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卻是有些好奇,於吉究竟是通過什麽判斷眼前的這棵怪樹便是“雲陽”的。

他所知道的有關“雲陽”的隻言片語,至少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兩者之間存在什麽共同點,可於吉卻似乎已經認定了這棵怪樹就是“雲陽”,難道他知道一些吳良不知道的信息?

“老先生,你因何判斷此樹便是雲陽?”

吳良開口問道。

“這……老夫也是自一部古籍中看來,其中有關於‘雲陽’的介紹,據說此樹能夠勾人魂魄,被勾了魂魄的人便隻剩下了一具沒有知覺的軀殼,哪怕走得再遠,最終也會受到魂魄的指引返回樹下長睡不起,最終與‘雲陽’化為一體。”

於吉叫了半天發現“雲陽”並無反應,終是回頭向吳良解釋道,“據說此樹還有一個別名,叫做‘千屍木’,此樹雖極為少見,但每一棵‘雲陽’被發現時,樹下都有成百上千具屍首,因此得名。”

“老夫見楊萬裏與那名兵士的舉動,又見此處屍首不盡其數,這些都與關於‘雲陽’的記載一般無二,故而由此猜測。”

“那古籍中還說,見了雲陽不要試圖逃跑,它會在不知不覺中勾走苦主的魂魄,即是軀殼逃走了,魂魄留在此處苦主終歸還是會回來。”

“唯一可以活命的辦法便是高呼‘雲陽’的名字,聽到你的呼喚,雲陽若是有了回應,便說明它已經感受到了你的誠意,答應放你離去……”

說到這裏,於吉的臉色非常難看,仿佛已經在劫難逃了似的說道,“老夫喚了它半天,它卻置之不理,這可如何是好啊,你們也快一起來喊一喊,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這……”

於吉的說法與吳良所知有些出入,於是吳良又下意識的問道,“雲陽若是聽到了我們的呼喚,應當如何回應我們才算答應放我們離去?”

“據老夫所知,倘若雲陽也對我們回應‘雲陽’二字,便是放過了我們。”

於吉神色鄭重的說道,“你們快來呼喚幾遍嚐試一番,這或許是我們唯一的生機,萬不可大意!”

聽了這話,吳良又是一愣。

總算找到共同點了,難道這雲陽果真能夠發出人語不成?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當然,相比較而言,吳良還是更願意相信於吉的說法,因為於吉說的要比《抱樸子》中的細節更多,有些事情也可以對上。

這說明於吉所知的有關雲陽的說法,有很大可能與《抱樸子》來自同一出處。

隻是這些記載是否完全屬實,就又有待商榷了……曆史傳承有的時候就像“傳話遊戲”一樣,如果源頭上的記載就除了問題,那麽便隻會越傳越玄乎,越傳越偏離事實。

於是凝神思考了片刻,吳良又問:“且不說我們,老先生看過的古籍中可有提到如何才能夠救回被雲陽勾去了魂魄的人?”

這才是他們此行的目的。

按照於吉的說法,從此楊萬裏與那名兵士便要長眠於此,最終與“雲陽”化為一體。

至於如何化為一體。

吳良等人已經看到了那些屍首的下場,應該就是老老實實的躺在“雲陽”之下,等待它的根莖蔓延過來,將其體內的身體組織當做養分徹底吸收,最後變成一具幹癟的幹屍。

不過。

到底是人先死去,根莖再慢慢生長過來。

還是根莖將活生生的人纏繞,吸食而死。

這就不太好說了。

吳良比較傾向於前者,因為至少目前為止吳良看到的“雲陽”,僅僅還隻是一棵大樹,而不是能夠控製自己的根莖隨意進行劇烈運動的觸手怪。

“這老夫就不說不上來了……”

於吉皺起一張老臉,終是有些無奈的搖頭道,“不過他們既然已經被‘雲陽’勾去了魂魄,‘雲陽’自是不會將他們的魂魄歸還,就算咱們強行將這二人帶出去,也僅僅隻是帶走了兩人的軀殼而已,沒有了魂魄,他們恐怕也不會再醒過來了吧?況且,倘若此舉激怒了‘雲陽’,它恐怕更不會放過我們,我們也難逃一死……”

“既然如此……”

吳良覺得於吉越說越是玄乎,心中反倒越發有所懷疑,不過思來想去,他還是做了一個比較折中的決定,“我們先每人呼喚‘雲陽’幾次,看它是否會對我們做出回應,如何?”

