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萬裏又用一種極慢的速度轉過頭去,看向那名提醒他的兵士,眼中依舊是那種極為陌生的神色。

另外一名出現同樣狀況的兵士也是一樣。

如同著了魔一般站在原地癡癡的望著吳良等人,不論與他說些什麽或是做些什麽,反應都極為遲鈍,並且一副從未見過吳良等人的陌生模樣。

“不會吧……”

看到這突然出現古怪狀況,吳良心中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楊萬裏與那名兵士的表現竟與韓呈之前描述的“中邪”症狀幾乎一模一樣,若是如此的話,他們之後可能還會出現大喊大叫的狂躁狀態。

接著幾日之後還會忽然消失,落得一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下場……

可是令吳良不解的是。

今天清早進入古城遺址探索的總共有四個人,為何隻有楊萬裏與其中一名兵士出現了這種狀況,而另外兩名兵士卻並未一起中邪?

難道這穀城遺址的“邪氣”與廣川王劉去墓的武脈守墓人有著一樣的習慣,一次隻搞兩個人,多了怕吃不完浪費糧食?

“典韋,按住他!”

略微沉吟了片刻,吳良果斷叫典韋將楊萬裏按住,而後走上前去用拇指指甲在楊萬裏的人中上狠狠掐了一下。

“……”

楊萬裏卻依舊是一臉的茫然,非但沒有開口說話,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就連痛覺都已經消失了?”

吳良心中那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

接著又連忙將隨身攜帶的“回魂香”取了出來,拔出塞子直接將瓶口對準了楊萬裏的鼻孔,這一口氣吸下去絕對足夠提神醒腦。

“……”

結果楊萬裏就這樣吸了好大一會,卻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若不是他現在還好端端的站著,眼睛也好端端的睜著,受到一些聲音或是動作刺激的時候,還能夠做出一些極為簡單的反應,其實與植物人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既然“回魂香”沒有用,那“失魂香”呢?

實話實說,吳良現在確實有些尿急亂投幣的意思,隻要是自己能夠想到的方法,哪怕再荒謬也不介意嚐試一下。

這個想法才剛出現。

吳良便已經將“失魂香”塞到了楊萬裏的鼻孔下麵。

這“失魂香”可就厲害了,隻要是聞進去少量,立刻便能夠將人迷倒在地,甚至就連典韋這樣的超級壯漢也扛不住。

但這一次,“失魂香”卻也失去了功效。

隻見楊萬裏已經對著“失魂香”的瓶口吸了好幾口氣,卻依舊好端端的站在原地,並且依舊能夠做出遲鈍並且緩慢的動作……

“回魂香”沒用,“失魂香”也沒用。

難道楊萬裏真是在古城遺址中丟了“魂”?

吳良實在無法想象楊萬裏現在的狀況究竟是因何所致,能想到的辦法也都試了一遍,如今已是徹底沒了主意。

“公子……”

見吳良此刻眉頭緊鎖,做起事來也略微有些急躁,與平時相比已經可以算是亂了分寸,於吉隻得皺著一張老臉上來勸道,“此事有些蹊蹺,依老夫看應當從長計議,不如先將楊萬裏等人帶回去,搞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再做定奪不遲。”

白菁菁則默默的走到吳良身邊,不動神色的握住了他的手,希望以這種方式令吳良的心情暫時舒緩下來。

“公子,於吉說得有道理,請公子三思。”

甚至就連一向不多廢話的典韋也抱拳勸說道。

他的職責是保護吳良,而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看不見摸不著的危險,卻是他的力氣與武力也無能為力的,自然不希望吳良冒險。

“嗯……”

吳良沉吟了一聲。

其實他的心並沒有亂掉,隻是略微急躁了一些。

畢竟現在楊萬裏對他而言,也是個十分重要並且可靠的同伴,他自然不希望這個家夥出什麽意外。

如今徹底沒了辦法,吳良反而比之前冷靜了不少。

如此思索了片刻之後,他又看想了另外兩個安然無恙的兵士,開口問道:“今日清早你們與楊萬裏是一同進入古城遺址的麽?”

