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吳良最擔心的便是“靈湖吸魂”事件。

甚至還一度想過能否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使用人力刺激“靈湖吸魂”事件提前爆發,如此便可保證盜墓的過程中不會因此發生意外。

隻可惜,實在沒有那個能力。

而如今,靈湖湖底的大量二氧化碳已經爆發了出來,接下來便會進入長達幾十年的賢者狀態,這個擔憂對於瓬人軍來說已經不再是問題。

所以海昏侯墓的發掘工作,已經可以正式進入全力收尾階段。

不過如今“靈湖吸魂”才結束幾個時辰,下山的過程中仍需多加小心。

尤其是進入海昏侯墓的時候,更應該在小心上再加一重小心,畢竟越是地勢低的地方,就越容易沉積二氧化碳,更何況墓中的通風條件還要比外麵略差一些。

於是。

不多時楊萬裏便將瓬人軍兵士都召集了過來。

吳良命兵士們再次點燃火把,一邊測試著山下的空氣狀況,一邊小心謹慎的向山下行去。

如此剛剛來到白菁菁與於吉猝死的山腰之下的時候,看到的可怕景象便已經將直到如今還不明真相的瓬人軍兵士們震驚了:

“這是……?”

“為何遍地都是死去的飛鳥?”

“林中的動物為何也都莫名死了,你們看,那邊樹下還有幾隻死掉的鬆鼠!”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

此時,瓬人軍兵士們才終於隱約覺察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仿佛忽然有一股看不見摸不著的神秘力量出現,將這一帶所有……活物的生命都瞬間帶走了,這其中就包括白菁菁與於吉。

若非吳良及時出手相救,他們二人的下場一定也會與這些鳥類和動物一樣,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畢竟,他們剛剛才經過白菁菁與於吉留在原地的兩匹快馬。

白菁菁與於吉此刻雖然活蹦亂跳的,但那兩匹快馬卻永遠的留在了那裏。

“……”

想到這些,幾乎所有的兵士自是有些膽寒,全都不自覺的看向了吳良,但又沒人敢用正眼去看,就像入廟參拜神像時一樣敬畏。

此刻吳良在他們心中仿佛擁有凡人隻能仰望的神力。

那神力能夠令人起死回生,絕非他們這些凡人能夠企及,隻有用敬畏之心去看待。

不過還是有幾名壓不住好奇心的軍官偷偷湊到了比較好說話的楊萬裏身邊,壓低了聲音偷偷打聽:“哎哎哎楊伯長,除了典韋,這裏就你與吳校尉最為熟識,你給透個風兒唄,咱們吳校尉是不是壓根就不是凡人?”

“你們怎麽看出來?”

楊萬裏也是捏著嗓子鬼鬼祟祟的道。

“這不是明擺著的麽?你看著滿地的禽獸屍體,此處不久之前定是遭了天譴,吳校尉叫咱們躲在山上才躲過一劫,你說這不神了麽?”

一名軍官神色誇張的道,“若是凡人,怎麽會預知天譴,又怎麽能夠算出不會遭受天譴的地點,提前指點我們躲過一劫?”

“嗯……你倒是有些頭腦。”

楊萬裏深以為是的點了點頭。

“還有呢,若是凡人又怎能叫人起死回生?這分明是仙術!”

又一名軍官接著補充道,“我們幾人方才看的清清楚楚,那白姑娘與老道士被背上來的時候早就已經沒了氣息,三魂七魄肯定早就消散了,可咱們吳校尉略施一番神通,便硬是將這二人的魂魄又給招了回來,如此才使得那二人起死回生,這是凡人能做出來的事麽?”

“嗯……你說的也很有道理。”

楊萬裏接著點頭,一臉“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的表情。

“還有還有!”

又有人積極發言道,“楊伯長,你還記得你方才救那個老道士時的事情麽?當時那老道士確實是死的透透的了吧?”

“老子這輩子都不想再記起此事!不過……當時他鼻息全無,脈搏全無,絕對已是一具死屍……你到底想說什麽?”

楊萬裏微微皺眉問道。

“當時楊伯長對那老道士施為了半天,那老道士都不曾有任何起死回生的跡象。”

此人又眨著眼睛一臉誇張的對幾人說道,“後來,直到吳校尉來到楊伯長身後,隻是輕輕拍了拍楊伯長的肩膀,那老道士立刻便醒了過來,你們說這是怎麽回事?難道不是因為吳校尉拍楊伯長肩膀的時候,將神通通過楊伯長的身體灌入了老道士體內,才令其立刻起死回生的麽?”

