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麽?你若敢治我,朱家定與你勢不兩立!”

見吳良終於看向自己,還叫自己“朱縣丞”,朱魯此時心中驚駭至極,已是有些站不住,一邊連連向後退卻,一邊對自己隨身攜帶的傭仆喝道,“還不護我周全?!”

“這……”

這些傭仆見那些縣吏在吳良麵前都落得那般下場,心中自是不敢與吳良為敵,但身為朱家的傭仆,他們又不敢不聽命令,否則事後一樣要死。

於是一個個隻得苦著一張臉,硬著頭皮擋在了朱魯麵前。

不過他們隨身攜帶的兵器卻是全部垂向地麵,沒有一個人敢將兵刃朝向吳良與瓬人軍。

畢竟不管是吳良此前表現出來的狠辣,還是典韋與瓬人軍表現出來的勇武,都已經徹底震懾到了在場的所有人。

更何況瓬人軍有百餘人之眾,他們全部加起來也就一二十個人,誰敢亂來?

“拿下!我倒要看看朱家有多大的膽子,竟敢率人攻打府衙行不臣之事!但有人敢反抗一下,先將領頭的三公子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吳良已經看出了那些傭仆的膽怯,知道他們隻是做做樣子,因此也不想為難與煎熬他們,當即一聲令下。

“嘩啦——!”

瓬人軍立刻傾巢而動,如同虎狼一般撲向朱魯與那群傭仆。

聽到吳良命令的內容。

朱魯當時汗毛就豎了起來,眼見瓬人軍氣勢洶洶而來,連忙大聲喊道:“我降!我降了!請縣令手下留情啊!你們這些混賬還愣著幹什麽,速速放下兵器,誰也不許抗拒!”

朱魯怎能不怕?

他長了這麽大沒聽說過這麽與眾不同的命令。

哪有屬下傭仆膽敢反抗,便要將主人就地正法的道理,吳良這分明就是將他當作了手上的人質,簡直不合道理!

“……”

八位三老看到這一幕,也是大吃了一驚。

他們原本以為吳良教訓一下朱魯手下的那幾條“狗”業就算了,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吳良竟真要對朱魯這個狗主人動手。

而且下的還是“就地正法”的命令!

這不就是公然與朱家為敵麽?

哪怕這朱三公子再不成氣候,再不被家中看好,說到底也還是朱家的公子,若是什麽人都能斬殺朱家的公子,朱家還怎麽在陳留立足?

所以,一旦此事發生,這縣令必定會與朱家成不共戴天之勢……

如此一來,先有“名士邊讓之死”,又有“朱家公子被誅”,以朱家在陳留士族之中的影響力,必定會令陳留士族惴惴不安離心離德,陳留恐怕又要出亂子。

到時候就要看這位新縣令、乃至陳留太守程昱、甚至是兗州刺史曹孟德如何應對了。

而他們這些三老,能做的隻是老老實實縮回家中盡量苟命,事後如同水中的浮萍一般隨波逐流……

不過好在聽到朱魯的命令之後。

所有的傭仆便立刻放下兵器伏倒在了地上投降,在沒有出現任何衝突的情況,瓬人軍已經控製住了所有人。

因此,朱魯也沒有被“就地正法”。

隻是被典韋拎著後領,仿佛拎了一隻小雞仔似的拎到了吳良麵前。

“縣、縣令,有話好說,我們此前雖有些小誤會,但也是近日無怨遠日無仇,我今後不再與你為難便是……”

朱魯此刻驚魂未定,麵色傻白嘴唇顫抖,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別看他平時仗著家世在雍丘縣內耀武揚威,那叫一個不可一世,但遇上吳良這種出手果決、不講情麵的狠角色,欺軟怕硬的特質便立刻顯現了出來。

當然,也可以稱之為識時務,好漢不吃眼前虧。

“這麽說,朱縣丞是承認此前的確是在故意為難於我了?”

吳良瞬間抓住他話中的漏洞,回頭對楊萬裏說道,“你去取些絹帛與筆墨來,將我來到府衙之後的事情如實書寫下來,叫朱縣丞簽字按手印。”

“是。”

楊萬裏立刻照辦。

“簽字按手印?縣令,我看就沒這個必要了吧?”

朱魯一愣,雖然不是太明白吳良究竟還想做什麽,但心裏還是緊了一下,總覺得這並不是什麽好事。

“放心吧,三公子。”

吳良卻又將稱呼改了回來,笑嗬嗬的說道,“你怎麽說也是朱家的公子,我與程昱太守乃是莫逆之交,前來接任之前程昱太守特意囑咐我給朱家留些情麵,所以你大可不必憂心,我對你定然不會像對那群縣吏一樣處置。”

“呼——”

朱魯總算鬆了一口氣。

結果這口氣還沒喘勻,便聽吳良又接著說道:“所以我會派人將最近幾日發生的事情如實通報朱家,並派人將你革職遣送回朱家,至於朱家要如何處理此事,那就是你們的家事了,與我無關。”

“!!!”