“是。”

兩名兵士走上前來,指著城牆上的一處大缺口說道,“我們就是自那個地方進入古城遺址的,當時楊伯長走在前麵,我們三人走在後麵,相距不足兩尺。”

“那麽,進入古城之後,你們也一直在一起?”

吳良點了點頭,又問。

“剛開始的時候是在一起,後來楊伯長嫌如此查探不夠快,便將我們分作兩隊,他帶著這個兄弟去南半邊查探,我們兩個則去北半邊查探。”

兩名兵士又道,“如此大約半個時辰後,四人又在此處匯合,我們兩個並未在北半邊發現什麽古怪的地方,楊伯長也並未在南半邊查探到什麽,於是大家互相交換了一下情況,便又一道前往千乘縣城內打探消息,一路上也沒發現楊伯長與這位兄弟有什麽異樣……”

“南半邊?”

聽到這裏,不隻是吳良。

典韋、白菁菁、於吉以及這兩個兵士也都產生了一些猜測。

這兩個前往古城遺址北半邊查探的兵士安然無恙,而楊萬裏與那個前往南半邊查探的兵士,卻是一齊“中了邪”……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

隻不過問題到底出在哪一方麵,依舊是個不容忽視來的謎。

畢竟,楊萬裏可不是一般的斥候。

這個家夥在這方麵有著極為豐富的經驗,但凡探查的過程中有一丁點異常都很難逃過他的眼睛,一定會分外小心,並且回去之後一定會將最為詳盡的信息報給吳良,甚至還能夠給出自己的推論或是判斷。

但這一次,楊萬裏回去之後並未向吳良提及任何異常。

這也就是說,就算是楊萬裏自己都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麽、又或是在什麽地方“中了邪”……

若是如此,這古城遺址就更加可怕了。

現在確實不能夠貿然進入,否則若是再進去的人都在不知不覺中“中邪”,事情將會變得更加大條了。

如此又思索了片刻。

“再仔細想想,楊萬裏與這個兄弟有沒有與你們提過,他們在古城遺址的南半邊與什麽東西進行過接觸,又或是做過什麽?哪怕最尋常的事情,隻要是他與你們說過的,務必事無巨細全部複述給我。”

吳良又刨根問底的道。

“好像……沒了吧?”

一名兵士翻著眼睛想了半天,終於還是搖了搖頭,說道,“自古城遺址中出來之後,楊伯長便一直在告誡我們進入千乘縣城之後應該如何偽裝、如何打探消息,又要注意哪些事宜才能不引起關注,再未說過有關古城遺址的事情。”

“不錯,我又仔仔細細的回憶了一遍,後來楊伯長確實再也沒說過這裏的事情,這個與他同行的兄弟也沒有。”

另外一名兵士也是十分肯定的道。

如此一來,線索便徹底斷了,這次“中邪”事件必須從頭查起……

就在這個時候。

“唔……”

楊萬裏與那名中邪的兵士忽然發出一聲悶哼。

兩人竟不緊不慢的將身子轉了過去,而後又不緊不慢的邁開步子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前方不遠處便有一道半米來高的小土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這兩個人竟還能夠精準無誤抬腿跨上去,而後又極為穩當的跳了下去……

也就是說,他們雖然已經不認識人,並且完全喪失了痛覺,甚至能夠豁免“失魂香”與“回魂香”那樣的奇物。

但是其實還保留著一部分基本認知。

最起碼應該不至於走著走著掉下懸崖將自己摔死,又或者走進水潭之中將自己淹死。

這又是什麽道理,吳良同樣無法做出合理的解釋,甚至連一點思路都沒有。

“公子,咱們現在怎麽辦?”

看著楊萬裏與那名兵士頭也不回的走了,於吉忍不住湊過來問道。

“當然是跟上,看看他們到底要去哪裏,必要的時候出手保護他們。”

吳良說道。

按照韓呈之前的說法,這時候楊萬裏與那名兵士應該是要回“家”了,然後老老實實的在家裏待上幾天,便會莫名失去蹤跡……

吳良也不太明白在家待這幾天到底是為了什麽,或許是為了給體內的“邪氣”發育時間,從而進一步控製苦主?