“哎呀,我怎麽沒想到這點?”

一聽這話,楊萬裏當即重重的拍了一下腦門,一副撥開雲霧見彩虹的模樣,“我就說嘛,以我這肉體凡胎,哪有本事令那老道士起死回生,這分明是吳校尉的功勞,他隻是不願當眾展示神通罷了!”

所以,那老道士若要找人負責,也不應該找我負責才對!

我當時隻不過是一件工具,一個載體而已!

真正能對老道士負責的,必須是身懷神通的吳校尉,倘若一會那老道士再來纏我,我便如此對他言說!

楊萬裏之前不住的點頭認可幾名軍官,可不是裝出來的糊弄他們的。

作為一名東漢末年土著,楊萬裏與這些兵士的世界觀完全一致,唯一的不同隻是提前知道了“靈湖吸魂”的傳聞。

至於“靈魂吸魂”何時出現?

又要如何應對或是在什麽地方才能避開這無法預知的天譴,他也是完全一無所知,隻是一直在遵循吳良的命令行事。

所以,在他眼中,吳良也是根本不是凡人,完全不需要這些人來幫助他迪化。

“楊伯長,你實話告訴我們。”

幾名軍官點頭稱是了半天,隨後又一齊看向楊萬裏,神色鄭重的問道,“當時吳校尉拍你肩膀,神通自你體內經過的時候,你是否有什麽不一樣的感覺……沒別的意思,我們就想知道神通過體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

“這……”

楊萬裏本來沒什麽感覺,但聽幾名軍官這麽一說,似乎頓時便有了感覺,而且越琢磨越有感覺。

“有!那肯定是有的!”

楊萬裏仔細回憶著,盡可能將自己“回憶”出來的神奇感覺描述給幾名眼巴巴望著他的軍官,“當時,我就覺得有一陣暖流自我的肩膀流入體內,那是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渾身上下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說不出的舒服……”

“然後,我的心跳得很快,呼吸也變快了不少,身上都開始發熱,忍不住想打寒戰……”

“最後,那股暖流終於在我身上過了一遍,然後‘咻’的一聲滑進了老道士嘴裏,我當時腿一軟,差點沒站穩……”

“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了,我沒什麽文化,也說不了多詳細,反正差不離就是這樣,下回要是再有這種好事,你們主動請纓試一試就知道了,保管叫你們爽上天。”

……

不久之後,吳良等人已經來到挖開的海昏侯墓入口。

站在此處已經能夠清晰的看到靈湖內的情況,此時湖中已經飄起了大片的死魚死蝦。

一部分死魚死蝦已經被水浪推到了岸上,還有一部分堆在靠近湖岸邊上的湖水中,疊起了厚厚的一層……

“靈湖吸魂”對於湖中的生物來說,無疑也是一場滅頂之災。

“這些都是上天的賞賜,現在我宣布一個好消息,最近幾天兄弟們頓頓都隻肉吃,不管是湖裏遊的、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大夥敞開肚子吃,想吃多少吃多少,想吃什麽吃什麽,吃到飽,吃到吐為止!”

吳良果斷宣布了一條令人振奮的好消息。

這些動物都是二氧化碳中毒而死,本身並沒有什麽毒性,完全不影響食用,唯一的問題就是太多了不好儲存,所以腐爛之前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吧。

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哦!!!”

一聽這話,瓬人軍兵士自是精神振奮,齊聲喊好。

“不過現在還是要先辦正事,把咱們的大公雞請出來,進墓為我們驅邪。”

