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裏是狠人,分明是狼人啊。”

聽到這裏,吳良也是頗為震驚。

別說是這個時代,就算放在後世,能夠做出這種事來的女子也是屈指可數。

最重要的是她還挺會借勢,經曆了那些事之後非但沒有亂了方寸,從天師殿出來反倒還能夠順勢而為,借助此前已經被孫寶收買的那些護衛的力量,一舉將自己的父親聞人功趕下台去,自己搖身一變做了聞人家的新家主。

這便是傳說中的“父慈女孝”麽?

其實聞人昭的所做作為,雖然出乎了吳良的預料,但結合昨晚父女二人之間的一係列對話,也並沒有那麽難以理解。

為了家族利益,作為父親的聞人功毫不猶豫的出賣了自己的女兒聞人昭。

那時聞人昭便已經有了黑化的跡象。

另外通過一些其他的細節吳良也看得出來,聞人昭似乎不隻是對自己的父親不滿,對聞人家的一些族人也有著不小的怨念。

也是因此,當聞人功對她動手的時候。

她並不隻是怨恨父親一人,而是在怨恨整個“聞人家”。

不過眼下吳良最想知道的是。

聞人昭實用雷霆手段做了聞人家的家主,接下來還會做些什麽?

那些護衛隻能算是聞人昭“借”去的力量,也就隻能幫助她整治一下聞人家的人,助其奪下家主之位,若是聞人昭還想利用他們來對付壽曹道,可就完全行不通了,畢竟他們早已被孫寶收買。

所以。

現在聞人昭手中依舊沒有能夠與壽曹道抗衡的力量,甚至連保護聞人家的力量也不具備。

這對於千乘縣的局勢來說,基本沒有什麽影響。

也就是說,從表麵上看起來,無論聞人家換不換家主,都不會影響到吳良的計劃……

“狼人?”

楊萬裏可聽不懂吳良這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說法。

“比狠人還要更狠一點,可不就是狼人?”

吳良頗有內心的為其進行了一番解釋。

“哦——原來這個意思,公子說起話來還是那麽有深度,我這腦袋一時之間還真轉不過彎兒來。”

楊萬裏恍然大悟,接著又道,“公子說的不錯,這聞人昭的確是個狼人。”

“我聽說昨夜聞人昭命人軟禁了她的父親之後,便對聞人家的族人問了一句:‘聞人家家主一位暫時由我借人,諸位可有意見?’”

“聞人家中一幹頗有地位的長輩自然不吃這一套,當即站出來破口大罵,哪知聞人昭隻是使了個眼色,護衛們便一擁而上,眨眼間將這些長輩統統斬殺,如此雷利的手段頓時將其他族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哪裏還有人敢說話,甚至就連她的父親聞人功都有些腿軟。”

“而此時聞人昭竟看都不看那些長輩的屍首一眼,隻說了一句:‘既然諸位都沒有意見,此事便這麽定了。’,然後便正式做了家主。”

“這樣的女子不是狼人又是什麽?”

“這麽說吧,我也算是有些見識的人,但我活了這麽大,還從來沒見過如此霸道的人,便是聽都極少聽說,更何況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我敢打賭,如果聞人昭不是一介女流,她或許也會在這亂世之中擁兵自重,成為稱霸一方的諸侯,壽曹道哪裏會有在千乘縣作威作福的機會。”

說到這裏,楊萬裏臉上浮現出一抹誇張的神色,語氣卻分不清是褒是貶。

“你再去探探,看看聞人昭成了家主之後,聞人家是否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動作。”

吳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著又道。

如今壽曹道已經不會再出什麽大問題,反倒是聞人家成了唯一可能出現變數的不安因素。

吳良雖然並不認為聞人昭能翻起什麽大的風浪來,但倘若聞人昭忘卻了他昨晚做出的警告,吳良還是會將立刻使用雷霆手段,將所有的可能都掐死在搖籃中。

一山不容二虎。

至少在曹老板大軍到來之前,千乘縣內都隻能有一個狼人。

“是。”

楊萬裏明白吳良的意思,當即應了一聲向外走。

但隻是過了幾個呼吸的功夫,這個家夥便又從外麵兜了回來,再次來到吳良麵前報道:“公子,聞人昭來了,此刻正在外麵求見。”

“呦嗬,我還沒去找她,她倒先來找我了?”

