中人。”

諸葛玄想了想,忽然又問,“若是如此,吳校尉應該也有能力破除這墓中那個教人有去無回的古怪陣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