一聽這話,朱魯的心髒又瞬間涼了半截。

殺人誅心!

這無疑就是殺人誅心啊!

朱魯原本在朱家就不怎麽受待見,如果這次又因為這麽點小事反被新來的縣令革職遣送回家,無疑便是大大的丟了朱家的顏麵,以他父親的脾氣,雖不至於直接將他趕出家門,也一定會徹底將他放棄,從今以後再無一丁點出頭之日。

更何況,在這之前,朱家還特意派人來告訴他不要與這個新縣令為難。

那便是錯上加錯!

沒有本事,還不聽家令。

這樣的人對於朱家來說與廢物無異!

可以想象,從今以後他便會被當作廢物一般圈養起來,給些吃食養著便是,可能連門都不讓他再出,免的出去丟人現眼。

如此一來他便再也無法過上此前在雍丘縣這自由自在、富足瀟灑、人人追捧的好日子了,與坐了監牢也沒有什麽區別,簡直生不如死。

這事可並非沒有先例。

他那個曾經勾結外人試圖與父親分家的叔父,便已經在家中後院養了幾十年。

雖然現在還活著,但卻活的人不人鬼不鬼,與牲口無異,還不如死了算了……

“請縣令恕罪,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請縣令務必不要將我革職遣送回家,你想要什麽,黃金?美人?你隻管提出來,隻要是我能拿的出來的,一定盡量滿足,隻要縣令不將我革職遣送回家,叫我做什麽都可以!”

此時此刻,朱魯身上哪裏還有一丁點紈絝公子的樣子,連忙衝上前來抓住吳良的胳膊苦苦哀求起來,幾乎快要跪在地上。

“真的什麽都可以?”

吳良暫時對朱家內部的事情還沒有太多的了解,不過看到朱魯此刻的狀態,卻也知道此舉可能已經抓住了他真正的痛腳。

原本他將朱魯革職遣送回家。

其實是想向朱家傳遞兩個信號:

一來,他這個新縣令可不是好欺負的,叫朱家的人今後收斂一點,最好不要將手伸得太長;

二來,要告訴朱家自己無意與其為敵,否則又怎會處置了那些縣吏,偏偏將朱魯完好無損的送回朱家,自己還是會給朱家一些麵子的,也希望朱家明白自己的善意。

不過朱家最終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還是得看朱家家主朱遜到底是個什麽性格的人,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了。

有可能便不再提及此事,從此雙方相安無事,各走各路;

也有可能因此懷恨在心,時常用那種不撕破臉的方式私下搞一些惡心人的小動作,朱家畢竟在陳留經營了許多年,人脈與勢力都盤根錯覺,這點能力還是有的;

當然,還有可能搞出一些其他令吳良感到麻煩的狀況……

畢竟任何事情都在人的一念之間,不一樣的人便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哪怕同一個人都有可能在分秒之間做出截然不同的決定,什麽事情都有可能出現。

現實有時往往比更加魔幻,更加令人無法理解。

所以。

見到朱魯的反應之後,吳良心中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個更加穩妥的計劃……

“當然,你隻管說。”

朱魯也從吳良的話中覺察到了一絲轉機,忙不迭點頭道。

“好,那就請三公子先在絹帛上簽字按手印吧。”

見楊萬裏已經將絹帛與筆墨取了出來,吳良又衝朱魯微微一笑,示意道。

這玩意兒任何時候都能作為將朱魯革職遣返的正當理由,這便是朱魯的把柄,吳良自是要先牢牢握在手中。

“這……”

朱魯有些猶豫的向後退了一步。

“不簽麽?”

吳良目光微冷。

“簽!我簽!不過請縣務必不要將我擱置遣返……”

朱魯陪笑著道。

“好說。”

吳良點了點頭。

得到吳良首肯,朱魯迫於形勢,終於極不情願的在絹帛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又將自己的手印按在了上麵。

“哈哈哈,三公子果然是痛快人!”

將絹帛交給楊萬裏收齊,吳良立刻便變了個人似的,一把摟住朱魯的肩膀,極為親近的大笑起來,“其實我剛才隻是在與你開玩笑,三公子受驚了,實不相瞞,自第一眼見到三公子時,我便與三公子一見如故,生出了結交之心。”

“來來來,請三公子隨我進入府衙,咱們今夜把酒言歡,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