吳良笑嗬嗬的道。

海昏侯墓此前已經探完,此刻需要擔心的隻有墓中的二氧化碳是否超標,因此通風與測試空氣的過程也可以簡化許多。

將大公雞趕在前麵,剩下的人手持火把跟後麵,隻要不出現異常那便說明剛才湧入墓中的二氧化碳也散的差不多了,並不會再有問題。

如此在大公雞與吳良的帶領下。

在海昏侯墓中探了一圈,瓬人軍正式進入海昏侯墓開始作業。

當然。

首先搬運的肯定是吳良此前已經看好的《齊史》與《論語·知道》兩套竹簡。

吳良親自指揮兵士將這兩套竹簡原封不動的捆好,一卷不少的搬出去妥善進行保存。

至於主槨室西側墓室中的黃金,便交給典韋與楊萬裏監督搬運,還是此前在梁孝王墓的套路,每塊金子都刻上編號記錄在冊,確保萬無一失。

在搬運黃金的過程中,吳良則再一次回到了主槨室。

之前開了海昏侯劉賀的棺槨之後,吳良雖然已經看過棺材裏麵的遺體與殉葬品,但因為地震忽然出現,他還沒來得及更加仔細的查看,更未將棺槨複原便帶著白菁菁奪路而逃,因此還需做一些簡單的收尾工作。

重新來到棺槨之前,吳良探頭向棺內望去。

“靈湖吸魂”並未對海昏侯劉賀的屍首以及墓中的殉葬品造成任何影響,吳良又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這一次靜下心來查看,倒也並未發現什麽值得“保護”起來的東西,如此也就能夠安心的將棺槨複原了。

吳良最後又看了一眼,便準備叫隨行的幾名兵士幹活。

但也正是這一眼。

“等一下!”

棺材之內竟又有一個極不容易發現的細節吸引到了吳良的注意。

海昏侯劉賀下葬時雖然已經喪失了使用黃腸題湊與玉衣的資格,但他陪葬的資產卻是十分豐厚,放在任何時代都絕對不是一般的有錢人。

可令人疑惑的是,墊在劉賀屍首下麵的那一大塊棺材內襯,看起來卻與他的身份與殉葬品極不相稱。

那似乎……是一大塊粗糙而又廉價的麻布?

這個差點忽略掉的細節,令吳良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這就好像一個穿戴十分考究的富商,全身上下都是極為昂貴的定製套裝,偏偏腳上卻穿了一雙幾十塊錢的雙星球鞋一樣。

怎麽看都給人一種十分違和的感覺。

吳良覺得,這應該不是疏忽。

因為以海昏侯劉賀的身份,不管是他,還是他的家人平時都不太可能會穿用麻布,因此在流行厚葬的西漢,下葬的時候出現這種疏忽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那麽。

就隻有一種可能!

這玩意兒可能不是普通的麻布,又或者說根本就不是麻布!

帶著這樣的想法,吳良伸手進去,將這塊麻布的一角掀起來用手指撚了撚。

好像確實不是普通的麻布!

這種布雖然像麻布一樣粗糙,但是分量要比麻布更輕一些,並且質感也略有不同……吳良現在穿的就是麻布衣裳,就地比較一下就很容易分辨出來。

“那這到底是什麽布?”

吳良心中更加疑惑。

於是立刻拔出插在腰後的匕首,從這塊布上割下了極小的一角。

他雖然不是這方麵的專家,無法辨別出那些花裏胡哨的極為細小的布料類別,但是卻知道一種能夠分辨布料原材料的笨方法。

火燒。

用火去燒布料或是線頭,便可以通過其燃燒時散發出來的氣味,冒出來的煙,以及燃燒過後剩下的灰燼,來大概分辨布料的原材料。

現在的布料可沒有後世那些花裏胡哨的類型,一旦辨別出原材料類型,基本上也就能夠知道這到底是什麽布了。

結果這一燒不要緊。

竟又出現了神奇的一幕!

隻見這一小塊已經有些泛黃的布頭非但沒有在火把的焚燒之下被點燃,反倒像是變魔術一般頃刻之間變成了極為純淨的雪白色?

“這是?!”

吳良頓時愣住。

這玩意兒難道是傳說中的——火浣布?!

天朝古代許多曆史文獻中都記載了“火浣布”的存在。

《山海經》是這樣說的:傳說昆侖山有一座環繞著炎火的大山,這座大山中生長著一種比牛還大的老鼠,千斤重,兩尺長,毛細的像蠶絲。

這老鼠就住在山火之中,處於火中時便渾身通紅,一出到外麵就變成雪白,等它離開火時,若是立刻用水去潑,這種老鼠沾到水就會死去,如果把它的毛織布做成衣服,永遠不用洗滌,髒了的時候隻要拿到火裏麵燒一燒,就會立刻像新的一樣潔白,於是人們稱之為“火浣布”……