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那個兄弟怎麽樣了?”

曹昂過來扶住這名親衛,也是連忙開口問道。

“他應該……已經殞命了。”

親衛此刻仍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哆嗦著嘴唇答道。

“應該?”

吳良對這名親衛的措辭很是奇怪。

“長公子,吳校尉,你們有所不知……”

親衛知道這件事一兩句話說不清楚,略微停頓了一下盡可能的組織語言,將他們離開之後經曆的事情如實稟報了一番。

原來,之前他們二人領命外出尋鹽之後,便沿著來路快速向墓外奔去。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此前那個存放著木偶與墓碑的墓室,結果令人沒想到的是,那間墓室裏麵剩下的十六個木偶不知何時也是已經碎成了滿地的木渣。

兩人心中雖然奇怪,但也不敢耽誤功夫。

因此隻是略微查看了一下,確認那間墓室之中並沒有什麽威脅之後,便繼續外出尋鹽。

結果誰曾想奔至一個拐角處的時候,便赫然遇上了剛才那個由無數痋蟲聚合而成的邪物。

另外一名親衛跑在前頭,一時沒防備的住,竟一頭撞在入了邪物懷中。

邪物順勢張開雙臂,一把將其抱住。

那些痋蟲則立刻爬滿了那名親衛全身,不少痋蟲順著他的七竅瘋狂的向其體內鑽湧,更多的痋蟲在他身上瘋狂的啃噬。

這名逃回來的親衛哪裏見過這種情景。

當時就嚇傻了,不過看到同伴痛苦掙紮嚎叫,他還是強壓下心中的恐懼衝上前去,一刀斬向邪物那兩條抱住同伴的手臂。

那兩條手臂並沒有想象中的結實,隻一刀下去,便有一條手臂被生生斬斷。

斷掉的手臂掉落在地上,卻立刻像是一盤散沙一般化作了許多痋蟲。

這些痋蟲則扭動著再一次爬回了邪物腳上,地上隻留下幾十條被他那一刀直接斬斷的痋蟲屍體。

而與此同時。

邪物那斷掉的手臂卻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長了出來,很快便恢複了原狀。

如此駭人的一幕再一次震懾到了這名親衛。

他終於意識到,這個邪物是不可能用這種常規手段殺死的,僅憑這一刀造成的效果,便是這個邪物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讓他去砍,最終也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將他活活累死。

下一刻。

邪物忽然又張開雙臂將他的同伴放開。

此時那名同伴已經變成了一具被無數痋蟲包裹的“蛹”,那些痋蟲在他不停抖動的身體上蠕動,有血水不停的自他身下流淌而出。

甚至他還看到,那名同伴的眼睛已經隻剩下了兩個黑洞洞的血窟窿。

許多已經染成了紅色的痋蟲正順著那兩個血窟窿與他的口鼻進進出出,仿佛已經將他的身體噬成了一個空殼。

這名親衛此前也打過許多硬仗,卻還從未見過如此驚駭的場麵,腿肚子都已經開始抽筋打顫。

偏偏那個邪物並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張開雙臂便他走來。

他哪裏還敢久留,可是雙腿卻已經不聽使喚。

好在就在那邪物即將來到身前時,他咬牙用刀劃破了手掌,這才利用痛覺強行壓製了難以自持的恐懼,拚了老命逃過一劫。

然後沒跑多久。

便迎麵遇上了正要撤出墓穴的吳良等人……

“這……”

聽完了親衛的講述,曹昂的臉色已是更加難看。

吳良此前說的果然沒錯,這邪物壓根就是沒有要害的,與其拚死一搏的想法根本不現實,那無異於飛蛾撲火。

“如此看來,那個兄弟定是……在劫難逃了。”

吳良無奈的歎道。

如此一來,也就不可能指望有人出去通風報信,帶來其他的援軍與他推測可能對這些痋蟲具有致命效果的鹽。

至於使用白菁菁的口技向外麵的人馬求援……

這個辦法也沒有嚐試的必要,方才這名親衛呼喊求救的聲音已是足夠響亮,而白菁菁的口技主要在於技巧與多變,並不會比這聲音更有穿透力。

倘若外麵的人馬聽到呼救,自會衝進來救援。

倘若聽不到,那白菁菁的口技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而今之際,最重要的還是如何將這邪物甩掉,若是能夠先將它自這條墓道中引出來,他們再搶先進入墓道,或許就沒有什麽東西再阻擋他們撤退的道路了吧。