吳良始終不太相信這棵大樹能夠發出人語,更不相信它真能夠勾人魂魄。

但見於吉說的跟真的似的,而典韋與白菁菁似乎也在認真傾聽,甚至臉上已經或多或少露出了些許憂色。

吳良還是決定遵照於吉的說法進行一次小小的嚐試。

倘若“雲陽”果真做出了回應,吳良便會一個頭兩個大,因為這說明於吉說的可能都是真的,吳良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這種事情。

倘若“雲陽”沒有作出回應,吳良反而會安心一些,這才符合吳良所知的常理嘛。

而且如此一來,按照於吉的說法,就等於“雲陽”不會放過他們中的任何一人,他們四人便等於徹底沒有了“退路”,做起任何事來自然也不會再有負擔……人一旦光了腳,就不會再怕穿鞋的了。

這未必是壞事,起碼從某種程度上緩解了其餘三人心中的壓力。

於是。

“雲陽——!”

“雲陽——!”

“雲陽——?”

三人依次扯著嗓子喊了一遍,每個人喊過之後還都特意等待了那麽幾秒鍾,給“雲陽”留了極為充足的反應時間。

就連於吉也特意又喊了兩嗓子,想再試試自己還有沒有生機。

但令人遺憾的是。

“雲陽”沒有對任何人做出回應。

“看樣子,‘雲陽’似乎並不打算放過我們任何一人呐。”

見此狀況吳良已是心中大定,回頭看向了三人。

“想不到這孽障竟如此惡毒,欲令我們所有人都埋骨於此!”

“光了腳”的於吉雖仍有些懼意,但此刻卻果然如同吳良所料多出了一些決心,咬著牙惡狠狠的罵道,“既然如此,老夫還有什麽好畏懼的?老夫便是終究難逃一劫,也要教這孽障知道老夫的道行,老夫的魂魄豈是那麽好勾的?”

“總之,先看看楊萬裏與那名兵士怎麽樣了吧,難道他們真的要自此長睡不醒了麽?”

白菁菁則是暫時跳過這個話題,走上前來適時提醒道。

她的父親是一名醫師,因此對醫道也是有些了解。

雖然並不確定這棵“雲陽”到底會將他們怎麽樣,但卻確定一個人若是不吃不喝,哪怕是長睡不起也活不了幾天。

這確實是個問題。

吳良想要救回楊萬裏與那名兵士,當務之急便是解決這個問題。

而若是能解決這個問題,吳良等人就等於找到了應對“雲陽”的方法,自然也就沒什麽好憂心的了。

但想要做到這件事,卻又無法避開“雲陽”。

直到現在,吳良對於這棵怪樹的了解,還僅限於《抱樸子》中的記載與於吉的講述,這顯然不符合一個現在考古工作者的科研精神。

最起碼,應該先從各方各麵調研一番再做定奪。

“菁菁說得對,典韋為我掠陣。”

說著話吳良已經拎著工兵鏟走上前去,在典韋的保護之下,抬起鏟子狠狠一下的鏟在怪樹蔓延過來的一條手指粗細的根莖之上。

“鏘!”

工兵鏟輕而易舉的斬斷了這條根莖,與地麵鋪設的磚石碰撞發出一聲脆響。

吳良立刻又向後退了幾步,小心翼翼的觀察怪樹是否因此出現什麽異動。

結果。

這棵怪樹卻是平靜如初。

那截被斬斷的根莖也是如同普通植物的根莖一般,斷了就斷了,並沒有像動物一樣翻滾扭曲起來。

看到這一幕,吳良自是又安心了不少。

看來“觸手怪”的情況並不會出現,這便是不幸中的萬幸,吳良最怕的就是遇上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那玩意兒真不是一般的人力能夠解決的。