吳良頓時來了精神,“叫她進來吧,我正好想當麵探探她的意圖。”

……

片刻之後。

又是一襲白衣的聞人昭站到了吳良麵前。

不過這次她並未佩戴麵紗,十分大方的將引以為傲的麵容展示了出來。

吳良也早已確定,聞人昭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美嬌娘,因為如今距離他接觸“雲陽”已經過了四天,根據楊萬裏那時“中邪”的情況來看,吳良等人早已不會再產生幻覺。

“不知聞人家主親自來訪,有何貴幹?”

上下打量著聞人昭,吳良笑嗬嗬的問道。

“看來昨夜的事公子已經知道了。”

聞人昭也是莞爾一笑,施禮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必再說一遍了,此次來訪乃是有要事相商,隻是這裏人多眼雜,不知公子可有能夠關起門來單獨說話的地方?”

“自然是有的……”

吳良其實並不打算回避瓬人軍的人,不過此刻院外還有一些壽曹道的人巡視,想到隔牆有耳,吳良還是點了點頭笑道,“不過我這人怕死的很,聞人家主要與我單獨說話,我這小心肝立刻便顫了起來,萬一聞人家主隨身攜帶凶器意欲行刺於我,我恐怕承受不起啊。”

“公子說笑了,我這身衣裳輕柔貼身,若是果真攜帶了凶器,公子一眼便可看出,又怎能瞞得過去?”

聞人昭淡然一笑,接著很是自覺的抬起雙臂在吳良麵前旋轉了兩圈,將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示在了吳良麵前。

“這年頭禮樂崩壞,總歸還是要小心一些。”

吳良嘿嘿笑道,“再說,人這身上能藏凶器的地方可多了去了,莫說我信不過聞人家主,聞人家主若是信得過我,便應該讓我搜個身確認一番,如此方可消除顧慮,推心置腹談上一談。”

“?”

一聽這話,聞人昭立刻皺起了眉頭。

不過很快她的眉頭便又悄無聲息的舒展開來,美眸在吳良臉上打了個轉,竟真的抬起雙臂嫣然笑道:“既然公子話已至此,我若不從倒顯得沒有誠意,公子請便吧。”

“哈哈哈……”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這麽輕鬆愉快。

吳良剛才故意這麽說,其實一來便是為了試探聞人昭的誠意,二來則是為了揣摩聞人昭此行的心理狀態。

如今聞人昭連如此過分的要求都能夠接受,顯然是放低了姿態。

因此吳良基本已經可以肯定,聞人昭此行來找他,是有事求他。

至於真的動手搜聞人昭的身……

吳良也就過過嘴癮而已。

他早就感受到了不遠處白菁菁投射而來的目光,白菁菁雖然沒有說話,卻一直密切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尤其是當他說出要搜身的時候,白菁菁的目光明顯銳利了一些。

當然,就算沒有白菁菁,吳良也不會貿然動手……這年頭女子的名節雖然並沒有後來有了“貞節牌坊”那麽重要,但也不是他隨隨便便壞人名節的理由,更何況聞人昭這樣的狼人,吳良暫時還沒有招惹的想法。

“開個玩笑罷了,我又怎會信不過聞人家主,請隨我來。”

說著話,吳良轉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聞人昭則看了不遠處目光不善的白菁菁一眼,莫名的勾起嘴角,輕移蓮步跟在吳良身後向房內走去。

如此關上房門。

吳良已經舒舒服服的坐在了自己的**,又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坐榻,一邊示意聞人昭坐下說話,一邊直截了當的道:“聞人家主,大家都是明白人,你有什麽想法便請直說吧,不必拐彎抹角。”

聞人昭卻並未前往坐榻,而是來到吳良身邊,也在他的**坐下,撩起臉頰上的發髻,側過俏臉望著他,帶了些嗔怪的語氣道:“公子此前初見我時,口口聲聲稱我為仙子,如今才過了幾天,便稱我為聞人家主,是不是未免生分了些?”