至於齊都古城遺址。

在搞清楚楊萬裏與那名兵士到底怎麽回事之前,吳良自是不會貿然行事。

……

果不其然。

楊萬裏與那名兵士在前麵走著,吳良等人在後麵跟著,一行人竟真就走回了瓬人軍暫時駐紮的隱蔽山穀。

這再一次令吳良感到驚詫不已。

按理說,每個人對“家”的定義都不一樣,所以在這種不知道還是否能夠思考的情況下,每一個人要去的地方也是不一樣的。

而楊萬裏與那名兵士,卻在這種情況下極為準確的回到了他們駐紮還不夠一晚上的地方。

這是不是可以推測:

“中了邪”的人其實還有一定的意識。

至少還有一些潛意識,知道自己應該回到什麽地方去?

帶著這樣的疑惑,吳良繼續觀察著楊萬裏與那名兵士……

到達營地之後,楊萬裏與那名兵士立刻便又陷入了此前在齊都古城遺址前麵時的樣子,一言不發的站在原地,一臉迷茫而又陌生的望著上來打招呼的瓬人軍兵士。

見這兩個人像傻了似的不言不語,兵士們自然也是大惑不解。

吳良上前將這些兵士們驅散開來,又將隨行的幾個軍官叫入帳中簡單的對二人的情況進行了一番說明,而後讓這些他們騰出一個單獨營帳給楊萬裏與這名兵士居住。

並囑咐他們24小時派人輪班看護。

自然不是一般的看護,不但要將二人牢牢綁在**,還要定時喂吃喂喝,還要隨時保持清醒,隻要楊萬裏與那名兵士出現任何異常情況,都必須第一時間向吳良報告。

吳良很擔心。

擔心楊萬裏與那名兵士向韓呈說的那樣,幾天之後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所以他必須時刻掌握兩人的情況。

這段時間他會繼續不斷嚐試喚醒兩人的辦法。

如果那些方法都沒有用……或許隻要能夠將他們控製住,不讓他們亂跑,熬過那段時間自然就恢複了。

至少吳良心中是這樣希望的。

……

第一日,楊萬裏與那名兵士沒有任何動靜。

吳良也沒有找到喚醒他們的辦法。

……

第二日,楊萬裏與那名兵士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吳良也依舊沒有找到喚醒他們的辦法。

……

第三日。

楊萬裏與那名兵士忽然狂躁了起來,一整天都在營帳裏麵大喊大叫。

瓬人軍兵士前去給他們喂吃喂喝,他們也不再配合,一整天一口水都沒喝,一口飯都沒吃,但是精力卻依舊十分充沛。

“如果韓呈所言屬實的話,這兩個人恐怕最近便會出現莫名失蹤……”

吳良非常擔心發生這樣的事。

白天人多眼雜,發生什麽特殊情況也能夠及時發現。

所以吳良便特意囑咐典韋、白菁菁與於吉白天多補了一會覺,吃過晚飯之後便與他一道來到看押楊萬裏與那名兵士的營帳之中親自守著。

如此若是晚上發生任何異變,吳良都能夠第一時間發現,做出相應的處理。

哪怕有一絲將楊萬裏與那名兵士喚醒的可能,他也一定會盡全力去做……

是夜。

楊萬裏與那名兵士終於睡了過去。

吳良與白菁菁坐在營帳內下起了五子棋打發時間,而典韋與於吉則在一旁觀戰。

實際上於吉已經靠在典韋肩膀上打起了瞌睡,他這年紀的老人精力自然比不了年輕人,吳良也就沒有叫他。

如此一直到了子時。

“淅淅索索……”

楊萬裏與那名兵士那邊忽然傳來了輕微的響動。

“注意!”

吳良立刻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查看。

這一看不要緊。

隻見楊萬裏此刻正像蛇一般拚命的扭動著身體,他的四肢關節也仿佛脫臼了一般正在發生令人頭皮發麻的彎折,看起來是那麽的詭異!

甚至,隨著不斷的扭動,他的身體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