再至於這邪物從何而來。

吳良覺得可能與那十六個再次被毀的木偶有關,那裏麵此前定然也藏了大量的痋蟲蟲卵,並且在他們第二次經過的時候已經完成了孵化,隻不過受到木偶外麵那層厚厚的木層阻擋,白菁菁才沒有聽到裏麵的動靜。

“有才賢弟,你們以前盜墓遇上的就都是這種東西麽?”

心中驚駭之餘,曹昂竟又感同身受的看向了吳良,如今他終於深刻體會到了瓬人軍的工作性質,也終於理解曹稟迫不及待離開瓬人軍,無論如何都不願再進陵墓的原因。

與麵對這樣的邪物相比,陷陣殺敵簡直不要太容易了……

“也不全是……”

吳良搖了搖頭,心中卻還在努力的思索著脫身之計。

說起來他也是無語的很。

根據《齊史》中的記載,齊哀公乃是因“厭魅之術”的事情暴露而被烹殺。

因此在這之前他一直比較擔心的都是“厭魅之術”,並且第一次進來的時候,那些木偶的存在也令他更加確定這座陵墓應是與“厭魅之術”有關,根本就沒有往其他方麵想。

結果誰能想到。

這座墓穴之中竟還有“痋術”作祟,而且是如此可怕的痋術。

現在就算吳良不願承認,也不得不承認這些痋蟲體內摻和著人的“怨念”,否則它們為何非要聚合成人的輪廓,甚至就連一些行為舉止也與人類有許多相似之處,甚至還具備一定的智商。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唉,這次若是僥幸能夠活著出去,我定要親自在父親麵前為賢弟、為瓬人軍請功,你們實在太不容易了,曹軍近半年來能有今天的光景,瓬人軍當居首功!”

那句“也不全是”,在曹昂聽來隻不過是吳良的謙虛之詞,如此居功不傲之人,也是他最為敬佩的一類人。

他暗暗在心中發誓,絕不能讓吳良與瓬人軍這群默默行走在煉獄中的功臣流血又流淚!

若是教他們寒了心,便是動搖了曹軍之根本!

“子脩兄謬讚了。”

吳良此刻也沒心情在意這些利益方麵的問題,他也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活下去!

……

不久之後。

眾人已經再次回到了那個滿是鍪子墳的墓室之中。

空氣中彌漫的腥臭之氣更加濃烈,這裏的鍪子墳雖然都沒有坍塌,但已經有不少痋蟲從磚石之間的縫隙中強行鑽了出來,正在墓室的地麵上蠕動。

不過這些痋蟲並非漫無目的。

它們蠕動的方向全都是這間墓室的中心位置……而在墓室最中心的位置,正站立著一個成人大小的人影!

那些痋蟲正在不斷的向這個人影腳下匯集,而後快速與其融為一體。

隨著痋蟲的不斷加入,這個人影也在逐漸變得更加高大、更加強壯、更加駭人……

“或許我們此前看到的便是這個東西,隻不過每一次有新的痋蟲加入,這個東西便會長大一些。”

吳良歎了口氣,十分無奈的說道。

這裏可有幾十座鍪子墳,那便是幾十個痋蟲培養皿。

另外,那邊那條墓道中還有不少倒掉的孕婦屍首,若是那裏麵的痋蟲再出來……

吳良已經有點不敢再想下去,毫無疑問,這裏將會出現一個比“綠巨人”更加高大壯碩的痋蟲巨人,他們的處境也將會變得更加危險。

“前麵一個邪物,後麵一個邪物,現在咱們該如何是好?”