“我是個經不起考驗的人,我想這點聞人家主應該已經有所體會,不過其實吧……我還是個經不起**的人。”

吳良一點都不扭捏,聽完這話反倒挪了挪身子,幾乎將自己的胯骨貼在了聞人昭的胯骨之上,而後一臉**賤的笑道:“這樣就不生分了吧?”

“甘拜下風。”

聞人昭當即站起身來,與吳良保持著安全距離,這次也終於不再與他耍什麽花樣,正色說道,“如今你已經控製了壽曹道,而我則掌管了聞人家,我們合作如何?”

“合作?如何合作?”

吳良換了個更舒服的葛優癱姿勢,笑著問道。

“現在你恐怕在想,聞人家的護衛已經全都是孫寶的人,你控製了孫寶,自然也控製了這些人,聞人家的生死存亡全都掌握在你手中,我根本就沒有與你討價還價的資本,居然跟來與你商議合作事宜,簡直令你笑掉大牙是吧?”

聞人昭不答反問道。

“正是。”

吳良也不再與她打馬虎眼,點了點頭道。

“其實不然。”

聞人昭微微搖頭,又道,“聞人家既能在千乘縣建起一座如此規模的浮屠仁祠,便足以證明聞人家的底蘊,換句話來說,就是除了世俗之人眼中看得見的田產與鐵器營生,聞人家最重要的財產其實是在士族之間的名望與地位。”

“我聞人家祖上曾兩次位列三公,雖然時間都不太長,但上一次位列三公時,距今卻也隻不過才過了二十來年……不知公子可曾聽過一個名字——聞人襲?”

“聞人襲?”

這倒是一個有些耳熟的名字。

結合聞人昭所說的年代,吳良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所知的曆史知識,逐漸將葛優癱的身子支起了一些,看著聞人昭問道:“可是靈帝執政期間,那個兩次出任太尉一職的聞人襲?”

太尉是什麽?

那可是朝廷的最高軍事長官,放在後世便是國防部長,手中真正掌握軍權的超級大佬,哪怕出任時間再短,也是絕對的人上之人。

需知曹老板的父親曹嵩,當初仗著養父的資源,優化了一大筆錢行賄,也隻是做到了太尉而已。

也就是說,別看如今的聞人家如此不堪。

實際上當年人家可是貨真價實的豪門來著,而且距今才過了二十幾年,聞人家在士族之間肯定還具備一定的影響力。

“公子果然是有見識的人,如此倒省的我浪費唇舌了。”

聞人昭點了點頭,接著繼續道,“雖然不知公子為何來到此處,又用了什麽手段令那孫寶俯首帖耳,但公子的野心卻是已經顯露了出來,如今公子得了壽曹道的人馬,又可得到聞人家的資產,兩者結合在一起便是一支可與眾多豪強叫板的軍隊。”

“但隻是有了軍隊,恐怕還不足以支撐公子的野心。”

“哦?此話怎講?”

聽到這些,吳良則又重新癱回了**。

聞人昭顯然誤會了他的野心,他根本就不想要什麽軍隊,也沒有與眾多豪強叫板的想法,如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場不得已而為之的無奈之舉。

“如今天下大亂,有本事的人都胸懷大誌。”

聞人昭接著說道,“但並非每一個胸懷大誌的人都能成事,董卓便是一個有野心的人,而且坐擁眾多諸侯無法匹敵的兵馬,可他最終的下場又是怎樣,公子不會不知吧?”

“因為他名不正,言不順。”

“我雖然不知公子究竟有何背景,又是何身份,但公子的身份一定不足以名正言順的起兵做大,否則不可能直到如今仍寂寂無名。”

“公子再看如今成事的豪強,袁紹袁紹家中位列三公,曹孟德之父曹嵩曾是太尉,就連劉玄德也要以皇室宗親的身份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