如此略微等待了幾秒鍾。

依舊不見怪樹有任何動靜,吳良才又帶著典韋走上前去,悉心觀察被自己切斷的那一截根莖,以及根莖上被他切開的切口。

根莖的切口之上,如今已經滲出了一點晶瑩剔透的透明**。

吳良用工兵鏟碰了碰,發現這**略微有些粘稠,看起來與普通植物的汁液也沒有太大區別。

並且裏麵的構成與普通的植物根莖也沒有明顯的區別,中間是呈現乳白色的根中柱,帶了些如同年輪一般的螺旋狀紋路,外麵就是一層比較粗糙的根莖外皮。

排除掉那些數以百計的古怪屍首,以及楊萬裏與那名兵士的邪門舉動,僅通過這處被他切開的根莖來看,這完全就是一棵普通的樹木,隻是看樹幹的粗壯程度,壽命應該比較長罷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

“謔!”

躺在樹幹旁邊的楊萬裏與那名兵士不知為何,卻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般猛然睜開眼睛,而後一瞬間彈坐了起來!

“?!”

這倒是吳良此前沒有預料到的情況。

按照於吉的說法,如果這棵怪樹真是“雲陽”的話,這兩個人睡下去應該就不會再醒過來才對。

但此刻,這兩個人卻又醒了過來,這是為何?

緊接著。

楊萬裏與那名兵士又像是木偶一般緩緩的轉過頭來,依舊是此前那副迷茫與陌生的神色,看向了吳良四人所在的方向。

“這是……”

看著這兩人的神色,吳良就知道他們雖然不再沉睡,但是卻並未脫離此前的中邪狀態。

甚至,他還有點懷疑。

這兩個人此刻忽然坐起來,可能便是因為他斬斷了怪樹的根莖,因此對怪樹產生了一些刺激,怪樹無法做出反應,便控製他們二人做出一些反應。

畢竟,從此前的種種跡象來看,這兩個人極有可能就是受到了怪樹的影響,甚至是控製。

不過話說回來。

吳良斬斷怪樹根莖再到楊萬裏二人睜開眼睛坐起來,可是足足過了十秒來鍾,若是這二人果然被怪樹控製,那怪樹的反射神經也確實是夠長的了。

“楊萬裏?”

吳良定了定神,嚐試著呼喚楊萬裏的名字,希望能夠將他喚醒。

而此刻楊萬裏與那名兵士也已經又慢慢的站起了身,依舊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們這邊,不知道此刻正在醞釀什麽。

下一秒。

“唰!”

楊萬裏與那名兵士的動作竟不再遲緩,忽然邁開大步便向吳良等人這邊猛衝過來。

他們奔跑的速度快到了極點,莫說吳良跑不過他們,就算是典韋此刻也未必能與他們相提並論。

“典韋,楊萬裏與那名兵士可能要攻擊我們,攔下他們!”

吳良立刻向後退了兩步,沉聲對典韋喝道。

雖然楊萬裏與那名兵士臉上並沒有什麽凶狠的表情,但那抹迷茫與陌生便已經足以令吳良做出這樣的判斷。

“他們過不來!”

典韋見狀反而收起了工兵鏟,赤手空拳擋在了吳良等人前麵。

很顯然,不到最後時刻典韋並不想傷及兩人性命。

吳良也沒有出聲阻止,楊萬裏與那名兵士雖來勢洶洶,但手中也沒有兵器,正常情況下典韋一個收拾他們兩個、甚至是二十個都不在話下。

雙方很快短兵相接。

“砰!”“砰!”

兩聲響動之下,典韋兩掌下去,便輕而易舉的將衝過來的兩人拍了回去,連續倒退了好幾米才總算止住退勢。

但兩人隻是略微停頓了一下。

便立刻又不顧一切的衝了上來,完全就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砰!”“砰!”

典韋又是兩腳迎上,再一次將兩人逼退。

可以看得出來,典韋其實是收了力的,否則以典韋的怪力,一腳踢在二人胸口,定能夠輕而易舉的將他們肋骨踢斷,整個胸腔都凹陷下去。

可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

典韋就算怪力驚人,也總有將力氣用盡的時候,而若是楊萬裏與那名兵士在這種情況下不知疲倦,終是要逼吳良做出取舍。

若是如此,便與他此行想要的結果背道而馳了。

可是。

現在的楊萬裏與那名兵士就像僵屍一樣完全有意識……等一下!

僵屍?

吳良忽然想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