曹昂看了這個人影一眼,慌忙詢問吳良的意見。

即使他此前已經身經百戰,但還從來沒有類似的經驗,此刻自是不知應該如何是好。

吳良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也已經快要跟上來的痋蟲巨人,蹙眉說道:“先將那邪物從墓道中引出來,一旦它跟出來,我們便尋找空擋立刻折返搶先進入離開墓穴的墓道,這或許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恐怕也隻能這麽辦了……”

眾人立刻明白了吳良的意思,紛紛點頭。

先將邪物調虎離山,再殺個回馬槍火速逃走,以此來避免與那邪物發生正麵接觸。

不過此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未必那麽容易了。

他們必須先進入這個較為寬闊的墓室,並且必須想辦法應付這個剛剛匯聚到成人大小的邪物與滿地的痋蟲,同時還要想辦法將後麵那個痋蟲巨人引離出墓的墓道口,這本身就有著不小的難度。

最重要的是,還需要那個痋蟲巨人足夠配合,否則計劃的再好,也必將前功盡棄。

但事已至此,眾人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隻能冒險一試。

不久之後。

吳良等人已經踏入了墓室之中,他們沒有理會那些痋蟲與墓室中央那個正在“長大”的邪物,而是盡可能沿著墓室邊緣行走,盡量不去驚動它。

隻可惜,在吳良等人進來的那一刻,那個正在“長大”的邪物便已經注意到了他們。

隻見它慢慢的抬起手臂,手臂末端的痋蟲竟迅速變幻出了一隻手的模樣,一根食指指向了吳良等人。

然後。

吳良等人清晰的看到,這個邪物的腦袋中間竟然出現了一條前後通透的縫隙。

縫隙又逐漸的變長變大,最終形成了一個彎彎的月牙形狀,看起來很像一張正在冷笑的嘴巴,甚至細節到了嘴巴裏麵的獠牙?

“嚇——!”

一個極為詭異的聲音自那張前後通透的嘴中發出。

這一瞬間。

所有那些正在向它蠕動的痋蟲忽然靜止了下來。

“這是?!”

眾人等人頓時站在了原地,心髒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

他們自然知道這個邪物已經發現了他們,隻是不知道邪物的這個怪異舉動到底意味著什麽,更不清楚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麽事情。

但是,這種感覺很不好,令人頭皮發麻……

與此同時。

整個墓室的痋蟲忽然調轉了方向,全部朝向了吳良等人。

“嚇!”

又是一聲怪叫傳來。

那些痋蟲仿佛收到了命令一般,竟立刻向吳良等人圍攏了過來。

而且它們此刻的移動速度竟比之前迅速了許多,如果將它們之前的速度比作烏龜,那麽這一次至少也是一般人慢跑的速度。

甚至在這些痋蟲圍攏過來的過程中,它們還在不斷的進行著聚合。

幾乎一眨眼的功夫,便形成了無數條一尺來長的“小蛇”,如同潮水一般向吳良等人湧來。

“來不及實施之前的計劃了,跟我跑!”

吳良回頭看了一眼來時的墓道,那個痋蟲巨人還沒有從裏麵走出來,此情此情之下根本就不可能再等,隻得硬著頭皮帶領眾人向那條還未探過的墓道狂奔而去。

這便是他的備用計劃。

他也不知道那裏麵到底有什麽在等著他們,但是起碼能夠拖延一下時間,不至於立刻被這些痋蟲圍攻而死。

“這挨千刀的邪物似乎能看透了我們的意圖,還能做出如此應對,它究竟是什麽東西啊?”

曹昂此刻已是心神俱震,惱怒而又絕望的大叫起來,在這之前他從未想過,天底下竟有如此駭人聽聞的事物。

“我聽說邪物附近必有解決之法,那解決之法或許便在那條我們尚未探查的墓道之中,快走!”

吳良見狀不得不推了他一把。

曹老板一定不曾想到,他那“望梅止渴”的辦法,竟教吳良提前先用了出來,而且用在了他的兒子身上。

“果真如此?”

曹昂頓時提起了精神。

“子脩兄難道信不過我?”

吳良反問。

“信!我自然信!走著!”

曹昂的身體素質自然不差,一瞬間便來了力氣,與吳良共同攙扶著那名親衛,行進速度提升了一大截。

如此幾個呼吸的功夫,眾人雖未徹底擺脫那些痋蟲,但卻已經跑進了那條尚未查探的墓道。

“典韋、菁菁、於吉,將剩下的雄黃全部取出來!”

吳良停下腳步,一把揪下捆在腰間的小布袋,將裏麵的雄黃一股腦傾倒在了墓道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